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莹 牛嘉琪 王东林
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体学习时指出:“读者在哪里,受众在哪里,宣传报道的触角就要伸向哪里,宣传思想工作的着力点和落脚点就要放在哪里。”这也意味着当今的信息传播需要与受众之间建立联系。在传播信息呈现碎片化、多元化、圈层化趋势的背景下,在传者与受者的信息传播关系中,“人格化连接被视为传播效率最高的一条路径”。[1]这一点从体育解说领域近年来“接地气解说”“诗意式解说”的广泛传播可见一斑。体育解说人格化传播要求传播主体、传播媒介和传播内容人格化,使观众通过具象化“人”对解说对象产生认知。
在互联网时代,“人”作为传播节点,话语权大大加强。例如,在“人人都是自媒体”时代,互联网作为传播平台,每个人都能成为信息的发出者和接收者。由于互联网技术应用广泛,信息传播速度和传播频率不断增强,人格化中介这一传播符号在某种程度上变得烦琐和冗余,体育解说员这一职业呈边缘化态势,解说员和受众之间“约定俗成”的传受关系在传播中也濒临解体,人格化长期存在,开始从“传播符号”向“传播节点”过渡。
“互联网关系网络中的注意力和影响力众筹,才是成就了这些个体地位与价值的‘无形的手’。”[2]也就是说,互联网关系网络中的价值体现依赖于受众的注意力与影响力。而人格化传播恰恰能够“建立媒体与公众、产品与用户之间的‘强关系’,形成以传播主体为中心的‘圈子’和‘社群’”。[3]在这一视域下,媒体与公众、产品与用户之间的关系越紧密,构成的以传播主体“圈子”和“社群”就越稳固。可以说,人格化传播强化了传播双方之间的传播关系,将传播关系网作为传播效果的基点。由此可见,体育解说领域需要将人格化传播作为互联网时代解说员转型的关键。
人格作为心理学术语,指个人在内外因素的影响下发展起来的带有倾向性与稳定性的心理特征。[4]体育解说艺术是以体育解说员为传播主体、以播出平台为媒介、以赛事现场状况为传播内容的口语传播活动,受媒介环境改变的外在影响以及“受众本位”的内在影响,体育解说人格化会呈现出倾向性和稳定性的特征。
媒介是受众获取信息最直接、最快速的途径,加拿大学者马歇尔·麦克卢汉曾提出“媒介即讯息,是人的延伸”。体育赛事传播作为依托媒介技术进行信息输出的传播活动,是基于媒介技术将现场画面与口语传播融为一体的文化活动,也是受到社会环境、媒介因素制约的生产活动。
我国数字技术的不断演进,推动着原有媒介生态系统进化发展,在这一过程中,我国媒介系统完成了从广播、电视到互联网的变革。恰如学者潘祥辉所言:“媒介制度变迁遵循历史学家汤恩比与费正清提出的‘挑战一应战’模式,只要存在外部挑战,内部的制度安排就会做出调整。”[5]也就是说,媒介制度的调整顺应“适应性逻辑”,即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在某一历史条件下,适宜发展的媒介能够被保存下来。以广播为载体观之,广播媒介诉诸于人的听觉系统,具有传播范围广、信息传播迅速、穿透力强等优势,但囿于其画面缺失的缺陷,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在与电视的竞争中迅速败下阵来。电视通过独有的影像传播手段打造了广播媒介未曾拥有的视听盛宴,通过画面的直观性、声音的直接性使观众获得了双重的感官享受,强化了体育赛事的娱乐性。
在互联网时代,传统电视媒介收视率不断下降,移动化加剧。传统媒介时代,电视、广播等固定端是观众接受信息的主要通道,如今以手机和平板等为代表的移动端凭借其便携性和参与性等优势,已经成为了一种全新的收看潮流。借助可移动的优势,观众既能随时随地收看赛事,又能以下载、录屏和截屏的形式将喜欢的赛事时刻保存起来,并以弹幕留言的交互形式回馈观看感受。移动互联网媒介突破了广播、电视转瞬即逝、不便于保存等缺陷,创造出跨越时空和地域的多元化信息传播通道。结合沃尔特·李普曼的“拟态环境理论”,人们得到这样的体育传播,见图1。
图1 拟态环境下体育赛事传播路径
由这一图示可知,媒介是作用于受众感官的电子信号,体育解说则是不同媒介的符号载体,又是拟态体育的物质构成。作为受众接收信息的直接层面,体育解说对拟态体育的二度传播直接影响到受众心理层面的体育图景建构。由此可得,解说语言的人格化程度对增强传播的速度和效率尤为重要。
传播学者喻国明曾提出“关系赋权”的概念,即“互联网关系网络中的注意力和影响力众筹,才是成就了这些个体地位与价值的‘无形的手’”。在互联网时代,体育解说人格化传播的关系网有赖于传播主体、传播媒介、传播内容三方维度组成,三者构成的关系网越紧密、关系越持久,传播的效率就越高。有鉴于此,下面将从语态风格、语言内容、文本思想、语义附加为不同点着手探寻人格化传播路径。
语态风格——雅俗共赏。“‘语态’广义上讲是媒体话语表达方式,狭义上指文本叙述风格。”[6]传统媒体的语态风格中,或盲目追求“语义附加”,或过于追求赛场状况的详细描述,难免千篇一律。在媒介融合背景下,体育解说领域已然发生了语态变革,具体表现为“接地气”和“高级感”两个方面。在信息得以跨屏传播的当下,面对受众更偏爱趣味性、独特性信息的需求,接地气的语言逻辑一度成为解说语言的主流,解说员王濛“濛言濛语”的爆火可以作为接地气式解说语言的典型案例。北京冬奥会期间“王濛解说”的微博话题中,调查数据显示,该话题获得19.9 亿浏览量、39.4 万次讨论、超过2500 万播放量,此种关注度在体育解说员身上鲜少发生,原因在于接地气的解说语言与以往刻板印象中的解说语言形成强烈的反差效果,满足了受众追求信息趣味性的心理,从而产生破圈效应。
除了接地气式解说的爆火,语态风格变化的另一个侧面——高级感解说也引起了众多追捧。例如近些年频频登上热搜榜的“神仙解说”,从东京奥运会到北京冬奥会,中国解说员通过“玉汝于成,踏雪寻龙”“尘飞战鼓急,一闻战鼓意气生”等语句向外界展现出了中国式浪漫。从国内媒体到国外媒体,从官方媒体到个人媒体,充满高级感的诗意解说实现了中国体育解说艺术的“N 次方”传播。
诚然,语态样式从来都不是按图索引、有章可循的,而是需要遵循一定的社会意识形态规律以及受众需求,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是接地气的解说语言还是高级感的解说语言,都体现了“中国式解说”的独特风格,并无高低尊卑之分,正如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高雅艺术与通俗艺术的区分,仅仅是为了满足不同受众的不同需求,并无比较高下之意。中国传统文化需要雅俗共赏,体育解说艺术同样需要雅俗共赏。
语言内容——个性彰显。“如果说出色的专业素养和简洁的口语能力是一名优秀解说员的共性特征,那么,每一位解说员还需具备一定的个性特征。一定意义上说,个性特征是赢得受众青睐与欢迎的重要因素,解说员富有个性的文本创作,可以提升在受众中的独特影响力。”[7]体育解说艺术作为个体创作的产物,比起集体创作更具有个性化色彩,解说员的情感情绪、专业知识、艺术观念会得到更加充分的彰显。例如2022 北京冬奥会自由式滑雪女子空中技巧决赛中,徐梦桃4 次参加奥运会终于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梦想,解说员马也说“31 岁的徐梦桃完成了自己20 岁的梦想”,通过“31”“20”两个数字的对比展现了徐梦桃的拼搏不易,朴实无华的解说方式颇有我国道家“法天贵真,天然去雕饰”的意境。2022 年北京冬奥会自由滑比赛中,解说员陈滢说:“金博洋,浴火重生。年少成名的他曾经两次登上世界锦标赛的领奖台,达到过中国男单从未企及的高度。但即使是在无边的暗夜里,只要坚信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瞰低矮的沟壑。”诗意般的解说词描绘了“跨越黑夜终于战胜自我”的金博洋的不易与成就。无论是马也朴实无华的解说还是陈滢诗意的解说,都启示当代解说员需要寻找个人特质,形成个人解说风格。
文本思想——维度契合。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坚定文化自信的重要意义,“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8]原因在于每到重大历史关头,文化都会感国运之变化、立民心之洪流、发时代之先河。作为在“引进来”和“走出去”等方面为我国文化交流做出突出贡献的体育解说艺术,在百年背景之下,需要将解说文本与思想维度相契合,对内凝聚民心、坚定文化自信,对外以个体形象影响群体形象以构建国家形象。
从国内传播角度观之,体育解说员不仅需要满足受众的基本需求,更应担负起提升受众基本素养的责任。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曾提出艺术的三大作用:教育、净化、快感,即人们在欣赏艺术时可以从中获得知识,得到净化,产生快感。在提升国家文化自信的背景下,通过教育手段提升受众个体文化自信是实现国家文化自信的基石。为发挥体育解说艺术对个体的影响作用,体育解说员需要避免假、大、空,聚焦赛事本身,从赛场故事、运动员个体等小视角切入,以情感为中介,实现精准传播。回顾2022 年北京冬奥会的解说不难发现,爆火的解说语句无不具有精准化、小微化的特点,例如在单板滑雪男子大跳台比赛中,解说员于嘉通过“他把雪飞天化作了自己的林海雪原,气冲霄汉”描绘运动员苏翊鸣的成功,而此句的出处来自《林海雪原》中里杨子荣的唱词“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此句话一语双关,不仅提及了苏翊鸣曾出演过电影《智取威虎山》,同时将苏翊鸣与书中的杨子荣作类比,突出个人面对群山时的豪情壮志,宣扬竞技精神,实现了文本内容与思想道理的契合融通。
从国际传播角度观之,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世界背景下,霸权主义、恐怖主义、单边主义横行,在俄乌冲突事件中,美国等西方国家不仅在经济领域对俄罗斯进行制裁,还在艺术领域进行制裁,取消与俄罗斯艺术家的合作,对俄罗斯艺术家进行打压与制裁等行为,例如俄罗斯女高音歌唱家安娜·奈瑞贝科(Anna Netrebko)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等多地的演出被取消,俄罗斯指挥家瓦列里·捷杰耶夫(Valery Gergiev)遭到德国慕尼黑爱乐乐团解雇。此举无疑违背了“艺术无国界”的理念,同时也能证明任何艺术包括体育解说艺术在内都有意识形态的体现。体育解说艺术作为对外传播的窗口,解说语言文本在某种程度上作为国家立场的缩影与写照。例如,在自由式滑雪女子U 型场地技巧颁发仪式时,总台解说员席睿心系第三轮比赛中摔倒的张可欣。“这一刻抛开成绩,我们只关注张可欣的身体状况。”席睿带领受众将关注点从金牌争夺战转向运动员本身的身体状况,通过温情的语言给予了运动员最大的鼓励与支持,以开放的国家视野展现了中国人的道德修养。
在信息传播迅速化、碎片化的当下,或许体育解说艺术并不能完全消弭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压迫与不平等,但在奥林匹克精神的指引下,我国体育解说员始终在解说文本中将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作为解说主旨,与“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相契合。
语义附加——自然嵌入。“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是习近平总书记对当代文艺工作者的要求。体育解说艺术作为大众媒介传播者,需要在解说语言中实现一定的语义附加,而其理想效果是润物细无声,传播学中格伯纳的涵化理论的观点与此呼应,他指出:“在现代社会中,大众传播媒介对人们对世界认识的影响是一个长期而微妙的‘修养’过程,人们思想的形成受到大众传播媒介的影响和制约。”[9]回顾体育解说发展历史,解说员的每一次发声都不仅仅是基于赛事的简单评论与思考,而是通过语言传递某种思想。在解说过程中,体育解说员通过语言表达实现对观众的涵化影响,例如2020 年“巴黎—图尔”自行车赛中,解说员邹成解说道:“大家可以看到自行车运动员都有很好的身材,这是因为骑自行车有很好的塑身作用。”解说员结合自行车运动的特点,将赛事状况与自行车锻炼身体的附加功能相结合,将自行车运动的好处潜移默化地传递给观众,客观上对观众起到了一定的涵化作用。
在互联网时代,体育解说艺术人格化程度的提高不仅仅是语态上的改变,更是为了打破思维僵化,把观众真正放在心里,实现“思受众所思,想受众所想”。在有好感、有温度解说语言的背后,则是新时期解说员对于受众心理的理解与思考,是对于新型传播生态环境的一种有效整合,是一种和用户建立起点对点间互相尊重和平等交流的关系,并真正按照互惠互利和互传互受等新的交往法则进行交流。在互联网时代下,体育解说员是比赛的传播主体之一,他们要打破僵化思维,洞察并审视现今网络文化特征与观众内心需求,创新传播形式,提高内容品质,通过自身的二度创作将赛场信息有效传播,这是当前体育解说艺术提升亲和力、传播力、引导力行之有效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