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感

文杨志艳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光阴荏苒，分别好几年的挚友再度重逢时，你会发现眼前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眉宇间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气质，这股新鲜劲激发了你的好奇，恨不能对方像竹筒倒豆子般把这些年的轶事娓娓叙来。

人类是高级动物，有这种感觉并不稀奇，说来我们与地球上的动植物并无二致。植物依靠吮浆得以成熟饱满，表现在花开花谢、叶落归根的四季里，人类依靠新陈代谢得以赓续性命，体现在青丝落枕，指甲长了剪，剪了又长的轮回里。医生认为人类的身体组织器官几乎七年时间重新更换一遍，但唯有大脑的神经元不能够再生，只能修复，所以那些大脑储存的记忆会“一如既往，温暖如煦”般地回放，提醒你友善地对待身边熟识的亲朋好友。但因为每个人际遇的不尽相同，譬如也会有某个人离开数年之后，等到再次重逢就会给人一种“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般的陌生感。

犹记读小学时，有一位流着鼻涕的学弟，喜欢像跟屁虫一样围绕在我们身边，不管是打乒乓球还是下河游泳，总少不了他。升入初中后，那位学弟就与我们这群大孩子少了联系。有一次重回母校，蓦然发现光荣榜上贴着一张稚气又熟悉的笑脸。那不是从前天天跟在我们身后的学弟吗？从照片上看，学弟似乎比以前长高了，戴着红领巾的他眼神格外明亮。脑海中关于他灰头土脸的形象在我心中渐渐隐去，离开似乎就在昨天，重回母校又恍若隔世，顿时有一种陌生感袭遍全身。站在校门口，我不禁由衷地感叹，在光阴的罅隙里终究还是岁月不复、物是人非了。

诗人汪国真曾说过，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凡是遥远的地方对我们都有诱惑。我想，这种诱惑缘于陌生感，让旅行的人有一种探索的兴味，企图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诗与远方。其实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离开一段时间后也会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风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是归来的风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是离别的风景；“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正是当前清新动人的风景。熟悉的风景在光阴的渡口呈现出今非昔比的亮点，这种耳目一新的闪亮让人感觉陌生而又好奇，它让才华横溢的人瞬间就捕捉到了灵感，打捞出恰如其分而又不失妙趣横生的诗句，继而吟咏成绝句，展现出才子佳人们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由此可见，陌生感对于诗人来说并不陌生，那是他们笔下构筑的“涌泉”。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有的作家终其一生都在寻觅语言的陌生化，那些千篇一律的文章让人读了乏善可陈不说，而且司空见惯的毫无特点，但凡深谙创作的优秀作家，他们最擅长打破惯性的思维方式，在熟视无睹的事物面前也能翻找出新意，化腐朽为神奇，采用生动的修辞、巧妙的方言，以荒诞不经的语言魅力，使之达到物我两忘、超凡脱俗的清新意境。创作需要想象力，一旦插上了想象力的翅膀，那飞起来的无穷美妙就像是一枚神奇的种子，栽在了世人心中，盛开出一朵他们也不曾见识过的“梦幻之花”。

陌生感犹如发酵的面团或米酒，经过主人的精心烘焙与酿造，方才让大众体验到“言有尽而意无穷，余意尽在不言中”的美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