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社恐？都是装的

土卫六

每年春节，都会有一批“社牛”闪亮登场，他们当仁不让地成为大家庭里的气氛担当，随便说两句逗乐的话，就能把本就欢乐的场子再炒热一层。有“社牛”在春节大放异彩，就有“社恐”在偷偷焦虑。可以说，春节是“社恐”的修罗场，也是“社牛”的大舞台。近年来，越来越多的00后给自己贴上了“社恐”的标签，但更多00后认为自己是“在社牛和社恐间反复横跳”。有人把这种现象称为“社交分裂症”，还总结出了相关“症状”——熟人面前岁月静好，上网立刻大呼小叫；线下唯唯诺诺，线上论战头头是道；校友群里隐姓埋名，互联网上八面玲珑……这种矛盾和分裂，难道就是00后社交生活的本质属性吗？

首先要澄清一点，“社牛”单纯是个网络用语，而“社交恐惧症”真的是心理疾病，在医学上属于恐怖症的一种，患者在发病时会出现心悸、恶心等痛苦心理反应，严重影响工作和生活，有时甚至需要药物治疗。

自称人均社恐的00后，显然只是对非必要社交感到厌烦。这种厌烦心理，从00后对“团建”的态度就能明显感觉出来。脉脉App提供的数据显示，95后中愿意参与团建的人数占比仅为11.4%，00后更是低至10.2%，而这一数据在90后职场人中还有21.6%。

桑泳是广州一名大三学生，她所在的高中班级从没组织过班级聚会，因为“组织不起来”。大家更倾向于三五成群到网上找人组队玩剧本杀，而不是一堆人挤在餐桌前尬聊。

00后尤其喜欢剧本杀、密室逃脱这样的虚拟社交，而不喜欢老套的酒局和饭局，因为虚拟社交能回避针对隐私的拷问，直达快乐本身。

毫无疑问，00后是标榜自由个性的一代人，体现为敢于说“不”。标榜社恐，与其说是00后的代际性格，倒不如说是一种对非必要社交说“不”的态度。

2021年，《中国青年报》面向全国大学生开展关于“社交恐惧”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80.22%的受访大学生表示自己存在轻微“社恐”；6.90%表示自己有比较严重的“社恐”；还有0.64%表示自己被医学上确诊为社交恐惧症。

80%以上的社恐率，却不影响00后们在互联网上表达自己，发出声音。这是因为，个性的本质是表达，兴趣的本质是分享。作为互联网亚文化原住民的00后，自然不会缺席各类社交平台。即便是再内向的00后，都会找到愿意发声的领域和平台。

盈超去年刚刚考上大学，她的性格十分内向，但并没有成为日式的“废宅”一代，而是一名興趣丰富的宝藏青年——酷爱网络文学，不仅熟悉各类网络文学的作者、作品，甚至于作品中的故事情节都如数家珍，她还经常自己动笔写作，和同好们分享。

有的人认为，00后的“社交分裂”体现在线上社牛线下社恐，但这种总结并不准确。00后并非在所有的线上社交平台都会表现出社牛的一面。

最突出的例子是微信——部分00后会“运营”自己的朋友圈，也就是说随着心境的不同，朋友圈显示的内容也不同：开心的时候，朋友圈会放出过去的自拍照、打卡照，数量一般不多，最多放出四五条；不开心的时候就干脆什么都不显示，直接留下一条横线。00后很少会在朋友圈里话痨，但同样是微信，如果是在兴趣群组里，就会非常活跃。以00后为主体的兴趣群组，群消息产生速率往往要比其他年龄段高出许多，最快10分钟就能达到999+。在微博、B站等平台，00后也十分活跃。

另一方面，00后在线下社交中也并不总是社恐。尤其是兴趣群组组织的线下活动，00后往往会表现得很活跃。第一次“面基”可能稍显生涩，虽然见了面，但依然在群上聊天，而之后的“面基”就会活跃很多。00后喜欢玩梗，他们喜欢把一些群友比较带梗的照片P成表情包，形成从线下到线上的社交闭环。

总结下来，00后社恐还是社牛，并不取决于线上还是线下场景，而是取决于所面对的社交是否符合自己的心理需求。朋友圈里有父母、长辈、上级，发的内容需要谨慎，但呈现出什么内容，就必须由自己定义；而微博、B站、微信群组是个性和兴趣的延伸，可以敞开来聊，所以就尽显社牛本色了。

有人把00后社恐的一面，归因为社会结构导致的个人原子化。

德国政治学家汉娜·阿伦特曾说：“在现代社会中，原子化的个体是孤独的、埋头于物质享受的、完全私人化的，这样的个体普遍存在，并且每个个体之间没有强有力的联系。”

这种观点并不准确，00后的确是个性的一代，要做自己，不盲从他人。但个性化并不必然导致原子化，尽管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相比起90后，00后更喜欢独居，而不是合租。除了避免不必要的社交之外，人和人生活习惯并不相同，合租必然带来生活习惯上的龃龉，与其向别人妥协，不如自己一个人住。但这种独居，和日式的“废宅”独居是有本质不同的。

许多“废宅”青年是可以足不出户、面不见光的。00后可不是这样，他们热爱光。不止于此，00后们还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绚丽多彩。

00后是彼此之间连接最紧密的一代，这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兴趣连接，尤其是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诸多亚文化圈层，诸如汉服文化、cosplay文化已经算是亚文化中的主流文化了。而一旦成为主流，00后就会将其更加细分，并向更小众的方向延伸。

00后还是青睐陌生人社交的一代，2020年我国陌生人社交用户已接近6.5亿人，有超过40%的受访者偏好寻求有共同兴趣爱好的陌生人。有一款叫作Dots的陌生人社交软件尤其受00后的追捧。有00后表示：“Dots就是我的秘密花园，在微博、微信、QQ里我面对的都是熟人，要去扮演既定的角色，但在Dots不用在意长辈、同学的目光，没有人会觉得我中二、矫情。”

所谓的社交恐惧症、社交分裂症，在00后这里都是表象，真实的内里是00后的自信、自主、个性和阳光。

这不是丧一代，而是趣一代。

林冬冬//摘自新周刊App，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