徽文化视域下歙砚技艺的传承与创新研究

汪 彦,赵莹莹

(黄山学院 艺术学院,安徽 黄山 245041)

砚是我国文房四宝之一,关于砚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上古时期。随着文字的演变以及书写活动的发展,砚作为书写用具,与笔、墨、纸在中国社会生活中起着承载知识、传播文化的重要作用,为文明的进步与传统文化的形成奠定了物质和实践基础。歙砚起源于唐朝,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采用产自歙州即现在歙县与婺源交界处的砚石制作而成的砚台。歙砚历经百年兴衰,最终在风格与品质上自成一家,进而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传承载体。歙砚的发展受到我国不同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影响,积累了众多文化内涵[1]。制作歙砚的砚石主要来源自徽州婺源龙尾山,相比于其他类型的砚,该地区的砚石具有质地细腻、颜色丰富等重要特质[2],并且种类繁多,成为制作砚台的首要选择。歙砚虽然优势众多,但由于自古以来人们过度挖掘,存在严重的资源紧缺危机,歙砚制作技艺的传承与创新也面临困境。伴随着歙砚的不断发展,人们已经意识到歙砚资源与歙砚制作技艺的重要性,政府也针对歙砚的砚坑、歙砚制作技艺等制定了诸多保护措施,并给予了资金和政策扶持,歙砚的非遗传承人群体也做了很多努力,这些为歙砚技艺的传承提供了重要基础。本文是在徽文化视域下,以新时代发展背景为基础,提出歙砚制作技艺传承与创新发展的相关策略,为歙砚制作技艺的进一步传承与发展提供有效借鉴路径。

1 歙砚的制作技艺

歙砚制作技艺已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需要制作者具备一定的雕刻技艺和审美追求,因此歙砚技艺中凝结了历代工匠的才智与汗水,其作品充分体现丰富的人文内涵[3]。歙砚制作工艺主要包括以下步骤。

1.1 选料与采石

歙砚既是文房用品,亦是艺术品。砚石的选材是影响其作品价值的首要因素,同时也最能够体现歙砚制作者的“慧眼”和经验水平。故砚石选材对歙砚制作者的专业性和经验提出了极高的要求。所选取的砚石应当具备较高的完整性,因而无法采用爆破方式直接开采砚石,需要专业开采者通过凿子等原始工具精细开采。开采时,需要依据固定形状和规格取料;再将开采出的材料加工后形成固定形状,从而获取歙砚砚台的粗坯。

1.2 砚坯与设计

歙砚的砚坯包括自然型砚坯与定型砚坯两部分。自然砚坯指将所采集的砚石形状作为最终歙砚造型,定型砚坯指依据制作者的设计目标,将砚坯设计为圆形、方形等特定造型形状。歙砚作品质量与体现的审美意蕴均是由歙砚的整体构思与设计步骤决定,歙砚设计者的设计水平决定了歙砚作品质量,歙砚整体设计若出现纰漏,则会导致砚石浪费。因此,好的歙砚作品不仅要求砚台制作者有敏锐的、前瞻的眼光,更要有巧夺天工之技艺。优秀的制作者设计前需要立足每一块砚石的特点甚至是砚石的瑕疵与不足之处,在脑海中对砚石进行重塑,依据石料的纹理纹路,充分考虑制作题材、立意、构图以及雕刻手法,确定砚石基体的设计方向。

现代砚石制作时,可以结合3D扫描仪、激光雕刻机、数控车床等众多现代化工具来完成,弥补手工制砚过于费时费力的不足。现代化工具大幅提升了砚坯制作效率,同时也为歙砚制作者提供更加广泛的操作拓展空间,有效避免对砚石的浪费。当然,在市场为王的今天,追求现代化砚石制作技术固然没错,但工业化量产在某种程度上会降低歙砚作品的艺术价值。归宗返本,手工制作歙砚作品时需要投入制作者的情感和审美意识,手工制作歙砚的技艺本身和凝结于其中的工匠精神就是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所在,展现的是歙砚作品积蓄多年的文化底蕴以及文化传承。因而在运用现代化手段制砚的同时,也要避免过度依赖现代化技术[4]。

1.3 雕刻打磨与养护

除材质外,雕刻与打磨也是决定歙砚作品质量的两个重要因素。工匠在雕刻前,需要细致观察原生态的砚石形态、纹理等众多属性,依据砚石的设计方案,选取最佳的雕刻工具和技法。歙砚雕刻深受徽州版画、新安画派等徽州文化的影响,更多展现出朴实刚健、自然简约的雕刻风格。歙砚制作过程中,制作者需要兼顾全局和细节,有序地进行雕刻。既要保证歙砚作品形态的完整性[5],还要着重考虑细节的处理,依照设计图案,通过浮雕、圆雕、线刻、镂空雕等不同雕刻形式,以及不同的雕刻力度、速度与手法,逐一精雕细琢,完美处理砚石雕刻的细节,才能令歙砚作品完美呈现设计效果,并展现出独特的审美意蕴。

歙砚作品雕刻过程中,需要依据砚石强度调整雕刻的刀法与雕刻速度,实现情感的融入,如图1。

图1 歙砚的雕刻过程

雕刻完成后,需要细致地研磨砚体,成品才能有光滑、细腻的质感。在完成歙砚作品打磨之后,需要对砚体施以一层薄油,以此完成歙砚作品的养护。砚石的打磨是体现工匠品性与敬业精神的关键步骤,故而打磨的质量也影响着歙砚作品的价值。

1.4 砚盒配制

歙砚的砚盒一般选取锦盒,彰显歙砚作品雅致大气的美感。选取材料时,应避免选取硬度大于砚石的材质作为砚盒,避免因为包装破坏歙砚作品的整体协调性。通过高雅的包装,能够大幅提升歙砚作品的文化内涵以及格调,使歙砚作品具备更高的艺术价值和经济价值。

2 徽文化视域下歙砚技艺传承与创新研究的意义

2.1 唤醒社会大众的文化认同

随着社会以及科技的进步,人们的书写方式、书写习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歙砚作为古代文房用具的实用价值开始消减,艺术价值和艺术功能则逐渐凸显,现在的歙砚及其技艺更多的是以其收藏和审美价值闻名于众。歙砚技艺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是中国三大地域文化之一的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歙砚技艺的传承与创新,能够唤起社会大众对于非遗及其背后文化底蕴的情感共鸣,是增强“文化自信”的重要载体。在徽文化视域下对歙砚技艺的传承与创新发展进行研究,即是对歙砚技艺产生与发展所扎根的现实土壤和文化底蕴的研究,进而挖掘传统文化、传统技艺流传的具体路径,可以有效地保护和延续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与此同时,还能够彰显徽文化的魅力,激发社会大众的文化认同感和民族自豪感。

2.2 厘清歙砚背后的文化脉络

歙砚的发展涵盖了复杂的地质文化。从古至今,经历了多种地质变化才得以形成制作歙砚的石材。其质地坚润,《歙砚辑考》评价歙砚是“嫩而坚,润而不滑,扣之有声,抚之若肤,磨之如锋,兼以纹理灿烂,色拟碧天”。歙砚朴实敦厚的品质和风格亦得到了古时文人的追捧,甚至将歙砚的质地类比文人品性高洁,“不轻不燥禀天然,重实温润如君子。”此外,歙砚的文化内涵还根植于徽州这片文化沃土。被誉为“东南邹鲁”的古徽州一直有耕读传家、贾而好儒的地域传统文化,这使得文房文化发展到了新的高度。对于“十户之村,不废诵读”的徽州人来说,歙砚不仅是一种书写的工具,更是其读书、出仕精神根基的一种外化。歙砚亦寄托了徽州人的志趣,能够让使用者体会书法之外的文化韵味和情感体验[6]。因此,歙砚制作技艺不仅继承了早期砚台古朴雅洁的风格,更融合了传统的徽州雕刻技法,歙砚作品体现了徽州地域性的砚雕文化,以及蕴藏其中的脚踏实地、精益求精、追求极致的徽匠精神。歙砚发展过程中,亦受到大量历史文人的喜爱,并为之写诗作词。苏轼、纪晓岚等文人雅士,均为歙砚创作了诗词,如苏轼的《偶于龙井辩才处得歙砚,甚奇,作小诗》(见图2),为歙砚增添了文化风韵,歙砚文化也因此不断发展完善。

2.3 破解歙砚技艺传承创新的困境

迄今为止,歙砚技艺的传承创新工作虽已形成了政府、社会、学校等多方共同参与、共同发力的格局,传承与创新工作也井然有序,稳步推进。但深究其中就会发现,对于歙砚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创新工作仍面临后继乏力,专业人才较为匮乏,人才评估机制有待完善等困境。首先亟需解决歙砚技艺传承与创新发展的第一制约因素,即人才短板问题,只有首先解决人的问题,才能逐个打破歙砚技艺传承与传承方面所面临的其他瓶颈[7],推动歙砚技艺实现复兴。除此以外,歙砚的营销模式相对单一,销售渠道较为狭窄、不够稳定,歙砚在互联网营销平台没有显著优势,致使近年来歙砚总体发展形势不容乐观。并且歙砚产品的风格也明显滞后,没有加快创新出符合现代年轻人审美需求的产品。加之歙砚砚石资源的逐步短缺,又没有开发出可替代的砚石原料,致使歙砚成本上涨,市场上以次充好的情况也开始出现。上述问题持续制约了歙砚及其技艺的传承与发展,亟待破解。

图2 苏轼诗作

3 歙砚技艺传承与创新的发展路径

歙砚制作技艺传承与创新的发展过程中需要充分考虑当前的时代环境,让歙砚制作技艺的传承适应新时代的发展步伐。

3.1 优化歙砚技艺传承的培养模式

围绕解决人才这一核心问题,要让更多人了解歙砚的文化传承作用,激励和培育优秀的歙砚匠人。目前歙砚匠人主要包括以下类别:砚雕世家、拜师学习砚雕以及院校的砚雕班学生。砚雕世家从小接触砚雕,对砚雕的文化渊源和雕刻技艺的认知更加深刻,可以保证歙砚雕刻技艺的赓续,能够为歙砚进一步传承奠定现实基础。院校的砚雕班学生人数众多,且砚雕班学生更多的是通过短暂的、粗放的学习模式,缺少纵深的、专精的实践和领悟,导致砚雕班学生砚雕技艺普遍不精。

因此,为了保证歙砚制作技艺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可持续发展,可以探索构建高校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创新产业人才培养模式,充分整合社会和学校教育等一切可利用资源,进一步优化完善人才培养体系,科学设置课程分值权重,把对学生相关技能水平的考查放在突出位置,这也是目前有关高校亟待解决的根本问题。

当前,社会资源主要是依托产学研合作的模式,在人力、物力以及歙砚的生产、销售等方面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创新产业人才培养、提供、储备优势资源。教育资源则是高等学校特别是地方职业院校,以教学计划、专业课程设置为基础,整合多个交叉学科,利用跨地区、跨学校、跨学科、跨专业等交叉教学模式,深化歙砚技艺的教育改革,为歙砚发展提供人才培养及学术与智力支持。社会资源和教育资源的有效整合,能够让“名师大家”走进高校课堂,搭建起高校教师与歙砚技艺非遗传承人的“双导师”教师队伍,高校教师主要负责传授专业基础知识和必要的实践能力,帮助学生练就歙砚技艺的基本功以及良好的综合素质。歙砚技艺非遗传承人可以将“师徒”“父子”相传的宝贵经验传授给学生,着重教会学生通过歙砚作品感悟其背后的文化内涵和审美价值,言传身教发扬工匠精神。

3.2 重视歙砚技艺的数字化保护

对歙砚技艺开展数字化保护是一种抢救性保护,刻不容缓。歙砚技艺的数字化不仅可以向社会大众宣传和普及歙砚的基本情况,提高社会对于歙砚技艺的关注度和重视度,还能够对歙砚技艺进行全方位、实景呈现,为当前以及今后的研究者提供更加翔实、动态的数字化资料,便于开展各项研究。开展歙砚技艺数字化保存记录工作,有助于推动歙砚技艺传承。但只是简单地进行图片拍摄、影像采集和相关文史档案资料的整理是远远不够的,歙砚技艺的数字化保护要突破原有的单一保存模式,着重对歙砚技艺的历史形成条件、内在结构和纹理、三维立体信息等内容的收集和存储,力争做到全过程、全方位覆盖。在歙砚技艺数字化保护过程中,还要尝试使用更能体现其艺术价值的记录形式。基于当前数字媒体艺术的新手段,如虚拟现实技术、三维动画等方式,通过感官语言和交互语言的方式描述和阐释这项技艺,在增加趣味性的同时,最大限度地真实还原歙砚技艺的细节,以便提升社会大众对于歙砚雕刻这项传统技艺的理解和感悟,使更多的人能够更容易接受并尝试了解歙砚的价值内涵。

3.3 完善歙砚传承的评选机制

一直以来,我国针对非遗传承人有严格的评审标准,歙砚传承人亦是如此。歙砚传承者必须掌握足够多的歙砚雕刻技能、具有极高的影响力和权威性、可以为歙砚制作技艺培养后继人才,才可以被评选为歙砚传承人。歙砚雕刻工艺的国家级传承人更是需要具备精湛的雕刻技艺,从事歙砚雕刻技艺年数足够,才可成为国家级歙砚制作技艺传承人。基于歙砚对雕刻技艺要求较高这一特殊性,评选歙砚传承人应该在传统评选机制的基础上,加以创新与灵活变通,比如对于家族传承以及师徒传承的人才,可以适当放宽限制[8]。歙砚雕刻技艺传承人虽然应该具备较强的影响力,但是对于创新性天资较高的歙砚雕刻人才,在评选传承人时,也可将创新性、艺术性等因素列为参考依据之一,从而避免流失有技艺、有想法、有创新的歙砚人才。歙砚相关管理部门需要制定切实可行的歙砚传承人保护政策与培养政策,确保歙砚制作技艺在新时代环境下可以得到传承,最终实现与时俱进。

3.4 创新歙砚商品的市场运营模式

对于歙砚的市场化运作,要把握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基本原则,在此基础上进行市场营销。通过挖掘非遗的文化价值来实现其经济价值。即始终坚守歙砚产品的品质,通过市场化销售,获得一定的经济效益,进而实现整个歙砚市场良性发展[9]。无论是对歙砚技艺本身,还是地域文化的传承发展这些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新媒体、自媒体时代,“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观念已经不再符合时代的发展要求,而应该既要做得好,也要叫得响。一直以来,歙砚因其制作技艺的精良,赢得了受众的广泛好评,但范围相对有限。结合现代市场营销理念进行分析,歙砚目前更缺乏的是合适的、精准的市场营销策略。政府、企业、个人工作室要善于借鉴国内非物质文化遗产成功的营销案例,走出一条适合歙砚的商业营销之路。例如,在营销中采取与热门IP联动的方式,打响歙砚的知名度。还可以利用非遗进校园、进社区等活动,邀请社会大众参与体验歙砚的制作过程中来。此外,延伸歙砚产品的产业链也是十分重要的环节,应加大相关文创产品的研发力度,丰富的上下游产品能够形成以歙砚为核心的综合文创营销矩阵。目前,各地“博物馆热”兴起,歙砚作为极具收藏、审美价值的文创产品也可以广泛进入各个徽文化博物馆[10]。

3.5 构建多方合作的发展环境

由于歙砚砚石资源有限,开采时对生态环境影响较大,政府部门需要重视歙砚生产过程中的集约化发展,对歙砚企业的开采生产施以必要的监督管理。要充分考虑到歙砚资源的开采会对生态环境造成一定的破坏,因此政府需要针对这一不可再生资源制定有序的开采计划。政府还应当牵头与高校、企业、行业协会等多个主体建立合作与协调机制[11],通过多方合作,满足新时代下歙砚制作技艺传承与创新发展的需求。多方联动亦能实现资源的有效整合,保证歙砚的高效生产,避免砚石的浪费。政府应当有针对性制定利于歙砚制作技艺长期发展的相关政策和措施,护航歙砚制作技艺的发展。相关高校、企业、行业可以立足当前产学研一体化发展的趋势,优势互补、协调联动,共同打造建立具有创造性的、适应新时代发展的、能抵御市场风险的歙砚发展良性环境。

歙砚生产企业应该具备创新意识与可持续发展意识,通过先进的生产理念不断创造出好的歙砚作品。歙砚企业要把人才放在首要位置,建立专业的歙砚人才培养基地,培养一批高质量、具有创新研发能力、能够制作歙砚精品的人才团队,创作的歙砚作品可以满足不同层次市场需求,在国内乃至国外相关市场具有极强竞争力。对于中低端的歙砚作品,歙砚企业可以批量化、机械化生产,通过歙砚产业化发展,满足市场对歙砚作品的需求[12],同时也可以促进新技术应用背景下歙砚制作技艺的进一步发展。自媒体时代的到来,歙砚企业可以通过开设歙砚作品的网络平台账号,利用三微一端、抖音、百家号等平台,通过信息化技术向社会宣传推广歙砚,推动歙砚产业链的进一步延伸拓展。政府还应加强歙砚作品市场的管理,避免出现歙砚材料造假情况,保证歙砚作品的真材实料,从而经得起市场检验与用户体验。对于市场中出现的以次充好的歙砚作品,严格执行相关惩罚制度,改善歙砚市场环境,促进歙砚良性、可持续发展。

4 结论

歙砚是徽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做好歙砚的传承和创新工作,是保护徽文化的重要举措之一。为了进一步适应新时代市场经济的发展需求,推动歙砚技艺更好地发展,应当兼顾好歙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多主体联手共同努力,系统建立歙砚制作技艺保护工程体系,科学有效地实现歙砚制作技艺的优质传承,歙砚才能在当前的传承和发展困境中开辟一条复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