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技术时代:新闻编辑室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2023-11-17 10:14侯银平
中国传媒科技 2023年9期
关键词:编辑室人工智能数字化

侯银平

(南京农业大学 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距今约500 年前,16 世纪的大航海时代,一批勇敢的航海人,借助航海技术的发展,乘船于大洋之上漂流,在未知中前行,开始了对地球真正模样的探索,继而发现新大陆、绘制出最早的全球地图,是那个时代最令人欣喜的爆炸性新闻。500 年过去了,16 世纪的大航海时代已然落幕,但是现代化技术蓬勃发展,数字化科技引领新的网络时代,一个崭新的数字新大陆在人们眼前若隐若现,数字的海洋仍一样浩瀚深邃,漫漫海际无涯等待着我们乘风破浪而来。在这场现代化技术浪潮之中,数字化技术以及依托数字化技术发展起来的人工智能光芒闪耀,成为各领域,尤其是新闻传媒领域的巨大技术支撑,新闻编辑室这座固有的岛屿亦经技术海浪冲洗,焕然一新;当然我们应该看到,技术海浪冲洗之下,在焕然一新的同时也有被淹没的风险,甚至可能自此沉溺海底不见天日,如何规避、寻找发展指南,是该重视考量的问题。

1.时代吁求:现代化技术对新闻编辑室的置换与充盈

1.1 数字化及人工智能技术的涌入

现代人工智能技术语境下,新闻业受人工智能技术的影响有不断深入的趋势,新闻编辑室也会随之越来越趋于智能化,新闻行业作为一个“活动”,其每一环节的新闻产品无论是在数量、质量还是种类上都将大幅提升。[1]王沛楠在相关研究论述中也论及,人工智能技术方兴未艾,新闻业是其直接影响直接辐射到的领域,人工智能技术在新闻生产的整体系统中都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在人工智能大举进军新闻业的背景下,新闻编辑部门开始着眼于引入人工智能技术为其服务,并且这一势头一直积极向好,由此引发了全球范围内新闻编辑室的职能变化与文化转型。[2]有学者特别举例,当前多家全球高知名度的巨型互联网公司,如:Google、Facebook、Microsoft 和Apple 等,依靠其自身在技术、资本以及使用粉丝等方面的经营优势,皆纷纷有计划地介入新闻领域,并不断抢滩以往新闻编辑室的市场。传统新闻编辑室在此情势之下如何生存成为紧要问题,非积极动态调整、转型不能立足,否则必将失去既有新闻业的传统优势,甚至有可能破产、消亡。[3]所以,在万物皆媒的互联时代,人和物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边界越来越模糊,其中带给人类生活变化巨大的大数据、人工智能,给社会各层面巨大的技术赋能。如许加彪、韦文娟等所说,人工智能技术必将成为传媒生态变革的关键驱动力之一,传统的新闻编辑室的工作结构与模式必然将因人工智能的参与而大大不同[4];当前,媒体融合已经进入深水区,传统的内容生产模式、生产流程、生产设备、用户需求等都在发生改变,而这些都需要依靠技术手段才能实现。智能技术的应用,不仅改变了新闻产品的生产流程和模式,而且还丰富了新闻内容的呈现方式和传播手段,拥抱数字化和人工智能技术,既是新闻编辑室的顺势而为,亦是必然之举。

1.2 数字化及人工智能技术对新闻编辑室的置换与充盈

从数年的发展来看,数字化技术与人工智能技术以高效率、高精准性、高自动化的“三高”特点著称,任何其所惠及的领域,都势必在自身的发展进程中不同程度地显现出“三高”特征,是为现代化技术工具理性意义上的“物理遗传”现象。

关于数字化及人工智能技术对新闻编辑室的置换与充盈,具体表现在,机器人技术对新闻生产前环节的部分人力替换、语音和图像识别技术对产中环节的智能化作业处理、新闻内容生产后的定向高效传播等。所以,我们可以借此判断,数字化及人工智能技术其实也是一种价值维度上对新闻编辑室的技术赋能。我们于日常中亦能嗅闻到目前所接触到的新闻中所携带的前述“科技气味”。周勇、郝君怡等学者指出,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在新闻媒体行业的运用已经贯穿了从内容生产到内容传播的新闻生产环节[6],人工智能技术对新闻编辑室工作的参与深度与广度,可以说令人瞠目。

数字化及人工智能技术对新闻编辑室具体的影响方面,任瑞娟、王保超及赵雅倩等学者也在相关研究中,对人工智能技术在新闻编辑室前述多方面工作中助益加以肯定,认为人工智能技术引入新闻行业,打破了原有的传播格局,使“人”与“智能机器人”的交流成为可能,传统以“人”为主导的新闻编辑室转变成了“人”与“人工智能”(AI) 共存的新闻编辑室。强调了人工智能技术在精简新闻编辑室的工作流程、剔除新闻编辑和记者繁杂的工作、处理更多的数据中具有重要作用。[6]另外,在新闻编辑室的主播工作方面,人工智能技术进驻新闻传播领域所产生的“人工智能主播”,糅合了记者、播音员主持人等角色,成为数字化的信息传播“代言人”。在技术变革的推动下,媒体融合已步入全新的发展阶段,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都在探索融合发展的新路径。在此背景下,对传统媒体而言,既要借助先进技术提升自身内容生产和传播能力,也要借助新技术提升自身内容生产能力和传播能力。那么,如何借助技术手段来提升内容生产能力和传播能力?在实践中,新闻编辑室或可以通过以下两个方面来实现:一是结合自身优势和特点打造个性化内容产品。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在新闻生产领域得到广泛应用。新闻编辑室可以借助人工智能技术来打造个性化的内容产品。个性化内容产品指的是根据不同受众的需求提供不同的内容服务。例如,在今日头条平台上,用户可以通过智能算法推荐个性化信息、兴趣标签等;在抖音短视频平台上,用户可以通过智能推荐个性化短视频内容;在小红书 App 上,用户可以通过智能算法推荐个性化内容。二是运用大数据技术分析用户需求和兴趣点。新闻编辑室可以利用大数据分析技术来了解用户需求和兴趣点的变化趋势和特征。例如,通过对用户使用各类 App 数据的分析和对比,新闻编辑室可以了解到用户的基本情况、兴趣爱好以及阅读习惯等。

2.利弊争议:数字化人工智能技术之下,新闻编辑室发展的忧思

2.1 对于新闻编辑室这一组织自身的挑战

技术海浪冲洗之下,传统新闻编辑室在焕然一新的同时也有被淹没的风险,甚至可能自此沉溺海底不见天日,如何规避、寻找发展指南,是该重视考量的问题。那么数字化人工智能技术对于新闻编辑室这一组织的挑战,何以引发学者忧思?又具体体现在哪里?

首先,依托于互联网数字化、人工智能技术而形成的可视化技术、结构化新闻和虚拟实验室给新闻编辑室带来了诸多挑战。常江发现,可视化新闻生产逻辑将“真实”界定为再现层面上的操作性概念,主张将美学的维度纳入新闻专业主义体系,同时提出了重构新闻价值标准的要求,这对传统新闻理念的权威性构成了显而易见的挑战。[7]人工智能技术推动新闻编辑室新闻生产越来越趋于结构化,胡兵、何德俊认为,结构化新闻无论作为一种技术还是一种新闻范式,目前不光面临技术和编辑方面的挑战,还面临人才结构和培养等方面的挑战;他们指出,尽管在技术上捕获和存储新闻的结构化事件和故事数据的能力在不断提高,但有些问题仍未完全解决,在人才解构和培养方面也存在诸多问题。[8]另外,王敏注意到了高校虚拟新闻室,其是通过对社交媒体和移动互联技术的运用,完全基于网络空间进行新闻生产的一种学生媒体实验,消灭物理空间意义上的新闻室是其最突出的变革;并指出,这一实验挑战了以往将学生媒体视为设在校园内的、初级的、模拟的新闻编辑室的观念,显示出学生媒体完全可以脱离职业新闻生产的既定框架,以一种更加个性化、创新性的方式来做新闻,形成一种开放式、移动化、草根性、批判性的新闻生产。[9]

在众多现代化技术越来越在新闻编辑室发挥技术张力时,余婷、黄先超等分析指出,机器越是智能化,越会以它们认为正确的方式成为一个“生产者”,而这就导致了新闻生产中一系列挑战的出现 ,例如:使用智能机器,却不能理解并解释机器的决策依据,使得“信息的黑匣子”问题日益突出;算法偏见、信息处理过程中的损耗以及在图片信息的处理中,机器的阅读能力也和人工编辑有着很大的差距等问题无法避免。[10]黄娴、陈超等看到,人工智能技术极大地促进了媒体融合,但是新闻编辑室作为媒体融合内容生产的关键载体还面临着融不深、融不透、融不活的现实挑战,比如部分媒体的融合停留在技术改造、组织架构再造等框架层面,在流程的高效再造、内容的精准生产与传播的有效投放上尚有诸多难点亟待突破。[11]王敏、扶小兰等观察到,随着智能手机等便携式拍摄设备的普及和短视频在全球媒介版图中的爆发式增长,与新闻编辑室无关的人拍摄新闻现场的图片或视频的现象跃入大众视野,成为社交媒体时代突发事件报道的重要支撑,虽然如此一来弥补了记者由于不在“第一时间”“第一现场”而造成新闻“第一落点”的缺失,但是却带来了真实性与版权问题的重大挑战。[12]在传统媒体时代,新闻编辑室员工在新闻采集、制作、发布等工作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随着数字技术和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社交媒体时代出现了一个新的现象:新闻编辑室员工不再像传统媒体时代那样集中于现场报道。事实上,许多记者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图文或视频信息,并不是通过现场报道获得。

2.2 新闻编辑室内部所衍生出的伦理问题

数字化、人工智能技术之下,新闻编辑室内部所衍生出的伦理问题之所以专门讨论,是因为技术、机器史无前例地威胁到了人的发展本位;历史和我们所信奉的马克思主义一直用响亮的声音告诉我们人是历史的创造者、未来的享有者,然而现在,这一声音之外隐约还有其他声音在嘈杂。

由此我们可知,数字化人工智能技术之下,新闻编辑室发展内部所衍生出的伦理问题,主要是指机器强势介入新闻编辑室工作流程所引发的人—机矛盾,并且比较突出。如王茜所指出的那样,人工智能在参与新闻编辑室工作中的技术偏见与数据伦理问题日益显现,尽管技术可以在表面上以客观和事实的方式进行编辑决策,但它们也带有偏见,这些偏见影响其如何向用户进行推荐和排除某些重要信息。[13]人工智能一面在阳光下,一些程序、步骤、指令的运行均在人的面前呈现,人们相信自己对人工智能拥有绝对的掌控力;而在其“阴影”的另一面就如同一双看不见的手,以何种形式、多大程度上替人们决策着事物,这是人们所不能想象的。孟笛从生产流程视角切入,探讨大数据技术下对新闻编辑素养的新要求,认为大数据技术引发了新闻编辑业务的一系列改变——从重构新闻生产流程到改造新闻编辑室,再到新闻编辑职能和角色的转变,这也就意味着传统新闻编辑室的生产流程均受新技术的影响而发生改变,那么新闻工作流程本身发生变化,对新闻从业者的职业素养提出了新的要求,媒体从业者要想在技术浪潮之中保持并扩大自身的优势,就必须学会并善于将数字化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进行有机结合,在这一过程中,把握好技术的度,利用好、开发好、发展好这项新技术,并且要具备对技术发展趋势的敏锐洞察力,做好准备,未雨绸缪,从业者需进行“再社会化”,学习、掌握适应新发展要求的技能,数据新闻编辑应当具有团队协作能力,并始终坚持新闻专业主义对职业操守和伦理原则的要求。[14]在人工智能的机器理性与新闻编辑人员的价值理性的关系权衡上,文卫华思考,将数据分析引入新闻生产过程中,远比将其用于经营决策中要更加复杂,以及如何处理它和新闻编辑室既有传统之间的矛盾等诸多重要问题,特别需要平衡好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之间的关系,促进两者的有机融合。[15]从前几位学者所提到的忧虑可以看出,人工智能引入传统新闻编辑室所带来的“人机”矛盾是关涉伦理问题的主体,对新闻编辑室的编辑决策、新闻编辑室整体的生产流程、新闻从业者素养等多方面工作所带来的影响与挑战。其中,最重要的是关涉了如何判断新闻价值,新闻价值与新闻专业主义的坚持息息相关,新闻专业主义尽可能地以相对客观的标准定义新闻从业者的素养、能力,但人工智能是否可以以理想的程度贯彻新闻专业主义是不十分明朗的问题。

3.总结与展望

通过上文归纳梳理,我们可以看到学术界近5 年关于“技术”“新闻媒介”的研究内容聚焦在现代化技术对新闻编辑室的置换与充盈,以及人工智能技术之下新闻编辑室发展的忧思两大部分。虽然整体上学术成果数量不多,但在研究着眼点上呈现出聚集性。值得注意的是在具体的新闻编辑室考察对象上,学者多是从美国、英国等国外新闻编辑室的具体发展情况、问题出发,在此基础上拓展思维、阐述观点,对国内新闻编辑室的内部发展情况缺少细微洞察,但也能看到,目前已隐隐出现由国外到国内新闻编辑室分析对象的初步过渡趋势;在未来,随着学界研究理论的不断创新、成果的不断丰富,必将完成这一过渡。

我们欣喜于数字化、人工智能技术给新闻编辑室带来新变化的同时,也深刻感受到了科技的另一面所引发的学者忧思,矛盾、问题、审视、问责、思考……无时无刻不环绕在我们头顶,整个新闻生态的变化引起我们的警惕。笔者认为,新闻生态观包含“新闻生态系统观”“新闻生态位观照”“媒介生态意识”等多个层次。新闻生态观的提出,从大历史观的角度看,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的发展都离不开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对历史经验的总结。历史与现实告诉我们,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都应该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新闻生态观同样需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指导,也就是说,新闻生态观是指在当前信息化时代背景下,人类社会发展中人们对新闻传播规律的认识,是人们在科学发展观指导下形成的对新闻传播活动性质和特点的全面、系统和深入的认识。新闻生态观包括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技术—人—环境”系统观。“技术—人—环境”系统观强调,技术是新闻生态系统中最关键因素,是其他要素实现自身功能的基础;“人—机—环境”系统观则强调了人、技术、环境三者之间的关系,强调了在具体实践中人对技术应用及其作用范围进行调控和引导,并将其与社会发展联系起来。第二个层次是“人类中心主义”“工具理性”观。在20 世纪90 年代之后,人类逐渐将科学技术的发展视为自身生存和发展的手段,并将其与人对立起来。然而,在当今社会,人们越来越认识到科学技术是人类创造的一种力量。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上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新发展理念。传媒新闻业作为社会发展全局的重要组成部分,应时时回眸新发展理念,从中思考、获得启发,协调好技术与传统新闻编辑室的关系,虽然任重道远,但要持续性地化解人—机矛盾,建立科学新闻生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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