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无用之书

刘阅微

我是一个喜读无用之书的人。大概是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里，成为有用的人，是一个最压迫我的主题，我需要时时检视自己是否在学习有用的知识，做有用的事，即将成为有用的人。那时候跟大人和老师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他们说，有用的反面就是废物，好怕成为一个大家眼中的废物啊。所以那会儿做一切选择时都会习惯性地思考一下哪个选择是有用的、哪个是无用的。

但无用的事总是那么吸引我。我会专注地看蜻蜓在水面点出涟漪，看叶片间闪烁摇晃的阳光，偷听街口老太太們说街坊的闲话，戴着耳机、嗑着瓜子，看一下午的闲书。

再后来，我发现人们不再把有用的反面称作废物了；做无用之事，原来可以是闲情逸致的表现；无用之人，时时被称作懂生活的人；无用之书，是我们不抱任何目的去读的好书。周作人写过一段话：“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之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会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吃不求饱腹的点心，都是生活中必要的，而且是愈精炼愈好。”无用诸事是生活应用所需之外的美，悦目悦耳，赏心赏性。

读无用之书未必能让你获得实际的收益，但它的好处妙不可言，读无用的书像用竹篮子打水，无论你打多少次，都得不到水，但最终你会发现，篮子变得越来越干净。

（摘自《时尚COSMO》2023年第4期，Aine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