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时代传统广播媒体打破信息茧房的传播实践

□张磊

信息茧房

信息茧房（Information Cocoons）是美国哈佛大学法学院教授桑斯坦在其2006年的出版的著作《信息乌托邦——众人如何生产知识》中提出。他指出，在互联网时代，伴随网络技术的发达以及信息量的剧增，每个人都能随意选择关注的话题，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打造一份个人日报，但这种信息选择行为将会导致信息茧房的形成。正因为契合了对此现象担忧的社会心理，信息茧房这一概念逐渐被大众认可并被广泛使用。

2010至2020年间媒介技术不断成熟，基于兴趣为用户提供个人化精准资讯服务的平台开始出现并快速发展，资讯客户端通过算法过滤和反馈处理的内容分发方式吸引受众。有越来越多人担心，算法推荐机制通过个性化的名义背离多元性的信息传播方式，导致信息封闭。在这种情况下，信息茧房概念又被重新提起，用以批评算法分发所导致信息接收窄化、信息结构失衡问题。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彭兰认为，对个性化算法可能带来的信息茧房问题，我们的确应该有所警觉，但也需要意识到，如果运用得当算法也可能成为刺破信息茧房的一种武器。

现实语境下的传统广播现状

广播媒体在几大传统媒体中最具“网感”。广播的信号稳定，覆盖范围广，获取成本相对较低。上世纪90年代中期，珠江经济台率先开创直播及电话热线互动形式，更是凸显了广播的群集性、时效性及互动性，而群集性、时效性、互动性均是互联网得以快速发展的显著特性。

广播作为最具互联网气质的传统媒体曾备受追捧，但在网络时代，传统广播在传播模式、传播时效、传播范围等方面都面临提速升级问题。传统广播在互联网时代虽有式微之象，但作为主流媒体之一，与时俱进、不断创新，广播传播在新时代也会凭借自身的真实性与伴随性重换新生。

广播传播“破茧”实践

《2016-2020年中国移动互联网深度全景市场调研报告》显示，对不同的信息发布和媒体，用户会有不同的信任感知，主流媒体在国家媒体体系和媒体格局中处于主导地位，拥有主流人群和用户，具有强大的传播力、影响力、引导力、公信力、竞争力，发挥着旗帜作用。广播作为传统主流媒体之一，其公信力是打破信息茧房传播实践的基础。各地的广播电台均坚持“新闻立台”的办台方针，作为主流媒体具有独家的时政内容、本土资源优势，另外还有一批政治坚定、业务精湛的采编播队伍，这是自媒体难以企及的。

内容编辑的多元化。如今，每个受众打开移动互联网，海量信息都会扑面而来，如果受众仅依靠搜索引擎或算法推荐，那就极有可能陷入信息茧房。2016年，全球范围内的信息个人化、定制化已经成为一大趋势，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在回顾2016年的时候，就将“我们能见到的观点是否足够多元”和“信息是否真实”列为两大主要挑战。

以笔者所从事的传统行业广播为例，广播仍然拥有广阔的受众基础，加之近年汽车保有量激增，广播因其操作简单、价格低廉、接受成本低，当前仍旧是受众人群到达率最高的传统媒体业态。在大数据时代内容生产过程中，传统媒体可以提供有公共价值的、具有专业水准的、多方面平衡的内容供给。

以珠海传媒集团广播节目中心《珠海读家》栏目为例，《珠海读家》为2020年珠海传媒集团新媒体中心与广播节目中心合办的多平台传播的短音频栏目，在确保导向正确的前提下，主打“短、平、快”的丰富资讯内容，突出广播语言特色。该栏目每期文稿字数约1400字，每期新闻条数17-21条，总时长在5分钟以内，每天更新。该栏目在编辑上充分运用RSS（Really Simple Syndication，中文含义为“简易信息聚合”），使一个网站可调用其他提供同质订阅服务的网站内容，从而形成高效信息聚合，让网站的发布内容在更广范围内传播。这是一种用于共享新闻和其他WEB内容的数据交换规范，也是目前使用最位广泛的一种扩展性标识语言。

《珠海读家》栏目组稿分本地、国内、国际三部分。文稿头条为本地内容，以新闻时效性为排列标准，本地内容每期4至5条，国内内容6至7条，国际内容4至5条。本地稿件组稿除珠海传媒集团自采内容外均来自政务类门户网站，国内国际稿件稿源为新华网、人民网、央视网、《新京报》《北京晚报》《扬子晚报》《第一财经》《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南方＋、《都市快报》、澎湃等网站。为适应听众的互联网阅读习惯，栏目增大有效信息量，所有新闻均来自不同的官方网站并均以摘要形式呈现。

《珠海读家》栏目2020年3月1日起在珠海电台951频率及珠海传媒集团旗下“观海APP”同步上线。该栏目由传统广播节目主持人进行编、播、制，多元化编辑思维集合互联网思维和传统广播特色，获得了良好的传播效果。2020年3月1日至6月8日期间，100期《珠海读家》节目线上平均点击率为1.2万，这些数据从侧面表明，用互联网思维进行内容生产，对传统广播内容进行多元化编辑，能够提高新媒体受众的接受度。

内容生产的本土化。从古至今，听觉始终具有稀缺价值。早在春秋时期，管仲就有言“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闻声知情，声音通过简单介质即可存在和传播。随着当代受众时间、内容乃至注意力趋向碎片化。作为伴随性媒介，广播可以打造全时段、全领域、全地域的声音传播结构。

在全域传播中，人也是一种信息的导体，对不同的内容，他们有不同的传导性。作为单纯的信息消费者时，人们对内容的需求侧重于环境认知、社会归属、自我提升等方面的需求。但作为信息导体的人的需求，会更多地考虑社交需求。这给当下力图“破茧”的传统广播节目提出了两种实践路径：其一，节目编排的本土化。广播的区域化、本地化特点是广播长久以来所具备的固有优势。

一是在传统广播线性节目编排上，以本地内容为主。传统广播会在早晚高峰阶段即时更新本地交通、本地气象，而立足本地辐射周边的探店、美食等生活服务类节目则安排在午间11点至12点、17点至18点时段。如珠海本地的四个频率：951频率早间7点30分至9点为《早安珠海》，该栏目以本地政务、服务资讯为主，兼有路况、通关、气象等本地服务实时资讯；875频率早间7点30分至9点为《早间直通车》，凸显频率交通特色，以本地交通资讯为主，附有通关及气象服务；915频率早间7点30分至9点为《小树开门》，突出主持人特色，与其他频率内容差异化，依旧是“本地资讯＋服务信息”为主；斗门电台928频率早间板块为《早安，斗门》，资讯以斗门本地资讯为主，兼有普通话和粤语双语播音，形成资讯服务百花齐放的特色。

二是发挥舆论监督力量，服务本地居民。舆论监督是传统新闻媒体拥有的独特的舆论力量，能够帮助公众了解政府事务、社会事务和一切涉及公共利益的事务，搭建政府与听众沟通的平台。作为区县级广播媒体，珠海市斗门区融媒体中心斗门电台928频率开办了广播舆论监督节目《928民生热线》及访谈类节目《斗门会客厅》。《928民生热线》节目每期邀请斗门区行政事业单位、各镇街，省、市驻斗门单位的负责人上线节目，与听众现场交流。《斗门会客厅》节目重点关注斗门居民生产生活的各个方面，由话题相关的主管部门、承建单位及听众参与，节目中有观点、有讨论、有交锋。

两档舆论监督类节目均开通互动方式，收集汇总群众反映的热点、难点问题进行跟踪问效，打出问政及整改组合拳，确保取得实效。两档节目搭建政府和听众的沟通桥梁，充分发挥新闻媒体的舆论监督力量，服务本地居民。

三是把握历史文脉，打响“乡村振兴”品牌。在大数据时代，传统广播充分借助多媒体平台、渠道推动乡村振兴建设，珠海市斗门区融媒体中心斗门电台928频率制播《黄杨山下》栏目，宣传斗门的文化品牌、乡村特色建设品牌，主播用现场采样录音的形式带听众走进斗门的各个村居，夏村村、荔山村、新伟社区……这些外地听众未能亲至的美丽乡村，主播用声音带他们进行体验。

四是立足本土的语言文化习惯，对本土审美情志及文化诉求进行发掘，定制广播节目。《黄杨粤韵》是斗门电台928频率专设的一档粤曲节目，以播出本土粤曲为主，兼有斗门曲艺社团发展史、曲艺趣闻轶事讲述及四代粤曲传承者、参与者的访谈。该栏目从2016年开设至今，专注广东本地曲艺文化传承，助力传播广东省珠海市斗门区“中国曲艺之乡”文化名片。

其二，人文要素的本土化。一是动态展示本地声音现场。首先是“引进来”，本地的文艺、文化节目将单一的资讯播报转化为现场录制和嘉宾访谈，既丰富了声源又体现了传统广播媒体生产内容的贴近性。其次是“走出去”，2022年珠海市斗门区融媒体中心斗门电台928频率周末增设《928 live show》，将传统广播的直播间转入斗门本土的音乐工作室，邀请本土音乐人现场演绎。

二是对象性明确的互动节目。热线类、互动类节目是传统广播媒体的优势和特色。在928频率2022年新版节目中，斗门电台建台36年来首次开办《HELLO，晚高峰》互动节目，用节目互动群、微信平台及广播热线互动方式提高本地听众的参与性。传统广播节目通过热线电话与听众交流，而现在能通过微信、微博、公众号等新媒体平台的点赞、转发、评论、留言等做出即时反馈。沟通渠道增多，能增加互动密度，增强与用户和听众的黏度，即时性、交互性进一步增强。据赛立信媒体研究中心收听率数据统计，928频率《HELLO，晚高峰》栏目自2022年3月创办以来，收听率逐步攀升，栏目收听排名位列珠海本土（含珠海电台FM95.1、FM87.5、FM91.5及斗门电台FM92.8）采样收听率前五位。

同一生活场域，为本土受众提供天然的语境，广播作为媒体内容生产平台，可以通过自身传播具有公共价值的内容到达更广的人群，同时也可以为不同“茧房”中的人搭建沟通交流的平台，这些传播实践都可能帮助个体减少信息茧房的束缚。

三是多维度的结果导向。学界认为传播有三重功能：环境监视功能、社会联系与协调功能、社会遗产传承功能。每个受众都有自己的信息集纳偏好，但是偏好之外的某些公共信息，对于受众完整了解社会环境是重要的，也许这些公共信息、公益宣传在获得流量、点击量等即时数据报偿方面并不理想，但传统媒体并不能因此而放弃这些内容的生产。

2005年至2010年，珠海电台新闻综合广播FM95.1及环保经济广播FM87.5均常年开办公益服务类栏目《951黄丝带》及《875找到了》，栏目充分发挥传统主流广播栏目的优势和特色，开放热线电话让听众发布搜寻信息，并发挥媒介优势，联合珠海市民政局、市交通运输局、出租小汽车车行业协会等职能单位和服务机构，搭建服务平台，让听众发布的寻物信息“件件有落实”。

2007年开始，每年高考期间，珠海电台环保经济广播FM87.5均联合珠海市交通局、珠海市交通警察支队、珠海市道路运输管理处和珠海市出租小汽车行业协会等单位共同组织高考爱心车队，为广大有需求的考生免费提供爱心送考服务，积极为出行困难的考生解决燃眉之急，排解后顾之忧。

2007-2008年，珠海市的汽车保有量为109446辆，至2022年末已达到96万辆。十几年的城市发展，汽车保有量大幅攀升，使得考生出行更为便捷，出行方式更加多元，但是“爱心送考”仍然作为珠海广播的一个传统公益品牌保留下来并不断发展。年复一年的社会爱心送考、助力考生、传递爱心形成了真情互助的大众效应，所有的参与者从中感受到的是一个社会应有的和谐与温度，是一种社会共情。

除了深耕广播公益类节目，作为传统媒体从业者，应强化对信息茧房的警惕与自省意识，正如伏尔泰所说：“自己独立思考，并让他人同样享有这样做的特权。”在日常选题中深调研、勿跟风，面对繁多的信息，找到其中的关键内容，排除掉同质化的内容。师夷长技以制夷，运用好算法这一工具，在广播发展中根据算法与数据分析反向进行广播音频内容生产，实现个性化的内容定制。保持对信息茧房的破解能力，也应成为传统媒体从业者职业素养的一部分。

结语

德国电影学家Siegfried Kracauer 1960年在美国出版了一本书籍Theory of Film:The Redemption of Physical Reality（我国1981年首次引进了中译版，译名《电影的本性》），其中提到了“一只鸡现象”。这个现象讲述的是一位导演拍了一段大都会的视频，放给从来没有看过电影的非洲土著居民看，结果影片里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并未引起他们的讨论，反而当镜头角落里出现一只鸡的时候，他们马上兴奋起来，就这只鸡的毛色、花纹、种类、大小展开了热烈讨论。影片长度大约是5分钟，鸡的镜头才1秒，导演本人拍摄时甚至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把这只鸡给拍进去了，但他们却把所有的注意力和兴趣点放在了这只无关紧要的鸡上面。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叫做“知觉选择性”，指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和兴趣，把某些信息或是信息的某些部分有目的性地作为知觉对象，而把其他事物或信息作为背景进行组织加工的过程，这也就是人们探讨的主题——信息茧房。

全球复杂网络研究权威、“无标度网络”奠基人艾伯特—拉斯洛·巴拉巴西在其著作《爆发》中表示：数字化生活，使得人类行为更加容易量化，在这些量化的基础上，人类的行为也因此变得可以预测。这意味着，信息茧房在算法年代会变得更为突出。在此背景下，传统媒体工作者应立足本岗，从日常的广播传播中探索对信息茧房的突围路径，助力唤醒公众的理性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