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菲 朱虹锟
(北京信息科技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 北京 100192)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的增长一方面是得益于国际贸易,对外开放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原因,另一方面取决于国内市场需求,由于中国人口数量众多,资源禀赋优势,中国经济增长离不开国内市场的需求(行伟波和李善同,2022)。 中共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在新发展格局下, 贸易摩擦导致了经济全球化程度降低,也对中国的对外贸易造成了不同程度的阻碍,宏观上双循环、 国内循环和国际循环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分别为26.55%、15.91%和5.40%(张帅等,2022),相对于国际贸易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远不及国内循环的贡献。 因此,为塑造区域协调发展的新格局,“十四五”时期,应继续以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为目标, 构建完善的区域市场一体化发展机制,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徐唯燊,2020)。 目前中国已初步建立较为健全的、全国范围内的商品大市场,1997—2019 年国内市场一体化程度逐步加深,并且东部沿海的市场化指数要大于内陆地区(行伟波和张康,2022)。 然而,由于劳动力流动不畅、资金流动受阻及行政壁垒和自然壁垒等原因,要素市场的区域间贸易仍然割裂严重。 为整合区域贸易,加深区域经济一体化程度,中共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要深入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区域重大战略。 据此,探讨区域经济一体化,对于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缩小区域发展差距,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义。
很多学者对中国区域经济一体化程度进行过研究, 其中价格法和贸易流量法是两种常用的方法。 在价格法中,价格趋同可以作为一体化程度的反映,而贸易流量法是通过计算比较省际和省内贸易额来衡量区域经济一体化程度 (刘嘉伟和岳书敬,2020)。 苏剑和邵宇佳(2022)通过相对价格法计算市场分割程度,由于市场分割程度与市场一体化程度呈反比,所以可通过市场分割程度来度量市场一体化程度,研究发现商品市场一体化程度由低到高分别是西部地区、东部地区、东北地区和中部地区。 赵静梅等(2023)采用相对价格法计算市场统一指数, 结果表明数字经济提升了国内市场统一程度,是通过成本优化实现的。 除此之外,贸易流量法的使用也很广泛, 省际贸易是一国经济的晴雨表,省际贸易规模能够反映一国不同省份间的一体化程度,省际贸易流向能够反映一国不同省份间的分工网络(张少军,2013),大量文献表明贸易流量法是分析区域经济一体化程度最为适合的方法(刘生龙和胡鞍钢,2011)。 Naughton(1999)采用中国投入产出表的贸易流量来测度中国各省份之间的经济往来程度,得出中国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提高的结论。 Poncet(2003)采用Naughton(1999)的方法,并更新了数据,认为中国虽然更依赖各省之间的商品互通,但省际贸易壁垒对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影响越来越大。 董洪超和蒋伏心(2020)使用贸易流量法进行市场分割的测度, 结果表明中国区域市场分割现象显著, 各区域之间的市场一体化水平差异较大,并且城市群的划分有利于促进区域的市场一体化水平提高。 最常用的市场一体化测度方法是引力模型-边界效应法,该方法的使用离不开贸易流量,行伟波和李善同(2022)为探讨市场一体化的变化趋势采用了引力模型-边界效应法, 发现1997—2012年全国市场一体化水平不断加深,而2017 年边界效应出现了一定的反弹。 另外,孙军等(2018)研究得出中国省际贸易演化特征,从全国范围看,省际贸易的规模和密度增长迅速,从四大区域看省际贸易总的分布在东中部密集、西部稀疏、向西递减。
中国各省份的贸易往来包括了省际贸易和省内贸易,省内贸易是指一个省份生产的产品或服务向本省内部流动,用于本省内部的生产和消费。 省际贸易是指将产品、服务从一个省份向另一个省份的调入或调出, 例如i 省份向j 省份调出一部分产品和服务, 则这部分产品和服务对于j 省份来说就是调入额。 由于各省份省际贸易的调入、调出额有重合部分,因此采用省际调出总和作为省际贸易总额来计量。 省际贸易额是按照当期价格水平计算得到的贸易额,其增减情况为没有剔除价格影响的名义增减。
从图1 可以看到,根据1997—2017 年每5 年统计一次的投入产出表计算出的省际贸易总额,从全国层面看,有明显上升趋势,从1997 年的4.10 万亿元增至2017 年的50.88 万亿元,增长了近12 倍,每5 年平均增长率达到99.44%,1997—2012 年省际贸易总额增长率递增,2012—2017 年增长率呈递减趋势。 从分区域看,东部地区省际贸易总额呈现稳定递增状态,由1997 年的2.24 万亿元增至2017 年的29.40 万亿元,每5 年平均增长率为99.28%,且省际贸易增长额在4 个地区中稳居第一; 中部地区在1997—2012 年稳定增长,2012—2017 年省际贸易总额表现出明显下降, 省际贸易总额由1997 年的0.79 万亿元增至2017 年的5.74 万亿元, 每5 年平均增长率为101.23%;西部地区省际贸易总额于20年间稳定增长, 增长趋势相对平缓, 从1997 年的0.70 万亿元增至2017 年的10.72 万亿元,每5 年平均增长率为113.46%,位于4 个地区中第一;东北地区由于只有三个省份, 其省际贸易总额相对较低,但1997—2017 年一直稳步增长, 从0.37 万亿元增至5.01 万亿元,每5 年平均增长率为99.44%。
图1 东部、中部、西部、东北地区和全国的省际贸易总额
由图1 中可以明显看出,全国省际贸易总额在2012—2017 年呈现增长率递减,其原因是中部地区在2012—2017 年出现了省际贸易总额下降的现象。 自2012 年中部地区的省内贸易额呈现大幅增加, 中部地区各省份的贸易往来更倾向于省内贸易, 将生产的产品和服务应用于本省的生产和消费,这可能是导致省际贸易总额出现下降的原因。
东部、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的省际贸易总额占全国的比重如图2 所示,可直观地看出东部地区在全国的省际贸易总额占比在一半以上,1997—2017 年一直处于四大经济带的领先地位。中部和西部地区1997—2017 年的省际贸易额占全国的比重相差不大,直到2017 年中部地区占比大幅降低,而西部地区依然稳步上升。 东北地区1997—2017 年省际贸易额占全国的比重变化幅度很小,基本不变,且占比为4 个地区中最小。
图2 东部、中部、西部及东北地区的省际贸易总额占全国的比重
省际贸易依存度是指省际贸易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了省际贸易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性,即国民经济增长有多少是由省际贸易提升所导致的。省际贸易分为省际调入和省际调出,由此省际贸易依存度分为调入依存度和调出依存度,调入依存度是指省际调入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调出依存度指省际调出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 如表1 所示即为30 个省份1997—2017 年每隔5 年计算的省际贸易依存度。
表1 各省份省际贸易依存度及调入、调出依存度
从2017 年省际贸易依存度看,位列前5 位的分别是海南、重庆、上海、吉林和陕西,表明了从全国范围看,以上5 个省份的省际贸易在地区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比重最大,即这5 个省份的省际贸易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最重要。 从增长速度看,重庆市在1997—2017 年的省际贸易依存度增长速度最快,表明了重庆市的区际贸易在地区经济中的重要程度显著增加。 从整体看,全国各省份的省际贸易皆呈现波浪式前进,虽有波折但总体趋势上升。
图3 表示了东、中、西、东北地区及全国贸易依存度均值,可以明显看到东北地区的省际贸易依存度均值1997—2017 年一直持续上升,2007—2012年出现少量下降,而2012—2017 年又以极快的速度上升,在2017 年位列第一,这表明了东北地区的省际贸易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并且东北地区在2017 年比其他地区更依赖于省际贸易。 中部地区2002—2012 年省际贸易依存度持续增长,但2012—2017 年显著下滑,表明了中部地区的省际贸易额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严重下滑,即中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对于省际贸易的依赖越来越小,并且中部地区在2017 年比其他地区对省际贸易的依赖程度更低。 东部和西部地区在20 年间的省际贸易依存度均值变化与全国贸易依存度均值变化基本一致,波折式前进,总体呈上升的趋势。
图3 东部、中部、西部、东北地区及全国贸易依存度均值
省际贸易差额是指一省的省际调出与省际调入之间的差额,若该差额为正值,表明省际贸易顺差;若该差额为负值,表明省际贸易逆差;若该差额为零,则表明省际贸易平衡。 省际贸易差额的影响因素有贸易壁垒和同一商品在不同地区售卖的价格差等,因此分析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不可忽视对省际贸易差额的分析。
图4 绘制出了1997—2017 年每隔5 年测算一次的30 个省份(西藏除外)的省际贸易差额。 从图中可看出,河北、辽宁、上海、江苏和山东这5个省份的省际贸易差额始终为正, 即为贸易顺差, 表明在统计的这5 年间,这些省份的省际调出始终大于省际调入, 并且省际贸易差额出现逐年扩大的趋势,尤其是上海和山东。 贵州、云南、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这6 个省份的省际贸易差额始终为负,呈现出省际贸易逆差, 表明了这些省份的省际调入大于省际调出,商品和服务的省际流入较多,地区居民收入省际流出较多,并且这些省份的省际贸易逆差也呈现出逐年扩大的趋势。 除了以上列出的11 个省份,其余各省份的省际贸易差额在20 年间皆有正有负,有些省份是由省际贸易逆差逐渐转变为省际贸易顺差,例如北京、山西、吉林等,有些省份是由省际贸易顺差转变为省际贸易逆差,例如黑龙江、江西、河南等,还有些省份是省际贸易顺差和省际贸易逆差交替呈现,例如天津、内蒙古、浙江等。
图4 省际贸易差额
一直处于贸易逆差的省份均属于西部地区,而一直处于贸易顺差的省份除了辽宁之外,其余均处于东部地区。 通过对现存文献的查阅,认为贸易成本在沿海地区较低而在内陆地区较高是其中一个原因(梁会君和史长宽,2013),降低省际贸易成本,收益将呈指数增长(张帅等,2022)。 其次,受经济水平的制约,虽然西部地区具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但由于贸易发展起步晚且发展禀赋受限 (那颖,2010),西部地区贸易逆差的省份居多。 除此之外,地理距离对省际贸易产生负面影响 (王群勇等,2023),西部地区省会之间的地理距离相对于东部地区较远,加之西部地区基础设施和经济发展滞后(董洪超和蒋伏心,2020)导致大部分西部地区处于贸易逆差。另外, 笔者认为由于东西部地区资源禀赋不同,两地区贸易往来的内容不同, 而全文采用的是42 部门的价值型投入产出表,不涉及其他生产要素例如劳动力、资本的统计,也不涉及产品重量或者件数的统计,东西部地区流入和流出产品的价格差异可能也是导致两地区贸易差额的原因。
通过采用中国区域间投入产出表1997 年、2002年、2007 年、2012 年和2017 年各省份省际出口前三大省份的贸易额与省际贸易总额,借鉴王庆喜和徐维祥(2014)的方法,计算出了以上五年的各省份省际出口额最大值,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之和取出其中贸易额平均值最大的三个省份,计算他们的贸易额平均值加总,并且算出各省份省际贸易平均值加总占省际贸易总额的比重,如表2 所示。
表2 省际流出前三大省份
由表2 可知, 大部分省份的省际出口前三大省份贸易额占省际贸易总额的比重都低于30%,这说明大多数省份的省际贸易都偏向分散贸易,而不是聚集贸易。 以下11 个省份的省际出口前三大省份贸易额占省际贸易总额的比重高于30%:吉林、浙江、安徽、福建、河南、广东、贵州、云南、青海、宁夏和新疆,表明这些省份的省际贸易流向较为集中。 以上11 个省份均分布于四大区域,但从数量看,西部地区的省份数量最多, 其次是东部、中部和东北地区。 以上11 个省份的贸易流向分为三类: 第一类,与省际出口前三大省份均不接壤,并且相距一定距离,如吉林、广东、贵州、云南和新疆;第二类,与省际出口前三大省份其中两个接壤,例如浙江、安徽和福建;第三类,与省际出口前三大省份相邻近或是有一省份接壤,如河南、宁夏。 第一类的省际贸易流向省份居多,可以看出,即使是省际贸易流向较为集中的省份,省际贸易仍然具有一定的距离,这意味着交通运输成本对省际贸易的影响越来越小。 其次是第二类省际贸易流向,浙江、安徽和福建所处的地理位置相连,相近的贸易环境、政策和产业类型等可能是以上三省份具有相同贸易流向类型的原因。 第三类省际贸易流向最少,与这类省份省际贸易最多的区域,既有相近的、也有相距一定距离的省份,笔者推测这是具有过渡性质的类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类省份可能会转变为第一类省际贸易流向,即当交通运输成本等阻碍远距离贸易的因素影响效果降低时,这类省际贸易流向可能会转变为远距离贸易。
通过考察现存文献,王庆喜和徐维祥(2014)使用铁路货运量分析1998—2011 年省际贸易流向,其结论是省际贸易更偏向相邻、相近的省份,且贸易额占比更大。 因此,远距离贸易成本的降低和贸易壁垒的削弱等原因使远距离贸易成为可能。 由于省际贸易受距离的影响越来越小,省际贸易流向也不再局限于周边和邻近地区,而是分散式贸易。
在经济学中,传统的引力模型是关于两地之间的贸易流量与两地的经济规模和距离的模型,传统引力模型认为,两地间的贸易流量与二者的经济规模呈正比,与二者之间的距离呈反比。 传统的引力模型如下:
其中,lnTradeij是i 省与j 省之间贸易流量的代理变量。lnGDPi代表i 省的经济规模,系数β1反映i省的经济规模对i 省和j 省之间的贸易流量的影响,同理,lnGDPj代表j 省的经济规模,其系数β2反映了j 省的经济规模对i、j 两省的贸易流量的影响。lnDij代表i 和j 省的省会之间的距离, 其系数β3表示两省之间的距离对省际贸易的影响。 εij表示随机误差项。 引力模型认为两区域的经济规模越大,他们之间的贸易流量就越大; 而两区域间的距离越大,他们之间的贸易流量就越小。 其原因在于,两区域的经济规模越大, 意味着两区域的人们收入越多,消费越多,两地区生产的产品越多,他们更倾向进行贸易往来,加大贸易流量;而两地距离越远,他们之间进行贸易往来的运输成本就越大,产品成本越高,因此两地区就更倾向于选择距离更近的地区进行贸易往来或者自产自销。
传统的引力模型忽视了边界效应。 由于两区域之间可能存在行政区域边界, 从而存在贸易壁垒,产生边界效应,因此在传统的引力模型中引入了边界变量,用边界变量系数的大小来衡量由于贸易壁垒产生的边界效应的大小,以此判断区域经济一体化程度。 加入边界变量的引力模型如式(2)所示:
除(1) 式包含的变量之外, 新增了边界变量Borderij。 Borderij用于衡量省际行政边界对贸易的影响,系数ø 反映了贸易壁垒的大小,系数ø 的绝对值越大说明省际贸易壁垒越严重,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越低。 Borderij是一个虚拟变量,如果i=j,表示贸易发生在省内,此时Borderij赋值为0,如果i≠j,表示贸易发生在省份之间,此时Borderij赋值为1。
另外,大多数研究表明,在边界效应模型中设置“邻近”变量也很重要,该变量用于表示两地是否相邻,一般对地区间贸易具有正的效应,且往往高度显著,如(3)式所示是引入邻近变量Adjacent 后的方程:
Adjacent 也是一个虚拟变量, 其系数λ 反映了两省之间是否邻近对省际贸易的影响。 当i 省和j省在地理上相邻时,Adjacent 赋值为1, 反之Adjacent 赋值为0。
由于数据的可得性和完整性,选取中国30 个省份的截面数据来考察区域经济一体化程度的变化,其中剔除西藏等数据不全的省份。 全文省际贸易数据来源于1997 年、2002 年、2007 年、2012 年和2017年的中国区域间投入产出表,其余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网。 使用Stata16.0 对各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如表3 所示。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从表4 可以看出,i 和j 省的经济规模系数从1997 年到2017 都是正数并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了经济规模与省际贸易之间有强烈的相关性,省份的经济规模会促进省际贸易流量的增加,会对省际贸易往来起到正向作用。 对比1997—2017 年的lnGDPi和lnGDPj的系数大小, 发现lnGDPi的系数总是比lnGDPj小,可以得出结论,贸易调入省的经济状况比调出省对贸易额的影响更大,贸易调入省的经济状况越好,该省的贸易额越大。 而两省间的距离会对省际贸易流量起到负向作用,因为5 年的省际距离的系数均为负数并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两省间的距离越大,省际贸易往来受到的阻碍越大。 并且在所有回归系数显著的变量中,距离变量的系数的绝对值最小, 意味着在这些变量之中,距离因素对贸易流量的作用最小。 经济规模和区域距离与贸易流量的关系符合引力模型的设定,即两区域间贸易流量与经济规模成正比,与两区域之间的距离成反比。
表4 边界效应估计结果
另外,边界变量在1997 年的系数为负数,并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 表明边界变量与贸易流量有很强的相关性,并且二者之间的负向关系表明了相对于省内贸易, 省际贸易的增加导致贸易额减少。1997 年边界变量的系数为-4.241,表明当一省的贸易由省内贸易变为省际贸易时,在其他因素保持不变的情况下贸易额减少4.241%。在2002 年,边界变量的系数为-4.339,表明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况下,省际贸易的贸易流量相对于省内贸易低4.339%。2002 年边界变量系数的绝对值相较于1997 年有所增加,表明1997—2002 年,边界效应增强,省际贸易壁垒增大,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降低。 2007 年的边界变量系数为-4.304,意味着保持其他因素不变,跨省贸易的贸易流量显著低于省内贸易的贸易流量的4.304%。 相对于2002 年来说,2007 年的边界效应对贸易流量的影响减小,由此可以看出,2002—2007 年,省际贸易壁垒减小,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提高。 2012 年的边界变量系数为-4.028,是1997—2017 年边界效应最小的一年,也是省际贸易壁垒最小的一年,这意味着2012 年中国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达到顶峰,省际贸易往来受到贸易壁垒的影响最小,其原因可能是在2012 年之前,中国开始致力于缩小区域经济差距,先后实施了“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促进中部地区崛起”等战略。 2017 年的边界变量系数为-4.608,比2012 年边界效应增加了很多,表示省际贸易流量受边界效应的负面影响增大。 2017 年,在其他因素保持不变的情况下, 相对于省内贸易, 省际贸易的贸易额低4.608%,这意味着2017 年的边界效应增加,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降低。
自2012 年以来, 经济增长的速度逐渐放缓,不再只关注GDP 的增速, 而是更关心经济增长的质量,增长目标也设定在合理区间(张占斌,2017)。 在表3 的变量描述性统计中也可以看出,lnGDPi和lnGDPj在同一年中的平均值、标准差、最大值和最小值相同, 因为统计的30 个省份既是贸易调入省也是调出省, 而lnGDPi和lnGDPj的平均值在2012—2017 年增长幅度降低,5 年间增长率仅为4.34%,2007—2012 年的增长率为8.37%,可见经济增长水平降低的幅度较大。 由于贸易流量与贸易调出省的经济规模关系较密切,并且地方政府大多对异地商品设立贸易壁垒保护本地企业和产品发展以获得稳定的税收收入(行伟波和张康,2022),因此,经济增长“减速”可能是导致2017 年边界效应增大,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降低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文化差异也是影响省际贸易的不可忽视的因素,由于中国幅员辽阔,东部、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地域差异明显(刘易昂和赖德胜,2016),文化差异在全国不同的地区也很显著。 文化差异同样会对省际贸易产生负面影响,并且这种负面影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年加深(陈永伟,2016)。 因此,2012—2017 年,文化差异也是阻碍省际贸易的原因之一,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下降。 另外,贸易成本变化可能会导致省际贸易变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变化,由于贸易成本包括了运输成本,中国地域广阔,运输成本自然就非常高。 虽然近年来交通基础设施发展迅速,交通通达性提高,但是物流成本对于企业来说仍然极高 (行伟波和李善同,2022)。 贸易成本是阻碍省际贸易的重要原因,高额的贸易成本极有可能导致了2012—2017 年边界效应增强,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下降。
在所有的自变量中,边界变量的系数绝对值最大,由此可以推断,由行政边界等贸易壁垒导致的边界效应对贸易流量的影响最大。 除此之外,邻近变量Adjacent 的系数在5 年间全部不显著,表明省际贸易是否发生在邻近的两省之间,对省际贸易流量几乎没有影响。 边界效应估计的R2值在1997—2017 年由0.913 逐年降至0.523, 表明模型中变量取值的波动范围变大, 模型的拟合程度不断降低,其原因可能是随着地区的发展,模型中选取的经济规模的代理变量,区域间距离变量,边界变量和邻近变量对模型的解释力度降低,出现了其他因素对贸易流量的影响逐渐增大。 根据以上分析,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1997—2002 年降低,2002——2012年不断提高, 而2012—2017 年又开始下降, 并且2017 年省际贸易壁垒对贸易流量的阻碍作用最大,边界效应最大。
为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区域经济一体化是必不可少的一条途径。 通过省际贸易格局分析和加入边界效应的引力模型对中国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进行研究,结果表明:首先,1997—2017 年全国省际贸易总额有明显上升趋势, 其增长率1997—2012 年递增,2012—2017 年递减,1997—2017 年东部地区在全国的省际贸易总额占比在一半以上,中部和西部地区的省际贸易总额全国占比相差不大,东北地区占比为4 个地区中最小。 其次,全国贸易依存度均值变化呈波折式前进,总体是上升的趋势,东北地区的省际贸易依存度均值也处于波浪式上升,但在2012—2017 年以极快的速度上升, 在2017 年位列4 个地区第一,中部地区2002—2012 年省际贸易依存度持续增长,但2012—2017 年显著下滑,东部和西部地区在20 年间的省际贸易依存度均值变化与全国贸易依存度均值变化基本一致。 再次,从省际贸易差额看,一直处于贸易逆差的省份均属于西部地区,一直处于贸易顺差的省份大多处于东部地区,因此省际贸易在区域之间具有一定的差距。 然后,省际贸易流向在近年来也有所变化,大多数省份的省际贸易已经转向分散式贸易,省际贸易调出的前三大省份的贸易额占省际贸易总额的30%以下,省际贸易范围扩大,而西部地区的部分省份省际贸易较为集中。 最后,边界效应估计结果表明,2002—2012 年,中国省际贸易壁垒减小, 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提高, 而2012—2017 年省际贸易的边界效应增大,中国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降低。
针对以上研究结论,提出了以下对策:第一,打破行政边界壁垒,推进全国区域经济一体化,各省之间加强贸易合作,积极探讨减轻行政边界对贸易的影响,减小贸易壁垒对省际贸易的阻碍,使省际贸易如省内贸易一般让商品和要素自由流通。 第二,省份之间加强沟通,建立信息交流平台,使得各省能够有效利用全国各地的资源和信息,并且鼓励高校和研究机构结成伙伴关系,为实现更高水平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提供信息咨询服务。 第三,坚持推动城市群一体化发展,通过省际贸易更好促进区域间合作,也更好促进发展优势的城市群带动区域协调发展。 建议拥有开放优势的区域,例如京津冀、长三角和粤港澳等区域,利用资源和信息优势,主动与周边地区对接,充分发挥自身高水平的发展力量和丰富的资源禀赋,为区域经济一体化过程提供新的动力。第四,为鼓励省际贸易,地方政府可以采取税收减免,主动降低税收壁垒。 由于企业在贸易时根据贸易的商品种类需要交增值税、企业所得税、附加税和消费税等,各省份为了促进省际贸易可以适当减免跨省贸易的税收,使商品流通更顺畅。 第五,全国范围内继续加强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和相关公共服务设施建设,为城乡之间、城城之间、城市群内部构建良好分工协作关系、实现空间运行效率和经济效益的最大化提供硬件支撑,合理规划东部、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的交通网络。 中国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取得重大成就,高铁开通、铁路和公路密度增加使得交通可达性提升,时空压缩效应增大。 然而,公路通行费和物流运输成本仍然对远距离贸易产生负面影响,提升交通基础设施水平有利于促进省际贸易,降低边界效应,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提高。 第六,西部地区需要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大力发展信息基础设施和创新基础设施,通过发挥西部地区的比较优势提高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 在中国省际贸易格局中, 西部地区在20 年间一直处于贸易逆差,并且省际贸易的省份较为集中,并不是分散式贸易。 因此,西部地区还需要加强包括交通基础设施在内的基础设施建设, 改变贸易逆差的现状,扩大省际贸易范围。 第七,地方政府可以采取招商引资的方法, 鼓励全国范围内的外省企业参股、收购和兼并本省企业,采用政策优惠支持外省企业搬迁至本省,如财政部门扶持、企业所得税减免,或者解决搬迁企业的主要负责人及其家人在本省的户口问题,以此吸引省外企业来本省投资,促进本省的就业和省际贸易,进而提高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