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河系贩卖地球

米小陈

1凌晨4点钟，左左、右右两个小孩在清澈的银河里忙着捕捞地球。只见他们的船摇摇欲坠地漂在银河最宽最亮的位置，使用一张已经被高温恒星烫出许多破洞的渔网。地球通常很好辨认，长得蓝蓝水水的，表面糊着一团团白色漂浮物。

在地球聚集得最多的地方，左左、右右用一根长长的竹竿不断地顺时针搅拌，那些原本规律转动的行星顿时乱了方寸，变得浑浑噩噩，迷失了方向，直到银河变得浑浊不清。这时候下网，就能捕获到大量的地球。

收上来的每一网都是沉甸甸、闹哄哄的——它们是鲜活的、在公转自转的球体。把它们倾倒在甲板上，地球很多，杂质也很多。

左左、右右在船舱里熟练地分拣刚刚捞上来的各式天体，里面有还在不停坠落的流星，有闪着像珠宝一样的彩色光芒的星云，有人们热爱的形形色色的星座，有可以拿来当垃圾桶的黑洞，还有适合用来当路灯的北极星。

2忙碌了一整个上午，捕捞工作算是圆满结束。为防止那些圆溜溜的地球乱飞乱跑，左左和右右用绳子像穿珠子一样把它们串成一长串。

在银河系的一个偏僻角落，有着银河系最大的地球批发市场。批发市场里不仅到处在售卖新鲜地球，还卖各种各样的地球装饰品，比如，山脉、河流、沙漠、海洋等，你想买阿尔卑斯山脉、喜马拉雅山脉，还是安第斯山脉？若你要买河流，是要买尼罗河、亚马孙河、黄河，还是长江？你想要多长、多宽的河流，都可以定制。沙漠你想要多少就给你切多少。你想要多少立方米的海洋？海水分好几种，你可千万别买错了。你想要哪里的森林？冰山是很有必要买的。左左和右右的冰箱里，冻着这里出售的很多古老冰川。还有人卖公路、卖小区、卖大桥小桥、卖天涯海角……

他们首先买了许多21世纪的欧洲板块和非洲板块，因为市场在做清仓活动，价格比平时便宜许多。他们还要买火山、买云朵、买月亮。月亮真的好难买。两个人曾在月亮专卖店里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月亮，但那些月亮都不够理想，右右计划自己制作一些月亮出来贩卖。

左左和右右一遍遍地讨论新地球的装修方案。他们在地球上布置火烈鸟的房间，搭建秃鹰飞过的绵绵山脉，深挖蓝鲸居住的海洋，把一座座细小的岛屿填在海面上，最后去冰箱里搬出冰川粘在地球的两端，再拉扯一些极光分别堆在南极和北极上头。

他们把一桶五颜六色的珊瑚粘在珊瑚海里，再倾倒匹配的海水，让海水慢慢淹没海底。

地球的创作过程常常多灾多难，尤其当火山喷发的时候，龙卷风生成的时候，地震、雪崩的时候，灾难之后就是整个地球作品创作失败。

要制造一个地球，不能天马行空、随心所欲，一定要有理有据，要讲究科学。检查地球成品的时候，要事无巨细。量一下海洋够不够深，海水少的地方，给多加几朵乌云在上面就好。再量一下冰山够不够厚，若厚度不达标，那就补一层雪上去再说。保护好臭氧层也很关键。对了，还要查看地球上春夏秋冬四季是否分明。

3地球装修好了，就可以在银河系的边上摆摊卖了。

那是一个当下最流行的、标准的水蓝色星球，自转一圈是24小时，公转一圈约为365天，上面三分陆地七分海洋，那些大陆板块显得古老又结实。云层下有暴雨，龙卷风在大草原上，台风在海里，彩虹在沿海地带，蜃景在沙漠里。成片的宫殿、易碎的金字塔、蜿蜒的长城、造型各异的古堡……一个不落地镶嵌在合适的位置。葡萄藤上、苹果树上果实累累，鲸鱼在海中央浮沉，麦田在一分一秒地生长，向日葵的花盘跟着阳光转来又转去，游乐场的摩天轮悠悠转动。极光闪烁，黑暗的地方不时升起璀璨焰火。还有一枚精致的月亮，它被安在地球的旁边，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

大家都来挑选地球。“你想要哪一个？”“帮忙拿那个给我看看。”

左左便把一串地球取过来，打开绳索，从中间取出买家选的地球。后来嫌麻烦，左左干脆把绳子解开，让地球散落一地，任由人们挑选。

“能不能再送我一个大角星？”“我看一下还有没有……还有一个，送给你。”

“有没有天狼星？”“在那个筐里面，自己去找吧。”

买家愿意花很多时间在一个大桶里翻找自己想要的，有人想集齐北斗七星，又有人扒出一大片流星，打算用来制作一片令人稀罕的流星雨。

4有一天，有人带着一个地球来退货，说左左和右右卖的地球不好。

左左拿着地球翻转着东看看西瞧瞧，发现那只地球出现的问题很严重。

情况主要是煤矿被挖空了，天然气被采完了，石油也被抽干了，整个地球出现能源危机，停电了。北半球被冻住了，南半球的冰激凌都融化在停电的冰箱里。机场里所有飞机因为没有燃油而停飞。居民楼里所有的煤气灶因为没有天然气而报废。所有电器的指示灯都熄灭了。公路两旁停放的汽车都蒙上尘埃，变成摆设。保温室的鸡蛋因为停电而孵不出小鸡，炸鸡店全部倒闭。

演唱会开到一半全场突然一片漆黑……出问题的地球越来越多了。左左和右右把卖不出去的地球倒在茫茫银河里，归还给宇宙。

不久后，两个人跟着邻居再次捕捞地球。他们的船艰难地行驶在死气沉沉的银河中，银河中到处漂着被遗弃的地球，那些地球均已长满杂草，极端气候频发。拨开那片废弃的地球，他们的船驶往银河的偏远地带，希望还能打捞到那种古老的、冒油的、富含煤矿的地球……

層林染//摘自《少年文艺》2023年第3期，吴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