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锦华:我骄傲于我的年轻和幼稚

2023-11-20 22:43花花
青年文摘(彩版) 2023年11期
关键词:锦华吸血鬼书籍

花花

在北大,戴锦华被学生尊称为“戴爷”。她的课座无虚席,学生们愿意排队一两小时但求一座。戴锦华作为如今中文世界最具权威的电影评论者之一,电影评论出了十余部专著,代表作《雾中风景》《电影批评》《昨日之岛》等被译为英、法、德、意、西、日、韩文出版,值得电影业内人士和电影学子细读。

书,是天降大礼

见过戴锦华的人,都对她印象十分深刻:走路疾如风火,语言与手势沉着干练,有强大的说服力与感染力。但其实幼年时她体弱多病,少有玩伴,靠疯狂阅读填充童年寂寞。早些年家里书并不多,仅有的几本书,早就被她翻烂了。戴锦华身形高大(12岁时就已经1米73),阅读还解救了为自己的身高自卑的戴锦华。有一年父亲出差,省吃俭用给她买回一本《简·爱》,读到那句“你以为因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她内心掀起海啸,悄悄将“矮小”替换为“高大”,从此将这个19世纪英国荒原上的倔强少女引作知己。

童年的乐趣和安慰来源于书籍,对少年时期的戴锦华来说,每一本书都是天降大礼。书籍的稀缺与珍贵,也让她养成了速读和组读的习惯。也许,在旁人看来,快速、大量地阅读是一种天赋,但对戴锦华来说,比天赋更扎实的,是对书籍的饑饿感所赋予的能力。如今,阅读早已经成为戴锦华生命的基本组成部分,喝水饮食般日常。她笑谈空间被书籍侵占,几乎无法找到需要用的书籍,因为很多书在书架上“书深不知处”。书架上还点缀着几只可爱的小摆件,似乎能一窥其中的少女心。“我有一些很个人的爱好,比如我到现在还是会喜欢毛绒玩具,所以到处都有毛绒玩具。”她对自己的文学阅读量很有信心,“电影是我职业和学术所在,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支点,但文学的阅读在我生命中不可或缺。”她也会向人推荐书籍,比如《微物之神》《盲刺客》《黑暗的左手》等,但她有时又谨慎地分享书单和影单,她觉得“己之所欲,不必必施于人”。

不同于人们对教授只读严肃著作的想象,戴锦华会读各种类型的小说,科幻、侦探、言情……她曾花两三年时间大量阅读世界各国的吸血鬼小说,并看了电影史上几乎全部吸血鬼亚类型电影,甚至包括一大部分电视剧。“如果不搞混吸血鬼和丧尸,就会知道吸血鬼叙事有惊悚,但更多是浪漫主义的一极。”她认为流行文化负载了公众真实的心理情态,大量网络上各类型小说的阅读对她而言是有效的文化现场。

不是阁楼里的学者

戴锦华不是一个只读万卷书以及沉溺封闭在影像里的学者,她做过许多社会调查、乡村调查、第三世界调查,经常全球旅行,一年基本有一半时间在路上。不光思想“在场”,她也需要用身体“在场”。这种“在场”,有时也体现在观影上——直面记录影像里的惨痛真实,切身体会。

戴锦华更不是高高在上的阁楼里的学者。她频繁地出现在大众文化的公共场域,对社会文化动态高度关注。她在热点问题上发声,对于“躺平”,她觉得如果躺平代表和主流的价值评价系统的一种区别、一种对抗,她能够理解。但如果是指不事劳动,不事生产,让生命流逝,她则认为,人活一次,还是应该多体会一点。她观察现象背后的逻辑和主要趋势,“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挣脱‘优等生文化。也就是说,是靠更多生命能量的付出、时间的付出,来赢得外在评价系统的肯定。”她持续关注性别议题,“所有跟性别、性向相关的议题,不可能脱离了社会整体的政治经济结构现实而独立存在。”

在B站、豆瓣,戴锦华的讲课节目很受欢迎,《性别与凝视》《中国电影50部》《52倍人生》等课程节目广受赞誉。她也乐此不疲地给全国各大学做线上讲座。戴锦华想要和更多人连接,向更多人输出。她认为不断从学生那里学习,和时代保持互动是“年轻”的关键。

她一生都在反思并批判精英主义,坚信教育不应是精英专享,并认为互联网技术给知识平等创造了前提。但同时也让我们面临知识简单化的威胁。当然,相比于线上交流,她更珍惜真实空间中人和人的真实相遇。

我骄傲于我的年轻和幼稚

戴锦华出生于1 9 5 9年,今年已经6 4岁了,但她对流行文化了如指掌,不亚于Z世代的年轻人。作为女儿的戴锦华长期照顾母亲,母亲去世之后,让戴锦华正视自己已步入老年人行列,但她觉得这是自然生命的过程,并不恐惧。“而在其他方面,我仍然非常骄傲我的年轻,我的幼稚。”她渴望自己能保持好奇心,“希望仍然可以发问、追问,在回答当中获得多重的快乐,只要这个过程能够延续,我就还没老。”

大众赋予戴锦华诸多标签,她最珍惜的身份始终是——一名老师。学生评价她,“戴老师从来不玩学术、学界这套游戏。她不拉帮结派,不靠什么学术评审委员会的头衔给自己加光环。”她曾直言:“在现实世界中游刃有余,进退自如的那种成熟,我做不到。”她不混圈子,不逐名利,不耐烦经营一个圈子所做的那些事,同时她也清楚自己付出的代价,但她从不后悔。名流聚会,她常避之不及,影展、电影节,她则一副义不容辞的架势。有一年她被贾樟柯邀请到平遥,大家一起露天看电影,结果回到北京肺部感染,前后打了一个多月点滴。

“ 我不服” 以及“ 任性”,是戴锦华常用来描述自己的词。北大毕业后,她坚定地选择了教师行业。因为在学校期间,看到老师们从容地在未名湖畔散步,安然的气度让她心生向往。“那个时候我就突然有一个特别明确的念头,就是我要在大学里教书,我要一生围绕校园。”1982年,毕业后,她进入北京电影学院任教,牵头建立起中国第一个电影史论专业。1993年,多次收到乐黛云老师的邀请,她返回北大教书。有记者问她,如何把热爱和学术相结合,她坦言,她不是把热爱和学术做了结合,而是把热爱变成了学术,“我一生的学术工作都有生命经验、现实情感和关注空间驱动。”开启的领域和话题,常是“尽兴而归”,不耐烦等到变现之时。

她总是很“放肆”,一本30万字的小说,如果她喜欢,她就要一口气读完。看电影更是如此,戴锦华创造过一天连看11部伯格曼影视作品的记录。她非常喜欢那句评论电影大师戈达尔的话:“虽然精疲力尽,依旧随心所欲。”也有疲惫和困惑的时候,她会回想起在印度访问一个老的英国建筑师的事——“印度独立的时候,他跑到印度,找到甘地,问,需要我做什么?甘地说,你会做什么?他说,我是建筑师。甘地说,你盖房子去,干吗来问我你能做什么呢?大概我也就只能做我会做的、能做的事。”

资料来源:人物、中华读书报微信公众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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