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好人”李贤菊：无怨无悔照顾捡来的“瓷娃娃”15年

晓红

6年来，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胸前挎着七八斤重的书包，背上背着30多斤的孩子，风雨无阻去学校。校门口两层楼的台阶，正常行走只需要3分钟，她却要爬10分钟——

垃圾堆捡来的弃婴竟是个“瓷娃娃”

2023年6月，重庆阴雨连绵。早上天刚蒙蒙亮，开州区一个四口之家就传来了忙碌的声音。老人李贤菊习惯早起为外孙女娜娜做早餐，照顾其生活起居。83岁的她，这个习惯已坚持了15年。

时间追溯到2008年冬季的一个早上，李贤菊像往常一样到街边捡废品。她麻利地翻动垃圾堆，正准备捡起一个纸盒时，被一声啼哭吓了一跳——纸盒里竟然有个婴儿。“娃娃很小，像刚满月，当时脸被冻得通红。”李贤菊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进怀里取暖，一边四处张望，等人来认领。可她在垃圾堆旁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人过来认领孩子。最终，她将孩子带回了家。

当时，李贤菊与老伴儿及二女儿梁万菊生活在一起。梁万菊离了婚，未生孩子。在一家人看来，这个孩子是上天赠予他们的礼物。于是，梁万菊将孩子收养在自己名下，取名梁娜娜，平时由母亲李贤菊照看。

“娜娜很乖，很可爱。”李贤菊说，娜娜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变得忙碌。她每天除了捡废品就是照顾娜娜，娜娜也与她格外亲近，不到1岁便学会了叫婆婆（重庆话，意为“外婆”）。看着娜娜一天天长大，李贤菊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劲儿。然而好景不长，娜娜1岁过后，李贤菊便发现她与其他孩子不一样，该站的时候不会站，该走的时候不会走。

“不是手断了就是脚骨折了，我们刚开始还以为是没有照顾好孩子，直到后来娜娜两条大腿一起骨折，我和女儿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想着孩子可能是病了。”李贤菊和女儿一起带娜娜到医院检查。医生检查后脸色凝重地说娜娜患有成骨不全症，患这种病的人被称为“瓷娃娃”，稍不注意就会骨折，治疗费用极高，还很难痊愈。

医生的话让李贤菊一下子蒙了，家里本就入不敷出，从哪儿筹钱给娜娜治病呢？“每次听到娜娜哭，我都很揪心，希望是我生病，而不是她。”李贤菊说，娜娜的路还很长，不应该这样痛苦地过一生。

小学6年，她坚持背着娜娜去上学，与她坐同桌，陪她一起听课

当时，亲戚朋友都建议李贤菊将孩子送到福利院。李贤菊一家陷入了纠结中。李贤菊以捡废品为生，老伴儿身体不好，在家做些轻便的家务，女儿梁万菊打零工，每月只有1000多元的收入，一家人用尽全力也无法给予孩子好的救治条件。“我们也曾想过将娜娜送到福利院，毕竟那里有较好的治疗条件，也能给她更好的生活，也真的把娜娜送去过，可当我们要离开时，她眼巴巴地看着我们，眼里全是泪水。”梁万菊回忆，母亲在福利院门口徘徊了很久不愿离去，最后跑回去紧紧抱起了娜娜，坚定地说：“进了咱家的门，就是一家人。”

从福利院回来后，李贤菊眼泪汪汪地对女儿说：“阿菊，娜娜太小了，我不放心也不忍心把她放在福利院里。以后，她就是我的外孙女了。就是倾家荡产，我们也要为她治病。”

从那以后，一家人踏上了四处寻医的路。

2017年，娜娜9岁，被当地政府认定为困境儿童，每月可领取生活补助。同年，她在爱心机构和好心人的资助下，到医院做了第一次腿部矫正手术。李贤菊小心呵护和护理着她，常常给她做按摩，带她练习走路。

其间，娜娜的教育也没落下。由于行走艰难，娜娜8岁才开始上学。从家到学校要坐9站公交，李贤菊便背着娜娜赶公交。每天早上7点，李贤菊先把娜娜的书包、饭盒、衣服等一并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蹲下，背上娜娜再出门。每次起身，她都要一只手扶住孩子，一只手撐地，憋足气才能勉强直起腰板，艰难地走向小区对面的公交车站。

娜娜有30多斤重，李贤菊背上她，胸前又挂着七八斤重的书包，整个人显得十分吃力。老人说，校门口那两层楼的台阶让她印象最为深刻，正常行走3分钟就可以了，而她要爬10分钟。校长余兰芬说，每每看到老人背着娜娜来上学，她都十分动容，后来干脆特批李贤菊进入教室，与娜娜坐同桌，跟娜娜一同上课。

李贤菊安静地陪在娜娜身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课间带她上卫生间，帮她活动关节，提醒其他同学不要撞到她。得知李贤菊跟娜娜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全校师生都非常敬佩她，称赞她“太了不起了”。

小学6年，在这间小小的教室里，祖孙俩的身影相互依偎，温暖且有力量，成了学校里一道感人的风景。

娜娜学习很勤奋，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学期都保持班级第一名的好成绩，数学更是常考100分。她说，努力学习是回报婆婆唯一的方式。

82岁的她实在背不动娜娜了，女儿接力，承担起照顾娜娜的重任

2022年暑假，李贤菊东挪西借，加上爱心组织的帮助，送娜娜到医院做了第二次腿部矫正手术，娜娜的整体状况好了许多。医生表示，只要坚持做康复治疗，娜娜未来能够站起来，有正常行走的可能。李贤菊母女听了喜出望外，都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她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娜娜能够独立行走，哪怕拄着拐杖也行，至少可以自己去上学。

到了娜娜六年级下半学期，82岁的李贤菊实在背不动她了。老人患上了白内障，还被确诊为腰椎滑脱，腰椎压迫神经引起腿脚疼痛，必须卧床休息，每晚用热水泡脚。娜娜很心疼婆婆：“随着年龄增长，婆婆的腰越来越弯，腿脚也没有以前灵活，越走越慢了。刚开始，我们下公交后，她能一口气背着我走到学校。后来，我们不仅要早起半小时赶公交，下车后她背着我走一段就要坐下来歇歇才能勉强坚持到学校。”即便如此，李贤菊也总是说：“我从不后悔养了这个捡来的外孙女。”

因为对娜娜的倾情付出，2023年7月，李贤菊荣登“中国好人榜”。

李贤菊无法再像从前一样背娜娜上学后，梁万菊接过了母亲的接力棒，承担起照顾娜娜的责任，继续背着她去上学。

2023年秋，娜娜开始上初一，为方便照看她，梁万菊到她所读学校谋得一份食堂服务员的工作。很快，因为长时间大量地择菜、切菜，梁万菊患上了腱鞘炎，大拇指有时难以动弹。但看着认真读书成绩优异的娜娜，梁万菊很开心，根本不把这点儿小病当回事：“晚上睡一觉，第二天就好多了。”

“这么多年，我把娜娜当亲生女儿看待，从没想过让她回报啥，我只希望她以后好好的。”梁万菊说，虽然日子苦了点儿，但只要听到孩子叫她一声“妈妈”，她心里就甜甜的。

几年前，梁万菊带着娜娜到民政部门办理了收养手续，确认了两人的母女关系。因为把全部精力都用来照顾娜娜，离异多年的她没心思再找另一半。

受疾病影响，娜娜发育迟缓，脊柱侧弯，肩膀耷拉着，身体缩成一团，15岁的她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很多，但她头脑灵活，学习很好。她的班主任说：“按照娜娜现在的成绩，将来考上省示范重点高中没有问题。”娜娜说，她的梦想是考上医科大学，将来做一名医生：“我希望有一天能治好和我一样的人，也能够治好婆婆的腿和眼睛，还有妈妈的手。”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