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散文二十家之廖华歌

2023-11-08 13:16程华宇,赵小燕,王菲
牡丹 2023年19期
关键词:散文

编者按:

20 世纪90 年代,就有人感叹文学的衰落,可是30 年过去了,文学仍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代又一代的作家前赴后继,因为文学是人类精神的本源,是我们的日常,是生命本身。所以,我们不能避而不谈;所以,对文学的梳理就变得重要,这种梳理能使我们清醒;所以,也就有了“21 世纪河南作家系列研究工程”的全面启动。我们将集结理论与批评的智者,对21 世纪以来有创作实绩和文学追求的中原作家、诗人、评论家进行研究,展现中原作家、诗人、评论的创作现状,提升、改善我们的精神面貌。

这项工程由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河南省小说研究会、河南文艺出版社、郑州大学出版社联合主办,以“河南小说二十家”“河南散文二十家”“河南诗歌二十家”“河南评论二十家”“河南小小说二十家”等专题的形式,在国内文学、学术期刊陆续推出,研究成果将在适当时机结集出版。

本刊从2023 年第一期起,开设“21 世纪河南作家系列研究工程”中的“河南散文二十家”栏目,每期一位作家,由创作谈、作家简介、生活照、主要作品一览及相关研究论文构成“研究小辑”。

“21世纪河南作家系列研究工程”项目主持(以姓氏笔画为序):

马达、孙先科、孙保营、墨白

“21世纪河南作家系列研究工程”专家团队(以姓氏笔画为序):

卫绍生、王小朋、刘进才、刘海燕、李伟昉、李勇、李勇军、李大旭、张延文、张晓林、张晓雪、郑积梅、饶丹华

“河南散文二十家”栏目主持:李勇、王小朋

廖华歌,河南南阳人,中原散文代表作家,河南省作协原副主席,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自1978 年来,在全国多家报刊共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余万字,作品多次被选刊选载,并被数十家出版社选入多部全国性作品集,先后获省级以上文学创作奖20 余次,部分作品被介绍到港台和海外。出版有诗集《忘川行》《梦痕》,散文集《华歌集》《蓝蓝的秋空》《泥路的春天》《微雨霏霏》《廖华歌散文自选集》,散文诗集《朦胧月》等。

精神花园:廖华歌散文创作论

程华宇

自1979年散文《春茶赞》被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散文集《边城花》中收录以来,廖华歌的创作已经走过40个年头,公开发表散文、出版散文集数百万字。当年那个大山里的纯真女孩也成长为了关怀社会现实的成熟作家。廖华歌40 余年的文学创作生涯,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1979 年至90 年代中期。此阶段代表作为散文集《华歌集》《蓝蓝的秋空》《泥路的春天》。廖华歌,1958年3月3日出生于河南省西峡县,中学毕业后先后考入内乡师范学校、南阳师专中文系、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参加工作后担任南阳市文联《躬耕》文学编辑。[中国文艺家传集(第一部).[M]四川:四川辞书出版社,1993.]西峡县位于伏牛山南麓,是八百里伏牛山的腹心地带。故乡的一切给廖华歌的生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曾言自己是大山的女儿。“如果有人问我,你最崇慕的形象是什么?我会毫不迟疑地回答,山!”[廖华歌.华歌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作为“南阳作家群”的一员,廖华歌在第一个阶段的散文中,和其他许多南阳作家一样,从“乡村文化摇篮”中走入城市,歌唱着乡土恋歌。廖华歌的初本散文集《华歌集》就展示着难解的“原始情结”,她以华美的语言歌颂生她养她的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山一石、一叶一花、一人一事。而《蓝蓝的秋空》和《泥路的春天》更多将笔触伸向自己的内心,回望自己的生命与回望来时的故乡这两条路正是她这一阶段散文创作的主题。

第二个阶段,90 年代中期至新世纪十年。此阶段代表作为《微雨霏霏》《廖华歌散文新作》《七色花树》。1995年,廖华歌的人生经历了极大的苦难。《泥路的春天》可谓是分水岭,多篇散文直接抒发身心困顿之苦。苦难是作家创作的财富,此番人生之苦难让廖华歌稍稍褪去“山中小丫”的稚嫩,成为“文坛新秀”。此外,《微雨霏霏》明显开始追求更加具有个性的语言风格、更加成熟的文字技巧、更加复杂的意象构建。

第三个阶段,2010 年至今。此阶段代表作为《村子》《与陌生人一起喝咖啡》《白鱼儿》《玉皇岭》。这个阶段,廖华歌已过知命之年,她开始关怀社会现实。《玉皇岭》描摹现实,展现民间风情、玉皇岭人在艰辛生活中的百折不挠的精神;《村子》以小说的笔法写散文,展现白沙岩村村民的生活变迁;《白鱼儿》探讨的是在当今社会弱势女性身体与精神的矛盾纠葛。以自己的思想观照社会现实,廖华歌真正开始担当起作家的社会职责。

在三个阶段中,廖华歌的创作有嬗变也有坚守,本文试图从变中发现不变,以求纵向探求其文学道路的发展。

一、语言的尚美到平实

石英在《华歌集》序中写道:“作者的文笔是很见功力的。我在篇首用‘瑰丽’一词状之,而未用清丽与华丽,但‘丽’是肯定的,她很注意词句的斟酌,而非随意为之。”[廖华歌.华歌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

《华歌集》着重写家乡的山石树木和自然风光,那个时候廖华歌刚刚在城市从事工作,对家乡是无比的眷恋和怀念,于是家乡的风景在她眼中无不是色彩纷呈、斑斓秀丽。廖华歌尤爱花,迎春花、山桃花、樱桃花、槐花、荷花……写山桃花,“眺望远山,像一片片蒸腾的云霞;俯视近岭,似一团团绯红的胭脂。穿行在满山落红中,因不忍心使花瓣在脚下受屈,每行一步都需格外地检点。”由远及近,如诗如画;写樱桃,“树冠不高却扶疏多荫。初春时节,繁花如雪,其香如蜜,每三朵至六朵,合为无梗的花簇,成为有梗的总状花序。慢慢地,绿叶渐生,叶圆有尖,边如细齿。”樱桃如被写活了一般。

除了本就描摹美丽的自然风光外,廖华歌本人的诗人气质也造就了尚美的语言。廖华歌擅长写诗,并把诗意带到散文中去。郑明娳认为:现代诗学对散文的创作有深远的影响,包括意象、语言美、音乐图像的丰富理论等方面。[郑明娳.现代散文理论垫脚石[M].广东人民出版社,2016.]在语言上,廖华歌使用诗的语言系统作散文,如《玄色月》中:

世界向太阴的方向滑去。

夜,流转过来,漫延开来,覆满了沉沉寰埃。

同伴们的歌声舞步被香严寺的佛门岩主。

我独步寺院,为诱惑?为宿愿?

又如《一串带露的槐花》中,全文分为五小段,每一段的开头皆是:

她默默送我一串带露的槐花。

槐花显得……。

结尾则是:

她默默送我一串带露的槐花。

她……

郑明娳认为,在新文学中,散文和小说属于第一度语言系统,诗属于第二度语言系统,诗的语言力求浓缩和文法跳跃,散文则接近口语系统,而诗的语言入侵散文原地是文类部分重叠的必然。[郑明娳.现代散文理论垫脚石[M].广东人民出版社,2016.]《玄色月》和《一串带露的槐花》是散文,而文中有多处类似现代诗的语言,浓缩、唯美,不带刻意的雕琢却充满音律美、错落美、诗意美。

语言的尚美还体现在对古典诗词的化用。《既望观月》中,作者与苏轼在赤壁的思怀相遇,思考月满月亏的理悟:

月下蹀躞河边,那古今咏月的诗句潮水般涌上心头。“青天有月几时来,我今停杯一问之”,“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杜甫之月,李白之月,张若虚之月,苏轼之月,辛弃疾之月……

廖华歌尤爱诗人李商隐,在《无法抚慰的心灵》中,她毫无遮掩地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对李商隐的不能释怀的牵挂,她不仅爱李商隐的诗句,更爱李商隐的“苍茫的、没有依仗的、迷惘而清醒、敏锐而感性、饱经折磨却始终未曾真正放下的心”。对传统诗词的钟爱和高度的熟悉,使她的散文呈现出古典的美和意境。

到了第二、第三个创作阶段,廖华歌的笔触慢慢变得干练简洁,叙事和说理增多,如新时期以来较有分量的散文《时间的重量》,开头便是:

秋风吹彻的下午,我正在机关大门口等一位要约见的人,突然一辆外地车牌号的黑色轿车直直朝我面前驶来。真该死,待你从车上很优雅地下来,更近地站在我旁边,我仍然没认出是你……

语言没有过多的雕琢,只是平实的叙事,更贴近口语。在《华歌集》中,也有不少的叙事,然而其中的叙事大多模糊叙事的角度甚至是事件中主人公的身份,多用第二人称“你”,文中的人物没有确定的身份,故而有朦胧的象征的意味,更贴近诗。在《廖华歌散文新作》中的散文,叙事不再有那么模糊的视角,而是明确每一个人物的身份,叙述者也是更为可靠的现实中的“我”。无论是叙事的角度,还是语言的雕琢,都走向更加平实的风格。

二、从解读物象到诠释心灵

廖华歌散文的创作主题在1995年经历一次较大的嬗变。《华歌集》和《蓝蓝的秋空》是对故乡唱恋歌与对个人情感颂诗篇。《华歌集》有一半的篇幅都是写故乡的自然风光和家乡变迁。另一半篇幅是自己对生命和感情的所思所想所悟,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同名单篇散文《蓝蓝的秋空》,文章以“我”的角度,以少女的口吻描述了一位“潇洒帅气,深沉内蕴”的男士走入“我”的人生却只是短暂的停留,最终“我”独享这一份孤寂。

《蓝蓝的秋空》已有对自我的审视,有代表性的如《大潮面前》《找回自己》。《大潮面前》写文人下海的热潮,在大潮面前,自己应当何去何从?朋友的推波助澜和丈夫的劝诫,让自己心中产生矛盾,而经过简单的思索,还是决定专心创作:

是的,我无法下海经商,但我毕竟发现了一群真正下海的人们,发现了他们已经变化了的心态、观念和生活,并用自己笨拙的笔描绘出一群弄潮儿,录下了这时代的风采,这不也是一种下海吗?

《找回自己》回顾了自己从大山里走向外面的世界的心路历程,虽然是对自己心灵的审视,思考与自省却并不深入,只是停留在回顾路程的层面。此时的廖华歌,在文学创作上整体处在描摹生活现象,解读物象,歌颂世间美好的写实阶段。

1995 年是廖华歌的文学创作乃至整个人生的分水岭,她在一篇后记中写道:“乙亥之春,我交上了不浅的华盖运,诸多不愉快的事情列队般汇聚在一起,从未承受过如此重负的心早已不堪负载,身心经受着几乎是灭顶之灾的打击。”[廖华歌.泥路的春天[M]沈阳:沈阳出版社,1995.]在《泥路的春天》中,她直接描述了自己健康上的糟糕,感情上遭遇的非议和背叛,工作上的曲折和折腾,文中多次提到自己经受不住接踵而至的打击,尝试自杀、自残等行为。

我不再犹豫,第一次勇敢地握紧水果刀,狠着心在左手的无名指上重重地一划,殷红的血骤然如注地流淌着,恍若揉碎了的花瓣!

原想指望以此来转移和减缓心上的剧痛,然而,却不能。那颗受伤的心却依然如故,布满裂痕,痉挛不止……

人生遭遇如此苦难,廖华歌并没有倒下,并在泥路上走到了春天。在过程中,廖华歌对自己的性格、内心、灵魂都进行了仔细全面深入的审察,将自己血淋淋地剥开且呈现给读者看。《泥路的春天》第二章的二十余篇自况散文有对亲情关系的反思,对自己性格缺陷的分析,且有女性个体意识的自觉。

《性格悲剧》深入总结了自己“遇事寡断、虚荣、轻信他人”的缺陷;《渴望成熟》通过聆听乔典运、二月河的教诲,意识到自己的稚嫩;《性格即命运》全面细致审视了自己的日常生活;《迷失的太阳》直面自己文学创作的困境。这些篇章可谓是廖华歌对自己的人生和文学道路的一次全盘否定,也正是这次否定,使她的文学创作从解读物象走向了诠释心灵的深度。

廖华歌还将笔触伸向梦境,深入本我。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廖华歌的感情是细腻的,在《微雨霏霏》中,她任由自己的情思漫延,幻想与心仪的人谋面的种种可能,这是女性对感情的渴望。“人物可能子虚乌有,而语言则是真诚的;情节可能是虚构,但情感是真实的……亦真亦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使文字的力量指向心的归属,使心的向往走出情的荒芜,使情的思绪走进灵魂的感悟。”[孙晓磊.廖华歌多变的文体意识[J].躬耕,2011(05):61-64.]当女性意识的自觉在文字中体现,她的创作就已经走向了诠释心灵的方向。

《七色花树》散文集更是廖华歌的创作从表象走向心灵的代表。廖华歌的同事,散文家行者说道:“《微雨霏霏》是一个特例,用低回婉转的语言倾诉着一个青年对女性的爱的追求……她写完这本书后,她竭力转换套路,弃旧图新,我感觉她真的走出了一条新路,一个新的廖华歌已然诞生。”[廖华歌.七色花树[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在创作手法上,廖华歌就开始使用虚构、幻想,来书写一些奇异的意象,完全超出了客观描摹物象表面的层次,深入到梦境与心灵,以潜意识来追寻心灵的踪迹。

三、从情感自慰到现实关怀

廖华歌曾说:“每一个人都需要构筑一所精神家园,来安放和庇护孤独的灵魂,有人选择财富,有人选择功名,有人选择情爱,而她则选择了文学。”当那个大山中的纯真少女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当她在城市文明中徜徉,会迷失,会彷徨,这时她会将目光投向来时的故乡,以寻求精神情感上的慰藉。

《华歌集》是她生命回望的一路浅吟,是她远离故乡后对故土亲人的灵魂之祭。在《我的星期天》中,廖华歌坦言平日里琐碎的工作让自己感到虚无,只有在铺纸运笔,进入创作状态的时候,她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她坚持用周末时间写作,哪怕是遭到丈夫和儿子的抱怨。周末的写作给她注入新的生命力,消除平日琐碎的工作带来的烦恼,慰藉感情上的创痕。

回首细看,若把这些星期天连续起来,不就是我文字的“成长线”,是我在文学路上洒下的生命印痕吗能将生命的七分之一完整地献给我所痴爱的文学,能倾尽生命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虽苦虽累,不是也值吗?

这种情感的自慰持续到《泥路的春天》,廖华歌完成了自己的心理建设,从泥泞的道路走向了春天,她开始关怀更多人的创伤和苦难。人到中年,身边许多女性朋友处于婚变的困局,廖华歌以悲悯的心态同情她们,同时开始思考女性在婚姻中的悲剧问题。《廖华歌散文自选集》的多数作品说是华歌从女性的视角看待人生、关注生活的厚重之作,把自己放置于复杂的现实人生,和男性生命进行着平等的、同时限的整体观照,从而构成这些作品的对现实的关怀。

到了新世纪,廖华歌对现实的关怀更加深入,《村子》以数十篇相对独立又互相关联的散文构成一个系列,描写白沙岩村的风物、习俗、道德,展现村民们的心理、生存状态,类似于梁鸿的梁庄系列。梁鸿写梁庄是为了展示梁庄的现实,以梁庄映射乡土。廖华歌创作《村子》也有此类目的,在后记中,她写道:“要写一部纯粹的农村生活的散文,我从来就没想过,更不愿意去做——尽管我有这方面的写作资源。”[廖华歌.村子[M]河南.河南文艺出版社,2013.]

廖华歌有足够的资源去创作出这样一部关怀现实的作品,但是她一直不愿动笔,紧接着她也道出了原因:“那是费尽心思冰封起来的东西,这是我生命中永远的痛,我是那样害怕触及,那样经受不起……我没有勇气,不敢直面农人命运,他们令人心痛的哀与乐。”最终,借着“文化南阳写作计划”这个契机,她终于突破了内心的障碍,“偶然吗?不!它是一个埋藏的太深的心结,我逃不开,也绕不去,仿佛是前世今生的注定。”廖华歌心里明白,文学创作不能只是完成自我的建设,不能只是自我的表达,所以她突破了心魔。

《村子》出场人物众多,有赌徒、小偷、疯子……廖华歌终于突破了那个“至善至美”的故乡形象,故乡对她来说也不再是疗救的源泉,相反她以温暖的目光审视农村,为了写出这篇作品大量阅读、多次走访,用爱去抚慰农民的苦。

《白鱼儿》则关注女性问题,文中的白鱼儿是一个16 岁的青春少女,她不幸被某位领导诱奸,并以为那是爱情。意外怀孕后,那位领导销声匿迹,白鱼儿被家庭和村子所唾弃,她悲痛欲绝投河自杀,来到了阎王殿,阎王同情她的遭遇,对着她吹了一口气,把她放回了阳间。白鱼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一位淳朴的农村小伙子金生救起,孩子也已流产,金生想让她当自己的媳妇,经数年的照顾,金生终于感动了白鱼儿,白鱼儿把身子给了金生,这时候白鱼儿已经获得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凡是男性与她发生关系,每过一次就会让自己心神丧失几分,三次之后就会死亡。金生死了,白鱼儿发现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她回到社会,用自己的能力报复了许多个人面兽心始乱终弃的男人,最终她完成了自己的救赎之后也离开了人世。

这篇小说的指向性很明显,廖华歌以一种比较直接的方式大声控诉这个社会对女性的不公,在幻想的世界报复着社会的丑恶。虽然这篇作品不太成熟,但是可以明显看出廖华歌的现实关怀已经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四、爱与美的坚守

廖华歌对樱桃情有独钟,《红了樱桃》中说,老家门前的樱桃树和她同年,爷爷时常在樱桃树下呼唤她的名字。廖华歌出生百日时,一位算命先生对她母亲说孩子命中有一灾,在那棵樱桃树下绕树三圈才可消灾,于是樱桃和廖华歌生命结下不解之缘。

樱桃的红如一抹热光,把爱和美投射到廖华歌的生命中。传说樱桃是仙界之果,年年成熟后都是玉帝享用,后来有一年樱桃被调皮的牧童偷摘了,玉帝只吃到几个酸涩的小果,于是雷霆震怒,把樱桃树打入凡间。樱桃树并没有因此抱怨,而是以鲜美的果实回馈人间。廖华歌深深被这个故事所影响,她就如同长在山里的樱桃树,回馈家乡,回馈人间。

爱,是人类永恒的情感,美是文学永恒追求的主题。

廖华歌散文中的景是充满爱和美的。她爱山桃花,“漫步在家乡的林间小径上,轻风柔拂,虫鸣鸟语。那千万株争艳怒放的山桃花,使人倍感怡情悦目,心驰神往。”[廖华歌.华歌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她爱故乡的大山,“极有层次的林带让人生出无限丰富的怀想,每棵树的造型都蕴着一个自身的隐秘。秋叶呈多种色调地燃烧,空气纯净透明。脚下的大叶青小叶青橡实如标点符号似的洒了一路。小松鼠悠闲地从一棵树跃上另一棵树。山里果猕猴桃野沙梨随时可获。”;[廖华歌.蓝蓝的秋空[M]河南:中原农民出版社,1994.]家乡的变化也让她心生喜慰,“公路修通了,高压线塔矗起来了,电视机也进入了深山老林的寻常百姓家。那幽闲的大山与山外的世界一下子接近并相通了。”

廖华歌散文中的人是充满美和爱的。《最初的航标》中,自己在全国青年作家代表会议收获鲜花与掌声的时候脑海中骤然冒出的人,那个给自己付出真心的爱抚慰了自己整个童年的妗母;一辈子苦难绕身,把珍贵的食物留给自己,留下深深遗憾的硬汉子“三爷”;一个个在山村支教,淳朴至善的老师;给自己文学启蒙,让自己能读上文学书籍的伐木工小刘;刚当上生产队长时彷徨无助,尽力协助自己,让自己成长成能独当一面的队长的刘庭杰;曾默默保护自己的刘忠献排长;大山里一个个苦命却乐观的女子……

廖华歌在散文中的叙述是充满美和爱的。她钟爱的家乡的山桃花曾给她带来不公的遭遇,在即将被推荐读大学前夕,突然被取消资格——有人写了举报信,举报她的小资生活情调,因为她的房间里养了许多花,衣服上也常佩戴鲜花。廖华歌没有想要报复那个人,没有在文中批判这个人。同为西峡县老乡的著名作家乔典运,不仅没有对故乡有过些许的赞美,相反却用辛辣凛冽的笔触剥离着人性温情的面纱,直逼生命中的丑恶愚昧。这些,廖华歌怎会不曾遭遇?但她的目光拂过这些的时候却是投以希望和光亮的,正如她不敢动笔去写乡村题材的文章一样,她宁愿更多的从故土汲取精神营养,而不愿去触碰那疼痛的弦。

廖华歌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更愿相信哪怕一块石头也值得人们去欣赏,哪怕世界再混浊文学也是她的一片净土。正如给她带来生命的樱桃树,那一抹来自大山的樱桃红,绽放在南阳作家群,绽放在文学豫军中,永远地发出光和热。

女性与原乡:廖华歌散文创作论

赵小燕

廖华歌的散文素来以细腻、隽永著称。凭借着女性所特有的敏感而丰富的内心世界,她精于捕捉寻常生活中的亮点,并创作出了一批优秀的文学作品。知名作家李佩甫就曾这样评价道:“华歌是一位在艺术上勇于超越自我的作家。她以女性视角重新审视自己童年的小山村,讲述伏牛山深处的爱欲与仇恨、骚动与纷争、魔幻与现实、罪恶与高洁,呈现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民间世界。”本文试从女性书写这一角度入手,结合女性书写的相关理论,对廖华歌的散文创作加以分析。

一、女性书写与多元形象塑造

“女性书写”(écriture féminine)的概念由法国女性主义理论家、作家埃莱娜·西克苏(Hélène Cixous,亦译西苏)于20 世纪70 年代中期提出,其理论指向针对可以定义为“女性的”独特书写方式,并对其进行命名式描述和实践性倡导。[刘岩.女性书写[J].外国文学.2012(06):88-97.]西克苏所说的女性写作主要是针对欧美的二元对立性别问题而言的,具体地说,就是父权制社会文化状态下对女性声音的压抑与埋没。社会地位处于压倒性优势的男性一方对女性一方具有绝对的支配性,在这种情况下,男性以绝对性的优势几乎垄断了包括艺术在内的所有公共性和私人性领域,在文学创作领域,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女性只能被动地处于默默无闻的、被描写的或者是被表达的状态。因此西克苏指出,女性必须书写自己,一方面倡导在写作中必须书写女性,另外一方面还倡导引导女性进行书写。此外,西克苏还特别提醒女性一定要通过自己的活动把女性写进文本,写进世界与历史。

与西方国家一样,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对女性的态度几乎是完全的压制与漠视。千百年来,中国女子或被限制在闺阁方寸之地,或被相夫教子的传统礼教责任所束缚。封建社会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限制女性接受教育和进行思考的权利,广大古代女性得不到接受教育的机会长时间处于文盲状态。今天如果我们想要了解古代女性的生存情况和心理状态也只能去查看男性留下的有关女性的只言片语,中国古代女性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几乎都处于完全失声的状态。这一情况到近代有所改善,但相对于文学史上占据绝对性指导地位的男性书写,女性书写仍然是十分微弱的。然而,与男性相比,女性的心理总是更为细腻缜密,因此女性作家往往能够更细腻地从平平无奇的日常中抓住动人的感情和心思,将生活的细枝末节也描写的无比的动人与鲜活。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逐渐涌现出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女性作家,如现代文学中的冰心、张爱玲、萧红、丁玲,以及活跃在当代文坛中的王安忆、迟子建、铁凝等众多优秀的女作家,她们运用手中的笔为女性发声,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中原散文的代表女作家,廖华歌也是其中的一员。

廖华歌是一位多产的作家,自1978 年发表第一篇作品,四十多年间笔耕不辍,在全国多家报刊发表了各类文学作品五百余万字,其中陆续出版了《华歌集》《蓝蓝的秋空》《泥路的春天》《微雨霏霏》等散文集,在这些散文作品中,廖华歌塑造了众多形象鲜明的女性角色,营造了一个包罗万象、微妙细腻的女性世界。

其一,单纯坚韧的山村女孩。廖华歌从伏牛山中而来,作为一个来自山村的女孩,山中的一草一木、山中一起长大的玩伴,她都无比地熟悉。在散文作品中,她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山村女孩的形象,她们是那样的可爱鲜活。

山村中的女孩就如同是还没有雕琢的璞玉,简单而纯朴。等着家里的鸡下蛋钱医治眼疾却不肯收下“我”送的手帕的春草;放学路上追着问我玉米穗上的籽粒是单行还是双行,樱桃花是几个瓣,映山红是先有叶子还是先有花的春兰;因为班上同学脚冻坏了,就把自己的新棉靴脱下来送给同学,而自己穿单鞋,挖草药、拾橡壳的瑞姐;还有怕老师凌晨四点多在操场东南角桑树下背书不安全而悄悄在一旁陪着,家里生活艰苦,平日里省吃俭用,却将舅舅探亲给她带的咸菜打开让班上每个同学都尝尝鲜的王玉玲。

与城市优越的生活环境相比,艰难的物质条件赋予了这些山村里的女孩纯朴的性格,她们单纯可爱,而作为出生在山村里的女孩,她们从小就好奇山外面的世界,大概在她开始用自己的眼睛认识周围世界时,她就指着家门口那座低低的山丘,问妈妈:“山的那边是什么?”[廖华歌.蓝蓝的秋空[M].中原农民出版社,1994,7.],艰难的生存环境也教会了这些女孩如何生存,赋予了这些可爱女孩坚韧的品格,虽然生活不易,她们积极乐观,用自己的双手亲手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使他们挚爱的贫穷的山村换了新颜。她们中有无数次练习上树,握刀割漆,对付山林中野兽的身背漆茧、漆桶的不知名姓的能干的漆乡姑娘;亲手培育适宜山区耐寒高产稻米品种的农业技术员春兰;甘心扎根山区,自筹办学,无数个夜里在夜校为山中村民普及文化扫盲的瑞姐;条件再艰苦都坚持求学,帮助乡亲引进洋蜂,培育出了蘑菇菌种、木耳菌种、猴头菌种的梅春儿;还有远离家乡,千里迢迢到省城学习服装裁剪技术,走出了大山,又返回大山办学校,开服装厂欲和城里人比个高下的竹青青。

其二,致力于山村教育建设的山村女教师。在创作初期,廖华歌书写了大量歌颂教师的散文作品。带着对老师职业的崇敬与向往,她在《迎春花》《镜前驰思》《青青的白桦林中》《白云深处》等作品中,为我们塑造了一大批默默无闻,将小我献身于山区教育建设的一线普通女教师们。她们中有在小山沟教小学一年级二十多年的肖老师,二十年日复一日地从家长手中接过孩子给他们启蒙,然后再转送给高年级的老师。已经教了二十年的课却没有偷懒用过去的老一套,仍然兢兢业业,与时俱进,坚持认真备好每一堂课的肖老师;面对镜子一遍遍试讲、苦练纠正自己南方口音的语文老师,仅用一面普通的镜子就重树学生自信给学生上了一堂难忘的语文课,因为历史原因遭受迫害也不忘坚守初心,以身示范教育学生的好语文老师王老师;扎根乡村,自筹建校,一个人带五个年级三十多个学生,将她所带的毕业班学生全部送到重点学校、助力山村建设而顾不上陪伴自己年仅两岁幼女的华瑞老师;还有那踏着启明星的微光,带领学生跑步做操,努力去发现全校出名的坏学生的优点,并给他鼓励和信任,默默来又默默离开的不知姓名的女老师。

这些教师都是极其普通的,坚持默默教学的山村女教师,但是在廖华歌的笔下,她们的样貌鲜活了起来。她们默默无闻地奉献自己,致力于山村基础教育建设,辛劳备课,用一节一节的课堂启蒙教育山村的孩子,正是她们给山村里的孩子带来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也为改变山村贫穷落后面貌带来了希望。

其三,爱意绵绵的母亲形象。母亲是女性生命里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母亲的身份在孩子成长路程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廖华歌的散文塑造了许多爱意绵绵的母亲角色,虽然多数角色并没有用大篇幅的文笔描绘,但是她们对子女的爱意就如同在散文作品中出现的场合与频次一样,如春风拂面般温柔细腻,润物无声。

在这些母亲中,有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好饭紧着五个孩子吃,自己却吃糠菜残汤,并在我犯错时,语重心长耐心地给我讲道理教我如何做人做事的妗母;担心女儿家三月三的生辰不好,迷信按照当地风俗仔细为我做“吉凶兆”,有独特妙方可以将收藏的栗子永远保持鲜嫩没有虫蛀,哪怕眼花,一年年一针针为我亲手缝制布鞋的母亲;轻言细语柔声哄女儿安睡的瑞姐;还有在我生病时悉心照顾我,在端午佳节阖家团圆时喊我团聚送我亲手做的“心”形锦囊,在我不开心时耐心倾听开解我,为我发表文章真心感到自豪和骄傲,在我写作时默默送茶提供帮助的秀梅妈妈。

母亲,永远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身份,伟大的形象。对于孩子,母亲是坚实的大地,宽厚的海洋。不管任何时候跌倒,都是她首先把你托住扶起,母亲也是涓涓细流,不管是何种的痛苦创伤,都能在母亲的温言软语中得到抚平。她们是娇娇弱女子,在温言细语中养育自己的孩子;她们也是刚强的大树,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儿女温暖的避风港。在散文中,廖华歌为母亲们唱了一首优美而富有力量的赞歌。

二、真挚的故乡情怀

廖华歌的散文细腻悠长,其中又尤擅长以情动人,作品中对故乡的感情尤其深厚,对故乡的爱洋溢在字里行间,感人甚深。没有人是不热爱自己家乡的,画家用画作来描绘家乡的美景,歌唱家用歌喉来唱出对家乡的依恋,而作家则是通过自己的文学作品来抒发对家乡的爱意,情感表达也往往更为深刻。廖华歌出生在绵延八百里的伏牛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对于故乡的感情极为深刻。对于故乡,她好像总有一种天然的割舍不断的恋乡的“原始情结[张书恒.难解的原始情结——评廖华歌的散文集《华歌集》[J].南都学坛.1994(01):95-120.]”。正如她多次在公共场合中所表达的“我是大山的女儿”。对于故乡,她好像总有着说不完的爱意。或许也正因此,在散文素材的选择上,她挚爱至深的故乡便成为她散文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和矿藏。

廖华歌对故乡的歌颂与爱恋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赞美故乡的秀丽景色。作为一位知名作家,廖华歌常常因为工作需要到外地出差,也游览过许多外地的风格各异的美丽风景,但是家乡的景色哪怕不是太出名,却像是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在她的心里占据着非常高的位置。在廖华歌的散文里,有故乡苍劲雄伟让“我”感到踏实坚强的山;记忆里在故乡和小伙伴们装在透明瓶子里、葱叶里、粉红色的灯笼花里的永远也抓不完的流萤;家乡桐柏县被认为是孙悟空老家的水帘洞;众山之巅,一峰独立的秀女峰;还有那段二十华里叠向山巅的石级路;还有故乡的竹林、挂满童年欢乐的大栎树,幼时故乡的大圆月等等。其二,赞美可爱可亲的父老乡亲,廖华歌在散文中提到了许多故乡的父老乡亲。经过千辛万苦才终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我”,纯朴的乡亲们在开学前夜特意送我一个山桃花书箱还亲切嘱咐“我”要记住故乡的花儿;一年秋天不小心脚滑砸伤腰,听说栗子炖老母鸡壮筋骨就把家里仅有的栗子全部给我的可爱的乡亲们;平时集中大训练默默给我帮助,遵守规定不许人送,自己却在夜里翻山越岭,偷偷护送我一个女娃90 多里山路的刘排长;做的豆腐又白又嫩吃了就不会忘,十五年来每到秋季就给我寄黄花菜,将自己孩子送到山外读书学成好回乡办学的满娃哥。他们纯朴善良,虽然生活条件有限,但是不论老人还是小孩,他们的性格如大山一般挺拔坚韧,自强不息,努力用自己的双手亲手改变了山村贫穷的旧面貌。不论是故乡的美丽风景,还是故乡那群可爱可亲的乡亲们,都令她无限爱恋。

廖华歌性格里有身为女性的细腻,但是作为一个崇拜山的北方姑娘,她的性格里也自然而然带有了北方女性所特有的坚韧和刚强。在18岁时她一个人从栾川县翻越海拔两千多米的老界岭回家,途径的是一条山高、林密、路长,没有人烟的山路,回家途中随时都有可能遇见坏人或者野兽。廖华歌虽然害怕,但是从来没有过抱怨,事后甚至将这次经历当做是人生中的一笔可贵财富。这次经历也让她意识到世界上所有的路都要靠自己去走,所有的艰难困苦,只要咬牙走过去可能就是另一种境遇;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对于一名作家来说眼睛尤其重要,可是由于长时间不分日夜地看书写作,廖华歌的眼睛视力已经严重下降,日常的生活工作都受到了严重影响,如日常看物非常受影响,看书时间长了甚至会头昏脑涨,也因为眼疾造成了许多次的误解和不愉快。尽管有诸多烦恼,廖华歌始终没有因此自怨自艾,如她在散文中提到的自己与眼疾做了和解,自己在眼疾烦恼与艺术写作中寻得了平衡。

文坛中十年漫漫风雨泥泞路,那一段的严酷残忍是谁也不愿提及和回忆的,哪怕自己也深受其害,廖华歌仍然选择了直面这段历史,去将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她认为这是创作路上不可缺少的一站,不能自己人为地将历史割裂,特别对于艺术家来讲尤其需要选择直面一切。她将散文集的题目起名为《泥路的春天》,将这段已经走过的路比作是泥泞的山路,认为山路虽然泥泞行路途中注定孤独,但人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努力将路途中的遭遇的挫折和苦难转换为财富,泥路过后,就是更加明媚的春天。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廖华歌爱做梦,也常沉湎于幻想之中,但是难能可贵的是,生活不是诗,她对此有着极其清醒的认识,对生活总能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遇到生活中的不如意也可以以豁达的心态处置应对,并通过散文抒发自己对于生活的热爱,给人以精神力量。

三、女性意识与女性困境

女性意识是指女性作为主体在客观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自觉意识,它是激发妇女追求独立、自主,发挥主动性、创造性的内在动机。女性意识,具体地说,是指女性能够自觉地意识并履行自己的历史使命、社会责任、人生义务,又清醒地知道自身的特点,并以独特的方式参与社会生活,肯定和实现自己社会价值和人生需求。[郭和英.女性意识的觉醒与反思——透析安娜悲剧及对现代女性启示[J].科教文汇(上旬刊).2008(01):157-158.]女性意识可理解为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女性本身,即以自我的经验和视野去洞悉自己,探究自己的人生意义、生存状态以及自己在社会关系中的地位和角色扮演;二则是以从古代传统女子的视角去看待客观世界,进行传统女性特征的识别与判断。在廖华歌的散文作品中,在作者的娓娓道来中,细腻地描写了女性的自我救赎和自立意识,深刻体现了女性意识的我自我觉醒。

《泥路的春天》是廖华歌的自况体散文集,其中一篇她就写到了和丈夫的一次情感风暴,丈夫责怪她“你像个女人?像个母亲?完全是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的家伙!”[廖华歌.泥路的春天[M].沈阳出版社,1996,173.]作为一个女人,廖华歌知道自己的不足,但是也努力去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情感风暴后自己满腹委屈后悔,但是廖华歌始终清醒地记得自己的追求,她坚持自我的追求,没有去把丈夫的成功当作自己的荣光,任命地去做她事业有成的丈夫背后的女人。她没有放弃自己,始终坚持她热爱的也擅长的写作事业,没有把自己变成丈夫或者儿子成功背后的自怨自艾的默默付出者,没有让自己成为男性的附属品。此外,在提到婚姻中的夫妻关系时,廖华歌也清楚地认识到家庭是夫妻二人的事情,家庭事务可以夫妻商量后自行安排分工,在对家庭中的女性进行评价时,贤妻良母,会做菜编制毛线绝对不是评判好女人的唯一标准,应当关注到女性的其他方面。如她所说的:“不写作,毋宁死,是我的终极努力。”[廖华歌.泥路的春天[M].沈阳出版社,1996,175.]她始终知道自己的不一样,始终记得努力去实现自己身为女性的人生价值。

“困境”这个词在女性主义研究中并不新鲜,身为女性,一个集“女儿”,“妻子”,“母亲”和“自己”等多重身份复杂交织在一起的特殊角色。“女性困境”似乎注定是每个女性都必将遭遇的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作为女性,如果走到社会上去为社会奉献自己以实现自我的社会价值,对家庭的关注与付出必定会因此减少。然而家庭并不会因为女性在工作上的贡献而减轻其在家庭中所承担的家务和责任。而工作中也并不会因为女性在家庭中承担的责任而与男性所区别减轻其工作量。这就造成了女性身份的割裂和女性必将遭遇的两难境遇,究竟是以家庭为重还是以事业为重,日常工作生活中如何处理两者的关系,如果两者发生冲突又该如何衡量轻重去做选择就成了一个无解的女性困境。

身为女性,哪怕是一位知名作家,廖华歌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这样的女性困境,在散文作品《母子之间》里就记录了廖华歌与儿子之间的紧张关系,6 岁的儿子在日常生活中与爸爸更为亲近,兴高采烈时口中哼唱的是“世上只有爸爸好”。爸爸因公外出将儿子寄放在文印部夫妻那里,儿子见了我就哭,宁愿躲藏在文印部夫妻身后也不愿跟刚出差回来的我回家。听从朋友的建议每次出差回来给儿子带礼物,吃的,穿的,玩的试图缓解关系,如数照做却没有丝毫成效。为什么没有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廖华歌对此进行了不断反思也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身为女人》中就有交代,廖华歌曾往好妻子好母亲的标准努力过。亲手为先生打了件蓝毛衣,深更半夜织了拆,拆了织累得差点进医院。十几个夜晚夜夜熬着为儿子打毛袜子最后却没有打出来,在儿子生日时亲手为他包饺子因为没有煮熟而使儿子上吐下泻大病一场。因为作家的身份,需要整日奔走去外地出差学习,或者需要整日坐下冥思苦想读书书写文章,如文中廖华歌提到的自己减少了与丈夫的沟通交流,怕儿子打扰自己的构思也尽量减少和他待在一起。母亲妻子角色的不称职最终落得与儿子关系的不睦和丈夫的抱怨:“你心里哪有我和孩子,去和你的文章过吧![廖华歌.泥路的春天[M].沈阳出版社,1996,175.]”对女性而言,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女性困境,在无数次的努力和反思后,廖华歌也不得不在文章最后无奈感叹自己在家庭与事业上的顾此失彼,感叹鱼与熊掌的不可兼得。也正如王韵华在《泥路的春天》序中所深深感叹的:在中国,做女人难,做一个有追求的事业型女人更难。[廖华歌.泥路的春天[M].沈阳出版社,1996,2.]廖华歌以自身经历出发,用散文呈现了女性心灵的呐喊、生存的焦虑和生命的追求,传达出对于女性生存状态的关注和思考。

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廖华歌运用女性特有的感知世界的方式,坚持女性书写,给清丽奇诡的文字注入了真挚细腻的情感,将细腻精致的女性世界展示给广大读者。而通过女性书写的相关理论,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廖华歌和她的散文作品,也可以更好地了解女性精致丰富的内心世界。同时,我们也期待作者更多精彩的散文作品。

附:廖华歌主要著作出版年表

王菲

1.《华歌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年。

2.《蓝蓝的秋空》,郑州:中原农民出版社,1994年。

3.《泥路的春天》,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

4.《微雨霏霏》,郑州:文心出版社,1996年。

5.《廖华歌散文自选集》,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

6.《廖华歌散文新作》,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年。

7.《七色花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3年。

8.《消失或重生》,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年。

9.《与陌生人一起喝咖啡》,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12年。

10.《村子》,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13年。

11.《白鱼儿》,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13年。

12.《沿着春天走》,郑州:大象出版社,2016年。

猜你喜欢
散文
散文五章
散文两篇
散文两章
散文二题
桃红又是一年春(同题散文两篇)
散文短章
我与风
2021年《俪人·西部散文选刊》精品奖(30名)
2021年《俪人·西部散文选刊》评论奖(10名)
纸上的故土难离——雍措散文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