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浙江省统计局课题组
浙江是传统制造业大省,改革开放以来,浙江传统制造业持续较快增长,在推动经济跨越式发展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进入新世纪,随着资源环境约束加大、劳动力成本上升等要素限制日益凸显,传统制造业发展面临低成本优势快速递减和新竞争优势尚未形成的两难局面,进入“爬坡过坎”的关键时期。2003 年,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高瞻远瞩,提出“浙江要坚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加快先进制造业基地建设,必须要坚持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和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并重,努力提升传统产业的先进程度,不断强化比较优势”。二十年来,浙江以“八八战略”为引领,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任接着一任干,始终把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作为重中之重来抓,加快构建支撑传统制造业发展的产业体系、市场体系、供给体系和政策体系,全力塑造传统制造业的浙江优势,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态势愈发明显。后疫情时代,国际贸易结构快速调整,全球制造业产业分工格局加快重塑,对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提出更高更紧迫的要求。浙江传统制造业必须加快破解低端链、低创型、小主体等突出难题,实现由大到强的根本转变,才能肩负起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重大历史使命。
通常来说,传统制造业主要指以资源、劳动等要素为支撑,应用传统技术进行生产,在社会经济运行中有较大产业规模、较高市场占有率,但成长较为缓慢,处于生命周期的成熟期甚至衰退期的制造业。但传统产业并不是落后产业,新兴产业也需要依附于传统产业,离不开传统产业的基础支撑。
工业化指工业在一国或地区经济中的比重不断提高并改造装备其他产业的过程,是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化工业社会演变的过程,是现代化的基础和前提。工业化的进程就是传统制造业迭代升级的过程,浙江从改革开放前一个工业发展水平居全国中游的省份,一跃成为工业化较为发达的地区,传统制造业的支撑作用功不可没。
传统制造业是现代产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推动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迈向高质量发展是优化产业结构、建立现代产业体系的应有之义。如果没有传统产业的现代化,产业体系的现代化是不完整、不全面、不充分的。浙江作为共同富裕和现代化的先行探路者,就必须破解传统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这一难题,为高水平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打造高质量发展高地提供浙江答案、浙江模式、浙江样板。
从传统工业经济向数字经济转型是当今世界正在面临的时代变革,世界正在逐步进入以信息技术、数字技术为基础的数字经济时代。制造业作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行业,也将成为受数字革命影响最深刻的行业,特别是传统制造业,将迎来数字化转型的全面挑战。必须牢牢把握此次数字变革的历史机遇,加快推动传统制造业与数字技术全面深度融合,持续为传统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注入数字化动能,从而实现华丽蜕变。
为与浙江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行动计划相衔接,本文以《浙江省加快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行动计划(2018—2022 年)》中确定的纺织、服装、皮革、造纸、化工、化纤、橡胶塑料制品、非金属矿物制品、有色金属加工、农副食品加工、家具及竹木制品、文体用品、金属制品、泵阀轴承、汽车零部件、低压电气、家用电器等十七大传统制造业作为研究口径。
2022 年,浙江传统制造业增加值1.77 万亿元,占工业经济的比重为61.3%,占GDP 的比重为22.8%。规模以上制造业中,传统制造业企业数由2018 年的3.0 万家增加至2022 年的3.9 万家,占制造业的比重为71.9%;增加值由2018 年的9150 亿元扩大到2022年的12943 亿元,占制造业的比重为63.4%;营业收入由2018 年的46511 亿元扩大至2022 年的67127亿元,占制造业的比重为67.1%;平均用工人数由2018 年的460 万人增加至2022 年的484 万人,占制造业的比重为66.6%;研发费用由2019 年的999 亿元增加至2022年的1737 亿元,占制造业的比重为55.8%。可以看出,当前传统制造业依然是浙江制造业发展的主力军、创新创业的主阵地。
传统制造业创新投入持续加大。2019 年以来,规模以上传统制造业研发费用相当于营业收入的比例分别为2.1%、2.4%、2.5%和2.6%,呈现逐年提高态势。新产品产出成果丰硕。2018 年以来,传统制造业新产品产值率分别为34.3%、37.9%、39.9%、41.5% 和42.9%,呈现稳步提高趋势,与规模以上制造业的差距也有所缩小。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深入推进,传统制造业转型发展提质增效。2022年,传统制造业全员劳动生产率为26.7 万元/人,比2018 年增加6.9万元/人。
从“一乡一品、一县一业”的传统特色产业起步,到特点明显、模式各异的产业集群,是浙江工业快速发展的主流模式。2022 年,全省90 个县(市、区)中,传统制造业总产值超百亿元的县(市、区)有75 个,占83.3%;超千亿元的县(市、区)有18 个,占20.0%。其中,镇海区、慈溪市、北仑区等县(市、区)传统制造业总产值超3 千亿元,规模位列前三甲。70 个县(市、区)传统制造业总产值占制造业的比重高于50%,30 个县(市、区)传统制造业比重高于70%,传统制造业仍是大多数地区的主导产业。
从各行业的集聚地看,柯桥区的纺织、镇海区的化工、安吉县的家具竹木、宁海县的文体用品、慈溪市的汽车零部件和家用电器都是行业翘楚,规模占据绝对优势。从上榜次数看,慈溪市在分行业前五位排名中7 次上榜,上榜次数最多,北仑区、萧山区各6 次上榜。从各行业的地区集聚程度来看,有11个行业的规模前五位地区总产值合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水平有所提升。2022 年,传统制造企业中,使用信息化进行购销存管理、生产制造管理和物流配送管理的普及率分别为57.6%、45.1%和16.2%,分别比2018 年提高1.1 个、计比重超过40%,其中化工、家用电器、化纤、皮革、纺织等行业超过50%,地区集聚度较高(表1)。
传统制造业数字化转型加速,6.1 个和4.1 个百分点。推动传统制造业与新兴产业有机融合,激发发展新活力。2022 年,传统制造业中,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比重为58.3%,比2018 年提高9.1 个百分点。
表1 2022年各传统制造业总产值规模前五县(市、区)名称及占比
改革开放以来,浙江致力于发展制造业,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传统制造业快速发展,形成了较为完备的产业体系、市场体系、供给体系和政策体系,为建设世界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提供有力支撑。
经过多年的快速发展和历史积累,目前浙江已形成行业门类相对齐全、轻工业较为发达、重工业具有较好基础的工业产业结构,涵盖41 个行业大类,202 个行业中类,648 个行业小类。特别是装备制造业快速发展,为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提供装备支撑。2018—2022 年,规模以上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年均增长10.4%,增速比规模以上工业高3.2 个百分点。从产业内部看,传统制造业形成了覆盖面广、门类齐全、上下配套的产业体系。2022 年,规模以上传统制造业涵盖337 个小类行业,比2018 年增加6 个,产业链体系更加完善。
浙江传统产业发展很大程度上依赖专业市场的提升与发展。市场和产业良性互动、联动发展,推动了生产分工的不断细化和产业结构的调整升级。20 世纪80 年代初期起,各地根据发展商品经济的需要,建设了一批规模较大、辐射力较强的专业市场,义乌中国小商品城、余姚中国塑料城、绍兴轻纺城、海宁皮革城、嘉兴茧丝绸市场等传统产业领域大型专业市场陆续崛起。2022 年,全省有各类商品交易市场2813 家,全年商品成交额达2.1 万亿元。其中,年成交额超十亿元、超百亿元、超千亿元的商品市场分别有262家、41 家和2 家。浙江发挥专业市场发展快规模大的有利条件,运用大市场的优势,使小企业依托大市场发挥出规模效益。
近年来,浙江坚定不移地践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网络强国、数字中国等重要思想,认真落实省委、省政府关于实施数字经济“一号工程”的决策部署,全面推进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治理数字化协同发展,成为全国数字经济发展最前沿地区之一。2022 年,全省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8977 亿元,按可比价计算,比上年增长6.3%,增速比全省GDP 高3.2 个百分点。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11.6%,比2018 年提高2.2个百分点,呈现逐年提高的发展态势。不断发展壮大的数字经济为传统产业发展创造更大的空间,提供更强的动力。
2017 年,浙江省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加快传统产业改造升级,力争在纺织、服装、皮革、化工、化纤等“10+1”传统产业先行取得突破。之后,又先后出台《浙江省全面改造提升传统制造业行动计划(2017—2020 年)》《浙江省加快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行动计划(2018—2022 年)》《关于深入推进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2.0 版的实施意见》《浙江省国家传统制造业改造升级示范区建设工作方案》等一系列重大举措,从财税、金融、科技、土地等方面形成了比较完整的政策支持框架。
由于资源缺陷,浙江传统制造业起步“轻小集加”,集中在纺织等低技术行业,产品竞争力不强、附加值不高,对市场需求更为依赖,企业组织小快灵的优势在减弱,批次人才优势很难形成,提升跨档能力仍比较弱。
传统行业产品仍以基础性、常规性产品为主,高技术含量、新材料、新能源等符合转型升级方向的产品占比仍较低。比如化纤行业,浙江化纤品种相对单一,涤纶产品多,其他纤维品种少,涤纶长丝多,短纤维品种少;常规涤纶多,差别化和功能性品种少。2022 年,规模以上制造业中,涤纶纤维产量占化学纤维的比重高达92.5%,高性能化学纤维、生物基化学纤维产量占比合计不到万分之四。再如家用电器行业,2022 年,家用电力器具中,节能型产品(能效等级1、2 级)产值比重不到四成。
浙江资源禀赋不足,石油、橡胶、钢铁、煤炭等四大工业原料中,浙江仅涉及钢材一项,且2022 年钢材产量占全国比重仅为2.2%,与工业大省的地位很不相称。由此导致传统制造业主要为加工工业,“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现象比较突出,即上游原材料和下游市场多在外部,容易受到输入性原材料价格波动和外部需求变化的影响,抗风险能力较弱。2019 年,传统制造业增加值增长6.4%,增速与规模以上工业的差距为0.2 个百分点,而受新冠疫情及大宗商品价格持续上涨等因素影响,2020—2022 年三年平均增长5.2%,差距扩大为2.3 个百分点。另外,“两头”在外也使得传统制造企业受到上下游两端挤压,利润较薄。2022年,传统制造业营业收入利润率为4.8%,比规模以上制造业低0.7 个百分点,其中,13 个行业低于规模以上制造业,纺织、造纸、服装、皮革、化纤、有色金属加工等行业营业收入利润率均低于4%。
传统产业因精深加工不足、链条短、中高端产品少,总体附加值不高。2018—2022 年,传统制造业增加值率均低于规模以上制造业平均水平。其中,汽车零部件、泵阀轴承、家具及竹木制品、服装、纺织等行业增加值率明显高于规模以上制造业;而造纸、化纤、有色金属加工、低压电气等传统行业增加值率明显低于规模以上制造业。与2018 年比,家用电器、家具及竹木制品、皮革、文体用品等行业增加值率有所提高,其余14 个行业增加值率均有所下降,其中汽车零部件、化工、化纤等行业增加值率下降幅度较大。
创新投入和人才不足。2019年以来,传统制造业研发费用相当于营业收入的比例虽呈现提高趋势,但始终低于规模以上制造业平均水平0.4—0.6 个百分点,且差距有所扩大。2021 年,传统制造业户均研发人员仅10.1 人,低于规模以上工业平均水平,与高技术制造业(30.3 人)、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制造业(25.8 人)等新兴产业的差距更加明显。创新型企业占比偏低。2022 年末,传统制造业企业中,高新技术企业1.2 万家,“专精特新”、小巨人、隐形冠军等优质中小企业1459家,占比分别为31.9%和3.7%,分别比规模以上制造业低5.1 个和1.4 个百分点。这些创新型企业主要集中在泵阀轴承、化工、低压电气、汽车零部件等传统行业,纺织、服装、皮革、化纤等传统行业创新型企业占比较小。
企业规模总体偏小。2022 年,传统制造业户均产值1.62 亿元,比规模以上制造业少0.11 亿元。其中,橡胶塑料制品、泵阀轴承、服装、文体用品、纺织、家具及竹木制品、皮革等传统行业户均产值不到1 亿元。行业集中度较低。行业集中度是反映市场竞争程度的重要指标。以企业营业收入作为产出指标计算出传统行业集中度CR10(CRn:行业的相关市场内前 n 家最大的企业所占市场份额的总和),一般认为,如果 CR10≥50%,则该行业集中度较高,为寡占型;CR10<50,则该行业集中度较低,为竞争型,其中又细分为低集中竞争型(25%≤CR10<50%)和分散竞争型(CR10<25%)。从2022 年数据看,17 个传统制造行业均为竞争型,其中,化工、化纤、有色金属加工、家用电器、文体用品、汽车零部件、造纸、低压电气等8 个行业为低集中竞争型;其余9 个行业为分散竞争型。多而小的组织结构形态,导致产品同质化严重,再加上市场进入门槛低,使得多数行业处于过度竞争状态。
推动传统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政府既要尊重市场内在规律,也要做好生产要素调控;既不要袖手旁观,也不要指手划脚,科学合理运用好政策杠杆,精准做好保障。
浙江传统制造业具有良好的发展基础和比较优势,今后仍然有广阔的市场和发展空间,在较长时期内仍将是浙江制造业的主体,是浙江稳增长和稳就业的基础,任何时候都不能小视,也不能忽视,更不能鄙视。要充分认识到发展新兴产业是新动能,改造提升传统产业使其焕发生机也是新动能。我们必须充分把握传统制造业这一产业优势,超前谋划、前瞻布局,做好、做实、做新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这篇文章,努力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再造竞争新优势。
以高水平建设“415X”先进制造业集群、打造全球制造业基地为契机,着力建成现代纺织与服装、现代家具与智能家电、智能电气、节能与新能源汽车及零部件等传统特色产业集群,以点带面,进一步辐射带动传统制造业整体高级化、现代化,形成优秀经验,再渐次推动其他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深入推进传统制造集群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打造创新驱动、链条完整、附加值高的高端化产业集群。定期组织开展科技恳谈会、对接会等产学研合作活动,实现中小企业与高校院所的精准对接,有效解决中小企业创新能力和人才不足的突出难题。引导传统制造企业开展质量体系认证,有条件的企业运用高于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的联盟标准组织生产。推动企业创建自主品牌,遴选一批优势品牌予以宣传扶持。鼓励传统制造企业以需求导向进行服务功能延伸。推动低成本、模块化智能制造设备和系统的推广应用,加快传统制造企业数字化转型。
重视传统制造企业家的梯次培养,推动事业新老交接和有序传承。高等教育加快由重“学历教育”向“素质教育”转变,紧密围绕区域经济发展阶段、传统制造业人才需求结构调整学科设置,大力发展高级职业技术教育,为传统制造业提供实用人才。加快构建终身职业技能培训体系,完善培训机构评级标准,评级与就业贡献度挂钩。优化调整收入分配结构,对高级技术工人实行倾斜,增强对社会就业的导向作用,有效改变社会传统就业“偏见”。
鼓励和支持传统制造企业加大兼并重组力度,力争培育17 个千亿级传统制造企业,带动产业集群加快进入国际产业体系的中高端。鼓励和引导大企业加大创新研发投入,高水平建设技术中心、研发中心、研究院等,切实成为创新型主体。加快中小微企业“专精特新”发展,培育一批国内细分市场产品占有率居前列的“隐形冠军”。
强化政企政策沟通,适时调整优化、迭代升级传统制造业相关政策。邀请优秀企业家开展政策宣讲,增强政策精准度和实用度。强化对小微企业的政策倾斜,对于一些劳动密集型小企业,转型升级难度较大,却是富民保障稳定器、吸纳就业“蓄水池”,具有伴随民生的必要性和价值性,可适当实行低税率或者免税优惠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