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眸，无惧风雨

王慧辉

近年来，“中国梦”一再被提起，这是一个让无数人热血沸腾的话题，它蕴含着全民族的美好希冀和共同愿景。对于每个人来说，践行中国梦的方式便是朝着“我的梦”去努力，在人生的舞台上做最好的自己。

我的梦是什么？和大多数人一样，小时候童言无忌：“我要当科学家！”少年时青春壮志：“我要考取一流大学！”当我真正成年时，却被现实洪流裹挟其中，一路向前，不曾回头，很少思考“我的梦是什么”。

直至我偶然看到《给心灵种梦的人》一文。文章的作者是一个非常成功、非常有名望的语文老师。但她最初是一个极其羞涩的女孩，不敢在人前发出声音，没有任何特长，理科天生不开窍，文科也没有超常的表达能力和记忆力。如她自己所说，“万人如海一身藏”。而不知何时，那总是微笑的语文老师注意到了她。女孩的作文一次次被当作范文来读；女孩连说话都会脸红半天，老师却认为她有演讲天赋，全不在意其他老师的嘲笑，只用鼓励、信任的眼神以及不多的课余时间教她朗读。女孩演讲成功，台下掌声似潮水，这些潮水浸润了女孩原本荒芜的岁月，使她的生命从此郁郁葱葱，她也由一个怯懦的小女孩慢慢蜕变成一个优秀的教师。

梦想是最好的舞台，回顾自己的成长道路，何尝不是筑梦、逐梦的过程。2012年，我来到天门，开始从事教育事业。2015年，通过层层选拔考核，我进入天门实验高级中学。兴奋之余，更多的是压力。高素质、严要求的团队，个性鲜明而叛逆的学生，陌生而又繁重的教学工作，所有这些，加上自己还不满周岁的宝宝，我能否从容面对？压力一度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当梦想照进现实，才知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记得上一届刚开学就遇到了一件“棘手事”。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一个女孩，丸子头，戴眼镜，上语文课几乎不看语文书，不是看小说，就是跟同桌一起讨论数学题，就在我眼皮底下。她自习课时讲话很大声，明显影响到了其他同学。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是我的课讲得不生动？问题设置没有针对性？对他们的语文水平期待过高？还是太过浅显，拓展得不够……我反思了自身很多问题，请教了经验丰富的老师，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敢轻易批评。课下我找班长了解情况，得知这个女孩来自市里学费颇高、成绩很好的私立初中，一直名列前茅，本学期刚从优录班转到文科班。

摸清楚了情况，我确信她就是老师们所说的“最让人头疼”的学生——恃才傲物、自以为是。怎么办？谈话？她听得进去么？批评？会不会更加逆反？就这样忍了几节课，我担忧、焦灼又无从下手，而她，却更加放肆。我坐不住了，不管有用没用，必须要跟她谈谈了。

晚自习我示意她出来，她先是一脸抗拒，而后极不情愿地跟着我出来。我问她：“怎么啦？不愿意出来啊？”她说：“没有，就是觉得我上语文课做数学题，你肯定批评我。”她倒是挺坦诚。我笑着说：“当然不是啦！如果我想批评你，上课就批评了。今天晚自习我就是想找你出来聊会儿天，你现在有空吗？”她一下子笑了，说：“有啊，我今天不忙。”为拉近距离，我没有首先和她谈学习上的事情，而是问了她的以往经历、爱好兴趣、理想计划之类，没想到这些话题让她打开了话匣子，从最初的不情不愿变得口若悬河，她告诉我这几天没好好听课是因为必修一的这些课程，暑期在优录班时老师早就讲过了。

我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我以为你不听语文课是因为我讲得不好，让你失望了呢！”她很聪明，听我这么说，反倒开始安慰我：“没有没有，老师你讲课挺好的，是我的问题，我太散漫了。”那天她跟我说了很多，包括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优录班，主要是因为不服气。她说高中之前从来没有考过前三名之外，谁知道在优录班，她居然怎么也进不了前十，她学文科就是想找回以前丢失的自信。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一度十分失落。我对她说：“你很聪明，从高起点的班级来到这里，更需要踏实和勤奋，普通班比不了优录班，大部分同学语文水平一般，我必须重视基础知识的讲解，你学得好，可以按照自己的情况选择性地听讲，但一定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更不要影响到其他人。”她用力地点头。那天晚自习她表现很好，没有大声讲话，一直在低头写作业。

第二天上课，她第一次听得很认真。而且我发现，她反应极快，我问出的问题，她能第一时间报出正确答案。一学期不疾不徐地上完了，成绩优异的她很快在文科班崭露头角，高一连续两次期末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联考时作文更是拿了个前所未有的满分。

高二伊始，突出的成绩加上贪玩的性格，她渐渐放松了自己。上课不是昏昏欲睡就是交头接耳，课下作业时交时不交，课上限时训练草草交差，找她谈话总有借口和理由，成绩也开始下滑。这么下去肯定不行，我开始“重点关照”：考背诵、改作业，自习一打瞌睡就提醒，课上一开小差就点名。果然一“关照”就发现问题连连：基础知识不扎实，做题思路不严谨。每每犯错，我总是不留情面地即时指出，有时刻意把分压得低一些，本想激发她的斗志，结果她干脆不交作业了，甚至还拒绝交流，和我搞起了“冷战”。这一次我没有急于找她谈话，通过观察，发现她并不是放弃语文，而是会错意，认为是老师故意刁难，私底下憋着一口气想要考好，以此证明我的“错误”。既然达到了激将的目的，我便不再焦虑，继续保持“冷战”，准备找时机和她沟通。

再后来，学校通知举办诗文诵读比赛，每个班推选一名选手。当我在班上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她抬了下头，偷偷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喜悦和期待，又马上故作深沉继续埋头做题去了。我知道她想参加，朗诵和演讲都是她的特长，但是肯定不好意思“放下身段”找我报名。好吧，那就老师“放下身段”找你吧！

“愿不愿意参加诵读比赛？”我一如往常。

“老师，你是说要我参加吗？”她一脸惊讶。

“是的。我认为你在演讲方面很有天赋，可以在舞台上展示一下自己的风采，但是名额只有一个，必须在班上经过大家投票才能决定。”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好，我一定把握机会。但是，我不懂肢体语言，也不知道怎么剪辑配乐……”

“这些我都会帮你。”说完这些，我看到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感动和笃定。

既然已经“破冰”，下一步我只需要继续加温，融化这个孩子看似坚硬其实敏感的内心。写演讲稿、纠正发音、设计肢体语言、搜尋配乐、剪辑成型，学业繁忙的她没有很多时间，我全程帮忙。为了提高效率，每一次练习我都会给她录下小视频，然后和她一起有针对性地找问题。最后，天资聪颖的她果然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一等奖。

颁奖时刻，全场瞩目，我站在台下举着相机准备拍下校长为她颁奖的刹那，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我大喊：“老师，我爱你！”说完还做了一个韩剧中“比心”的手势。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不禁红了眼眶。

年底过圣诞节，我收到她的一个苹果和一首原创诗歌，题目是《以你为眸》，提到我对她的肯定和包容，结尾处还再三强调我是唯一收到她圣诞果的老师。看着这稚气的贺词，我不禁莞尔，再聪明也是孩子。面对这样的孩子，我无法用责怪和批评去对待，我不能保证她以后的成绩一直优异，但我相信，有我的陪伴和鼓励，她枯燥繁重的求学路上，定会多一份亮色，多一丝温暖。我也更加明确，在我在职业生涯和人生路上，也会因为她，因为她们，多一点儿感动、多一点儿笃定。

人们总喜欢把老师比作春蚕、蜡烛、园丁，相比这些，我更喜欢这个孩子的比喻——眼眸。与其说做这些孩子的眼眸，带他们认识这个斑斓的世界，不如说把这些孩子当作自己的眼眸。他们的需要和信任，让我看清了自己的使命，让我明确了自身的价值所在——以爱人之心，发现、发掘每一个渴望成长的生命，细心播种，精心呵护每一个心灵的小花园，让梦想美丽绽放。

或许筑梦路上还会有更多困难，但我相信：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以你为眸，无惧风雨。

（责任编辑/孙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