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大楼里的“古巴女王”

甄铭

2001年9月21日，在美国国防情报局监察长办公室，联邦调查局特工史蒂夫·麦考伊向面前的女士宣布：“我遗憾地告诉你，你因从事间谍活动而被捕了。”

这名女士眼望前方，脸色有些苍白。麦考伊的搭档皮特·拉普给她戴上手铐，然后唤来一名护士。氧气罐和轮椅被推了过来。“我们以为她会崩溃。”拉普后来回忆道。

但她不需要任何帮助。

“她很平静，我不想用‘骄傲来形容，可她确实相当沉着。”拉普说。

潜伏岁月

在美国情报界，安娜·贝伦·蒙特斯被称为“古巴女王”，她专业知识过硬，是公认的专家。她曾在司法部工作，并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攻读了硕士学位。自1985年入职国防情报局以来，蒙特斯一次又一次获得晋升，很快，她便被任命为负责古巴事务的首席军政情报分析员。

不过，早在蒙特斯进入国防情报局之前，她就已经在为古巴工作了。作为一名波多黎各裔美国人，蒙特斯反对美国政府针对中美洲国家的政策。那时，罗纳德·里根政府发起了针对左翼政府掌权的中美洲国家的颠覆行动。

在国防情报局总部的一个隔间里，蒙特斯接触到了数十万份机密文件。她从不冒险把文件带回家。她会在午餐时间全神贯注地默记最新简报，并在晚上回家后把记住的内容输入电脑，存进加密软盘中。蒙特斯通过一台短波收音机接收古巴方面的指令。每隔一段时间，她会把软盘交给古巴联络员。

日复一日，蒙特斯向古巴传递美国的军事机密，软化美国政府的对古政策。

汹涌暗战

1996年，国防情报局内部侦探斯科特·卡迈克尔在一次交谈中对蒙特斯产生了怀疑，可他没有证据，于是便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1998年，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们开始寻找一名潜藏在美国政府内部的古巴间谍。通过线报，他们知道这名间谍能够接触到高级情报，还搞到了间谍所用笔记本电脑的型号。

2000年9月，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冒险接触了国防情报局的反间谍分析师，向对方透露了案件信息。两年来，由于所得情报缺少细节，联邦调查局的工作停滞不前。

得知相关信息后，卡迈克尔第一时间锁定了蒙特斯。“她一定是个间谍。我知道是她。”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尽管他没有任何证据。

于是，卡迈克尔仔细整理了相关资料，向麦考伊列出他认为的疑点，但每一点都被驳回了。麦考伊指出，其他人身上也有这些所谓的疑点，而蒙特斯完全可以对此进行合理解释。

不过，经过卡迈克尔9个星期的软磨硬泡，毫无头绪的联邦调查局最终决定对蒙特斯展开全面调查。麦考伊后来回忆道：“卡迈克尔的坚持值得赞扬。他给了我们正确的调查对象。”

在蒙特斯被联邦调查局列为嫌疑人的同时，她被调至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即将升任中央情报局局长的顾问，接触到更机密的信息。

时间紧迫，卡迈克尔决定想办法拖延蒙特斯的入职时间。他说服时任国防情报局局长托马斯·威尔逊，冻结了所有员工的外部任务。机构之间借调员工是很常见的做法，威尔逊的決定引来其他机构主管们的投诉。蒙特斯并不知道，这一禁令是专门为她设计的。

在此期间，联邦调查局派出50多人对蒙特斯进行了秘密调查。2001年5月25日，他们抓住机会潜入了蒙特斯居住的公寓。在那里，他们找到了一台短波收音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型号与线报的一致。技术人员复制了电脑硬盘。

在国防情报局内部，卡迈克尔和同事设计让蒙特斯的钱包短暂地离开了她的视线，然后复制了其中的内容。

几天后，数据分析结果出来了。拉普说：“那一刻，我们全明白了。”

信仰不变

自案件公开后，古巴和波多黎各民众一直在要求释放蒙特斯。他们抗议美国政府非人道地对待蒙特斯，抗议将其与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囚犯关押在一起。“请释放安娜，她是捍卫爱、正义和团结的巨人。”“安娜的勇敢、公正和无私挽救了许多生命。”“不应该把一个高尚的人关进监狱。”……古巴人民敬爱蒙特斯，感激她这样一位帮助他们抵抗美国侵害的英雄。

在从事情报工作的17年间，蒙特斯没有拿过任何情报费。波多黎各人权委员会律师爱德华多·维拉纽瓦强调：“她并不是一名有偿特工，她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于自己的原则和良心。”

“我们应该包容和理解其他国家，应该以我们自己希望被对待的方式来对待其他国家。不幸的是，我们从未本着这样的原则与古巴交往。”蒙特斯在法庭上陈述道，“是良心把我带到了这里。我们的对古政策是残酷、不公且极其不友好的。从道义上讲，我有责任帮助古巴自卫。我们的国家不应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其他国家。”

2002年，蒙特斯被判处25年监禁，其中5年为狱外监禁。

今年年初，蒙特斯离开了位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监狱。她决定回到波多黎各，开始一段安静的新生活。她在对外发表的声明中说：“希望那些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人关注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波多黎各人民面临的问题，以及美国对古巴的封锁。过去的60年里，有谁问过古巴人民是否希望遭受这令人窒息的苦难？……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们的地球家园上有更严重的问题需要关注，需要我们去展现友爱。”

20年来，蒙特斯的通信受限，她只被允许和少数亲友联系。她在一封写给家人的信中说：“牢房是我最不愿意待的地方之一，但生命中有些事值得我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