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冀
小时候, 父亲永远是拒绝迁就我的一方,在某些方面有自己“顽固”的原则。举例来说,高三以前,除非身体抱恙,他每周必须拉着我打一次羽毛球,我屡次抗议未果。后来,我习惯了小事上默认他的决定,避免争执。但整个中学时期,因为自己的未来规划与父亲期待的并不一致,还是下意识把父亲当成“假想敌”,认定高考之后必有一场“恶战”。所以,当父亲提出“高考后要和我聊一聊”,我如临大敌,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次“剑拔弩张”的场面。
那天,父亲拿上他裹着棕色皮套的笔记本,喊我去阳台的藤椅坐坐。4小时的长谈由高中以来贯穿于我们所有交谈的问题开启:“还是想学写作相关的专业吗?”我再次给出肯定的答案,父亲却一反常态地不再强调如此的风险,反而对我说:“这问题我反复问你,是不希望你将来为自己草率地做选择后悔。
但写作你喜欢了十几年,这已证明你足够坚定。”这一轻描淡写又重于千金的应允让我预先筹划的“反击”霎时失去了意义。
那次长谈让我在父亲身上看见了此前从未发觉的包容与细腻。这种反差像偶然漏出的光,借由它,我开始重塑父亲的身影。过去,成见让我将他困在“监护人”“独裁者”的形象中,认定他只想按照自己心意编织子女的人生。可仔细回忆,高二我提出獨自外出旅行,常娇惯我的母亲犹豫不决,反倒是父亲,选择信任我的自理能力,坦然放手。
发现“ 惊喜父母” 的时刻, 偏见被击碎。但这种反转、顿悟式的体验也带给我们省思——伴随它们而来的可以是惊喜,也可能是遗憾。正如电影《晒后假日》中,已为人父母的苏菲回忆起童年与父亲的那次土耳其之旅,终于明白父亲当年复杂苦涩的心境,却为时已晚。
无论是父母还是孩子,在对方身上看到出乎意料的一面时,若感到的是惊喜,便还是幸运的。我们也不应只让这惊喜成为刹那的火花,更应以此为契机,思考我们过往在亲子关系中是否有怠惰疏忽,重建或促进亲子间的亲密。
大橘//摘自2023年6月17日《中国青年报》,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