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未曾消逃跑非优先

2023-11-03 03:39林奇欣帅芃莲周宜慧中山大学
大学生 2023年10期
关键词:二本舍友入学

文/林奇欣 帅芃莲 周宜慧(中山大学)

18岁那年,小药收到了一所二本大学发来的录取通知书,就读“好像被称为大数据科学”的专业。入学30天后,她办理了退学手续。复读一年,小药进入另一所二本大学的软件工程专业。这一次,她还是没能实现逆袭,却实现了对自己的“重组”。以下,是小药的自述:

入学30天,落荒而逃

办理退学手续那天,我和学校的财务大吵了一架。起因是她并未征询我的意愿,就擅自决定用现金的形式进行学杂费的退款。我至今还清楚记得她傲慢的态度,和她将一沓厚厚的纸钞甩到桌上时发出的沉闷响声。争执不下时,财务给我的辅导员打了电话,想倒打一耙说是我的错。

要是平常,我大概率会选择忍气吞声,不愿过多纠缠,但那时的我莫名地很想据理力争到底。于是,我很大声地说:“请开免提!这是你工作的失职!”最后这场闹剧以辅导员将退款转到我的支付宝而收尾。

离开办公室前,我碰见了一个陌生的学长,他对我说:“干得好!”

真的好吗?我要离开这儿吗?我没有答案。

那时的我只觉得自己像个逃兵。

2021年7月,我第一次的高考成绩出炉,分数比平常高了整整10分,当时的我可高兴了。不过那时我对院校、专业并没有深刻了解,只模糊地认为自己比较想要往生物和计算机方向发展。前者是因为有点兴趣,而后者是基于现实考虑——毕竟计算机算是热门专业,就业总归不会太差。没有想到我最后竟会被录到第七志愿——一所二本大学的大数据科学专业。

在漫长的暑假里,我和其他毕业生一样去旅游,去玩耍,同时天然地对“大学”这一模糊的意象充满期待。

意象的坍塌发生在踏入校门之后。这所二本大学给我的感觉实在太糟糕,狭窄的道路、浑浊的人工湖水质、男女混住的宿舍楼,巨大的落差感击碎了我的期待。

我扛着沉重的行李箱爬上宿舍楼,默默将箱子里的生活必需品拿出来摆放整齐,躺在床上,我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孤独感击中了。

我跑到走廊上,哭着给家里人打电话。听到我的哭声,电话那边的父亲有些生气,他问道:“今天才刚刚离开家,为什么就这样呢?”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忘记那通电话是如何结束的,只记得打完电话后,我睡了一觉,醒来还是很难受。

入学第一周,我就萌生了逃跑的想法。专业学习并不顺利,但也勉强能学。我喜欢生物,因为生物是鲜活的、跳动的、有生命力的存在;可现实中,我只能面对一串串冰冷的、严苛的代码文字。我的舍友和同学都是很好的人,但我始终没能融入他们,又或者说,我在刻意拒绝融入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走出自己封闭的内心,去和每一个热情可爱的人相处。于是,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婉拒他们的善意邀约。高中的我很喜欢辩论,可是在大学里我却再没有动力去参加辩论社了。

对现有环境的不满意,让我内心生出一种很强的游离感,抗拒和这个学校里的一切产生联结。

我尝试说服自己打消逃跑的念头,安慰自己大学宿舍里上床下桌的布局比高中时的标准8人间要好得多。我还买了胶枪和别的材料,想着做一些手工来改造宿舍。可无论怎么做,“逃”的想法都像一株生了根的藤蔓,无法根除。游离感依旧时刻缠绕着我。

我的状态越来越差,我活在大学之中,又游离在大学之外。

入学第三周,我走进了心理咨询室。

彼时的我心中充满对当下的迷茫以及对家庭的愧疚,急切地想给自己找一个出口。我不停地问医生,我是不是太矫情了?你能劝我打消逃跑的念头吗?

医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没有鼓励我,也没有劝说我,只是默默地从我略显混乱的讲述中组织出事件的前因后果,随后又对我的性格和感受做了细致分析,然后说:“你可能天生就不适合强迫自己,也许自然科学或是与想象、创造有关的专业更适合你。”听完此话,我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咨询接近尾声时,医生又说,你得想清楚很多东西。

从咨询室出来,我肿着眼睛去上了近代史。那天课上,老师播放了一个名为“北大星空梦”的视频,视频里一位家境困难的学生为了更好就业,选择报考了会计专业,但他始终难以割舍心中的天文梦。视频的结尾,坚持每天去旁听天文学系课程的他,受到天文学教授的邀请,成功踏上了追梦的旅途。

虽然情境完全不同,但我执拗地认为这是命运给我的提示。我也可以离开这里,去追寻什么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先从这里离开。

那段时间,我浏览了很多有关退学复读的帖子,又一个人跑去复读机构参观了一番,才终于鼓起勇气,在第三周的周末跟父母坦白了自己的决定。

“女儿,你别吓我!”这是妈妈说的第一句话。在我爸妈的观念里,考上大学就相当于游戏打完一半,剩下的不过就是按部就班读完大学,为什么要复读呢?可我认为,一直待在一个并不喜欢的环境里,麻木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就算闯关完成了吗?

爸妈很震惊,也有些生气,可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我的决定。

由于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与同学告别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负担,时刻离开的准备终于可以落地。但我对舍友有些愧疚——闯入别人的生活,又一下子消失,这似乎也是一种“打扰”。离开学校那天,舍友和辅导员帮我把行李搬到了校门口。我跟他们一一说再见,然后建了个微信群,给群里每个人发了个小红包。最后,只有一个人领了红包,又退了回来。

9月30日,入学恰满30天,我正式退学。我的心中没有太多的迷茫,只知道5天之后我又将重启高三,踏上未知的道路。

重启,活在现实中

10月5日,退学第五天,我重启的第一天。

另外,食用火锅前,可以嗅闻一下锅底,若是太香太浓的锅底要注意。火锅熬制的香味都是自然散发的,由淡香逐渐变为越煮越香,一端上就香气冲的火锅,绝大部分可能是加了增香剂。还有各种打着营养牌的高汤锅底、骨汤底、菌汤底也要留意,它的营养价值远没有宣传的那么多。

复读机构坐落在一栋写字楼中,办公室被改造成了教室。白板、课桌椅和储物柜,这里的设施与高中时相差无几。

推开教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众多低着脑袋正奋笔疾书的同学。虽然是熟悉的场景,但陌生的环境和人还是让我有些不安。我真的要重新开始再一次的高三生活了。

在一位热心同学的帮助下,我顺利地融入集体,并很快适应了复读的生活节奏。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走读。复读班的早读时间是7点半,我每天5点50分起床,骑单车到地铁站,再搭乘地铁从广州白云区辗转到海珠区。晚上8点,我再独自乘地铁返回家中,然后吃一碗妈妈做的面条,洗澡、复习、呼呼大睡。这样的日程虽然紧凑,但给予了我更加生动的生命体验。

有一小段时间,我住进了机构安排的宿舍里。舍友是几个中考复读的小女孩,很可爱,总是叽叽喳喳说着八卦。我偶尔无聊,就悄悄竖起耳朵听两句,倒还挺有意思的。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重复着,当我惊觉时间的流逝时,也猛然发现我对于现实生活的游离感在悄然褪去。

重启这一年,我最大的心理压力来源于金钱。

对一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来说,复读是很出格的决定。从小学到高中,我就读的都是公办学校,在学习上既没让父母操太多的心,也没让父母花太多的钱。而复读学费是6万多,伙食费一个月400元,加上各种杂费,一年下来起码要7万,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爸爸妈妈很爱我,很少过问我的学业,也从未有过怨言,只是默默地在背后给我提供物质和心理的双重支撑。可他们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越怕辜负。

时至今日,我的游离感和想要逃跑的冲动并未完全销声匿迹,但我不再把逃跑列为优先项。

不完美的逆袭

重来一回,我并未考上理想的一本院校,也没有选择最感兴趣的生物专业。我被录取到了另一所二本大学的软件工程专业,兜兜转转,我似乎又回到了跟当初相似的境地。这的确是一次“不完美”的经历,但很多事情也许并非“完美”才有其意义,所以我私心地赋予了它“逆袭”的称谓,好让它看起来在我的人生中不那么平凡一点。

填写志愿时,我吸取前一年的教训,慎之又慎地了解了所报考的学校、专业。志愿表格上,哪怕排位垫底的学校也是我所能接受的。而我最终选择了软件工程专业,一方面是考虑二本大学的生物学专业难以与更高层次的学校竞争,另一方面,计算机方向似乎更好就业。

新的大学生活如约而至。也许正是因为不抱期待,我反而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还行。

我仍不擅长主动交友,大一下学期都快结束了,我也没能认全同班同学的面孔。但我开始尝试和舍友们一起吃饭,前段时间下大雨,我们躲进路边的711便利店,顺带吐槽那咸过头的车仔面。

在学习Python、Java、C++三门计算机语言之余,我正式加入了辩论队。第一次上大学时,我只敢帮辩论社写写稿子,连比赛都没打过。但如今,至少我能够坦然地以正式队员的身份站在辩论场上讲述自己的观点。

我还选修了一门与生物相关的课程。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等本科毕业,我顺利就业当上程序员,并通过几年的奋斗实现经济独立,不用依赖父母时,也许我会再次回到校园,跨专业考取生物学相关学位。

前段时间我得了一场大病,对学业、人生产生了诸多惶恐。我想,如果没有复读,现在我应该要准备升大三了。这是继高考前夜后,我第二次为退学复读的决定感到一丝后悔。但我坚信,至少对那时的我来说,复读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滞留的一年时光赋予了我重塑认知以及重新面对生活的机会。

时至今日,我的游离感和想要逃跑的冲动并未完全销声匿迹,但我不再把逃跑列为优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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