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与常规以灾难为题材的文学作品不同,阿来的《云中记》虽以2008年汶川大地震为素材,却呈现出一种温柔、和谐的“安魂”的力量。这种和谐在地震衍生出的冲突中逐渐浮现,化解传统与现代的冲突,缓和生离与死别的悲戚,让烟尘散去,使受伤的大地弥合。让主人公阿巴在等待坠落的过程中,呈现出“神”一般悲悯万物的情怀,阿来在这样一部以灾难为背景的作品里,探求了自然、文化与灵性从“破碎”走向“和谐”的过程,阐发了生命的存在之美。
【关键词】《云中记》;阿来;和谐观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0-0013-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0.004
2008年,汶川大地震的爆发不仅撕裂了大地,也给国人的心灵带来难以消弭的痛感。在建筑的重建完成,悲伤的啜泣逐渐平息后,人们开始急于倾吐地震带来的负面情绪,寻找心灵伤疤的疗药。于是,汶川地震开始以一种题材逐渐步入文学视野,由于题材的特殊性,这一时期的大部分作品都逃不开惊悸、蒙难、灰尘和血污的枷锁,使得 “地震文学”们普遍深陷在阴郁消沉的阴影里,或者感情空洞的沼泽中。
灾后十年,阿来凭借他长久以来积淀下的文学底蕴,以及一种与生俱来的感知生命的灵性,让这场地震呈现出另外一种面貌。他的《云中记》,通篇氤氲着伤感而不悲痛,肃穆而不刻板的气息。
阿来本着“安魂”的目的进行创作,“万物和谐”就是他创作《云中记》的出发点。在他的笔下,地震中破碎的一切,包括逝去的“灵魂”和生者的回忆,也包括坍塌的建筑和裂痕的土地,都能找到自己独特的生命意义。“为一切在世的人寻求‘死’所蕴含的深刻寓意,要完成对‘死’观念的认识转变。”[1]这是阿来彰显个人文学底蕴的方式,也是他对于灾难反思内容的外化。
云中村是一个坐落在川地雪山怀抱里的古老村庄,自然免不了在地震中遭受重创的命运。地震不仅吞噬了无数村民的生命,还要把云中村的土地撕裂,让它不得不接受滑坡到江水中的宿命。
為减少次生灾害的损失,云中村民不得不集体搬迁,在移民村开始了新的生活。村中的祭师阿巴在离开三年后,执意独自回村,以一己之力完成了祭奠“亡灵”与“山神”的工作。
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他坦然地与这个古老的村庄一起坠落到江水中,从此消失在世界上。阿来并不逃避写痛苦和死亡,但不允许让自己的作品仅仅停留在废墟、死亡和哭号中,他的目的是挖掘使生者平静,使逝者安息的力量,从而寻找到一个和谐的、慈悲的境界。而“破碎”“冲突”正是他要表现的“和谐”与“完整”的立足点。小说对主人公阿巴的多元化身份设定,使他本身就以一个冲突而存在,故事就在这样的张力中徐徐展开,从人文角度出发,竭力去寻找那些足以抚慰大地上、人心里伤疤的力量,从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入手,逐层向心灵和精神境界递进,最终使那个在地震中支离破碎的云中村拼合、修复,在精神层面送还给人们一个完整的心灵栖息地,成就一篇完整和谐的生命寓言。
一、人与自然
某种程度上而言,地震是大自然威慑警示人类的一种途径,是人与自然偶尔的一次“反目成仇”。人依托于自然而生存,但人类的工业文明发展似乎必然会与自然的原生形态相冲突。以地震发生的时间为界限,阿来描写了两者由冲突到和解的全过程:地震发生前,云中村保留着最原始居住地的面貌,人们在此时代耕种,与鹿群为友,与石雕和雪山对话。这样童话村一样的存在在人类发展历程中也避免不了被改造的命运,伴随着发电站的入驻,各种各样的新奇事物都涌入云中村。
但大自然似乎想要固执地拒绝一切外来事物的到来,以震动的方式给予人们最终的警告。使楼房坍塌,使巨石滚落,让所有的一切破碎、殒灭。而当人们试图在废墟上重建家园时,它又使大地撕裂,使泉眼干涸,使人们明白它不愿再受到人为干扰的坚决的态度。直到三年后阿巴重新回村,发现农田长出野草,废墟钻出野花,鹿群重新回归,溪水甘甜清冽。所有的这些都是阿来关于自然环境与人类文明思考的外现——一个是在传统中被长久地接受和习惯的生活方式,另一个则是象征着开放和发展的新兴产物,那这两股力量究竟会如何博弈?人类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舍、得,扬、弃,才能在这其中保持平衡呢?
阿来关于人与自然的思考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孰是孰非的界限,他在充分肯定双方的前提下寻找维系两者的平衡点。这种倾向体现出两个维度。首先,他从不认为地震的发生是自然与人类博弈或是对抗的结果。所以,他的笔墨并无意过多渲染灾区场景的背景,反而花费了大量笔墨描摹川蜀大地上的美景。
在大部分地震文学中,作家们都习惯于着重对硝烟、灰尘、血污的描写,似乎只有在这样的断壁残垣中,主人公的所作所为才会被赋予与灾难有关的特殊含义,才能使那些人性的光辉更立得住脚。烟尘弥漫,断壁残垣确实是对一场地震的写实,但也意味着自然对人类的摧残和毁灭,在这样的环境描写里,人与自然会剑拔弩张地对立起来。
但阿来跳出了这个既定思维。他笔下的自然,即便是在灾难后也具有着诗意的美好氛围。云中村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鸟,都保留着与生俱来的安宁和惬意。那些砖瓦也只是静悄悄地堆积在一处,没有血污,没有蒙尘,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纯净亲切的姿态。
李东若曾借岳雯的观点谈到:“云中村的断壁残垣‘并不意味着死寂,意味着生命的消失,恰恰相反,自然能毁灭一切,也能令万物复活’,并且阿来‘有能力在小说中召唤出具有神性的时刻。这是小说的荣光’。”[2]
大自然仍然在以创造美的方式向人类彰显它的慷慨和亲昵;另一方面,纵观全篇,即便大地采取了如此极端的方式向人们宣泄怒气,阿巴站在村民的角度,也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对万物的悲悯。
在他的视野里,云中村的土地永远爱护他的子民,即便来自大地内部的震动给怀抱里的人们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也仍然保持着一个母亲一般的慈爱。阿巴的祭奠行为,不仅仅是作为乡亲对逝者的缅怀,还有作为收到过自然馈赠的居民对大地母亲的爱怜。阿巴在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坚守,展现了一个人类对于大地的无限眷恋。
其次,关于那些代表了人类工业文明发展的因素,阿来也并未对他们持有批驳的态度,更多的是以心疼又理解的态度来讲述他们对于云中村的改造。
现代文明对古老村落的改造被阿巴凝聚在一个个具有象征性意义的意象中。其一是电。主人阿巴早年作为发电厂的员工,“电”对于他既有启蒙意义,也有救赎意义。他充分地肯定以电力为代表的工业文明对人类生活意义的重要性。
发电站两次进驻云中村,都是阿来启蒙的开始。也是电灯唤起他沉睡十数年的回忆,同时与阿巴一起觉醒的,还有云中村人对山外世界的向往,对新兴事物的追求。古老传统的地域文明和文化被乍然打破,新的冲突迭起,阿巴固然是与云中村原始文明并肩的第一人,但也不能拒绝电给他带来的身体和思想上的双重升华。其二是地质勘测队带来的勘测仪器。阿来对于这些复杂精妙的仪器和博士口中的那些科学名词一窍不通,但却与博士进行了一次酣畅淋漓的对话。在这篇恬静美丽,两个身份悬殊,信仰迥异的人分别用自己的理解解释了云中村最终消失的原因。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面红耳赤。博士试图以最浅显的语言向阿巴讲述地壳深处大地的运动,阿巴也把自己所了解的关于云中村的传说一一相告。二人一个站在科学的前沿,一个来自文化的根系,在毫无保留地阐释自己观点的同时,也对对方持有绝对的尊重和接受。这一场对话,实际上也是阿来对于两种看似冲突,实则形影的生活模式不断考量的过程。
当双方的冲突已然被化解,自然回归原貌,村民也在别处开始了新的生活。故事发展至此,人类与自然已经达成了共识,找到了和谐共生的密码,但阿来似乎并不需要一个“大团圆”的结尾来老套地创造万物和谐的神话。他还是无情的让云中村彻底陨落了。这看似“大破碎”的结局,有着他独特的审美意识:既不会营造出脱离现实的空洞感,也最大程度地给予冲突双方温柔的理解。云中村的陨落没有阻塞江水,没有给下游群众带来安危,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仁钦也不必实施爆破,亲手炸毁这一方多难的土地。至此,人与自然的和谐的最高境界已经形成:云中村上的一草一木,都不会再给山下的乡亲们增加一丝隐患,从此以最后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在人们口中被怀念,人类的生存手段不会再给它加上任何的伤疤。这是阿来理想中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终极法则。
二、传统与现代
阿来的创作有着非常清晰的线索。他清晰地感受着时代因素对嘉绒地区相对封闭的生活、思想方式的冲击。对于阿来而言,地震发生、重建的过程中伴随着的新的意识的介入,这对于习惯在传统经验中寻找安全感的村民来说,是另外一种撼动。
阿巴来自一个祭师家族,在传统意识中,他天生被赋予坚守与传承本土苯教的使命。但从阿巴的父亲开始,这种使命被质疑、被解除;地震是他履行起这一担当的契机。这么大规模的死亡,这么多不能以正常方式安葬的尸体,实实在在地给幸存者带来了强大的心理压力。
于是,阿巴的祭师身份得到了重新被唤醒的需要。解放军、政府干部在生理上拯救受難者,阿巴的使命却是以安抚逝者的形式,缓和生者的创伤记忆。这种身份让他的生活和灵魂都开始偏移。阿巴需要云中村,需要原始村落赋予他的使命感。阿巴上山时对自我身份和意识的肯定,却给外甥仁钦带来了责任与感情之间的矛盾。仁钦是“新一代基层藏族年轻干部的形象”。阿来以他为代表刻画了一众灾难中的基层工作者的群体画像。大难当前,这些真切的血肉铸就的理想信念、大爱无疆的理念正是灾难中凸显的人性之美。在前期叙述中,仁钦与阿巴之间多有分歧。于情而言,阿巴执意回村的行为源于对故乡的爱意和坚守;但对于乡长仁钦来说,阿巴的回流是他的失职;好在,仁钦最后一次上山与阿巴沟通时,分歧与不解,在舅甥二人的沟通交流中得到了和谐的融合。仁钦披上法衣,摇晃铃铛,为即将坠落的舅舅送行,祭奠他随后的赴死。在唱起送行歌谣的那一刻,阿来让着两种敏感而尖锐的信仰在仁钦身上得到了融合。他祭奠了舅舅对于云中村的热忱,也升华了自己对于生命的认知。
在传说中,阿吾塔毗是区别于人的“山神”,云中村的开拓者,也是守护神,因而受到人们世代的尊崇和供奉。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阿巴是云中村最后一个坚守这片土地的人,他是云中村文化与民族信仰、习俗的“守护神”;仁钦作为乡长,出色的领导能力和组织规划能力让他成为解决移民们日常困难,助力灾区发展的守护者。地震发生前,人们通过雪山来景仰传说中没有真身的阿吾塔毗;而地震发生后,阿巴和仁钦是真正的大爱的奉行者。二者合一的“家国情怀”正是阿来和谐观的表现,也是他想要表达的天灾面前最可依靠可信赖的信仰力量。
三、生命与死亡
生命是一个意义庞大而复杂的命题。新生和死亡,是它的基本层次,也是终极命题。地震意味着支离破碎的生和触目惊心的死,因此,在这样的体裁下,关于生和死的思考会迅速被推到思想的前线,由不得人们的回避。在灾难面前,生命包含的各种矛盾会暴露无遗:求生与濒死;理想与现实,习惯与意外;热爱与毁灭……在《云中记》中,阿来也没有回避这些冲突。他用讲述云中村民们故事的方式,把这些关于生命的冲突娓娓道来,不愤慨,不偏激,在平静的叙述里平复了这些剑拔弩张的棱角。爱跳舞的央金姑娘却偏偏被砸中了腿,为了活下来忍痛自断膝盖,在获得生的同时,也断了自己翩翩起舞的梦想,这是生命与理想的冲突;阿介主动放弃了被援救的机会,最终只感慨于自己没有抽搐着死去,这是生命与尊严的冲突;外地的幼儿园老师为了保护云中村娃娃被废墟压在废墟下,与云中村人葬在一起,这是生命与责任的冲突。在这些故事的讲述过程中,阿来包容生命中的遗憾,也在探求向死而生的精神力量。这种能够中和生命中冲突造成的遗憾的内容,就是阿来在探讨人类生命奥义时和谐观的体现。
首先,阿来认为,死不是生命的终结,只是生命的另外一种较为神秘的存在形式。在我国传统文化的浸润下,无论是“未知生,焉知死”的生命态度,还是“舍生而取义”的生命标准,其核心都是对死亡的发生讳莫如深的。
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和对于死后未知世界的无措,奠定了长期以来避免谈论死亡、思考死亡的文学传统。但在地震这样大规模的自然灾害面前,死亡是一个无法被逃避的话题;人们需要在死亡中寻求继续生存下去的动力,也需要锤炼关于死亡与存在的正确积极的认知。在云中村世代信奉的苯教的思维系统里,“死亡”是一种消失,在“万物有灵”精神的关照下,“死亡”是世间万物都需要经历的过程。
这种信仰赋予了阿巴行为以合理性,变相地表达了阿来意识中,人对待死亡应有的态度——不要因为没有意义的痛苦带给死者牵绊,也不要因为亲人的离开给自己的余生留下创伤。与亲人的死亡和解,也是与自己的生命和解。生命的、本身的意义在于,如何在生命的陨落中获得意义,汲取向死而生的精神力量。
阿巴回村后,迫切地需要所谓“鬼魂”的出现来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但从始至终,没有一只“鬼魂”真正意义上地出现过,即便如此,但是阿巴对死去的乡亲们始终保持着敬畏:向邻居借物,要考虑每户人家生前的脾性,要向空无一人的房子问好和道谢;做法一丝不苟,即便是生前远离村落的人家也要照顾到;因为根据他所信仰的苯教,他相信他们另外一种形式的“存在”。最传神的情节,莫过于那只被认为是仁钦母亲,也是阿巴妹妹“寄魂”的鸢尾花的应声开放。在受到舅舅的邀请之前,阿巴没有独自去看望妈妈,是因为他“害怕”面对,不是怕母亲的灵魂,而是怕那个没有办法接受母亲离开的现实而产生的巨大的心理压力。鸢尾花的开放似乎是个巧合,但它却足以代替母亲给予仁钦心灵上的慰藉。这象征着生命在消失后,会定格成一种精神符号陪伴在亲人身边,继续给予生者以精神上的慰藉。阿巴独自一人在云中村生活的日子里,热切地盼望着鬼魂的出现,一方面是为了证明自己信仰的可靠,另一方面他需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孤单的处境,证明他祭祀行为的意义。
最后与云中村一起陨落的阿巴,已经参悟了生命的奥义。对他来说,活着意味着后半生都在思念和责任未尽的束缚感中度过,而死意味着与乡亲们一起,与消失的云中村一起,与自己的理想与信仰一起。
两者之间,阿巴坦然选择了后者。他称死亡为“下坠”,坦然地与所有人告别,告诉外甥不要因此悲伤,也是在告诉所有云中村的后人:不要痛哭流涕,不要沉浸于无法自拔的悲伤,要怀念而不执拗,要接受而不淡忘。
生命的真诚和善良固然应该歌颂,但是在突如其来的异变面前,人性的动荡与变异也具有调和的可能和必要。比如祥巴家儿子们的蛮横跋扈,比如仁钦私生子的身份,比如央金姑娘重回云中村面对两位长辈的骄蛮,比如洛伍对名利的追逐,比如大部分人对阿巴行为的不理解。就像地震后的废墟一样,这些人性的瑕疵确确实实存在与社会变革中的群体心理特征,作为这个故事发展的主导者,阿来也没有权利为了维护作品整体的范围抛弃掉这些因素。他肯定这些人性存在的理由,比如想到央金所受的苦难,阿巴就能理解她对长辈们的蛮横;云丹作为乡亲送阿巴上山,对阿巴相送的巨额佣金却没有推辞的意思,不是利益驱使,而是为女儿攒嫁妆;祥巴利欲熏心背后的原因,是为了抚养兄弟的几个孩子。
另一方面,这些阴影经过阿巴的调和,最后呈现出来的也都是美满和谐的结局;央金在废墟里找到了舞动的灵感;仁钦与意中人成功携手,旅游村安稳地度过了风口浪尖,“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故事,仍然是维系起每个见证过灾难的人的纽带。大灾面前,人性异化,大爱面前,人性复苏。阿来不愿意创造虚假的神话,他所追求的,是最为真实的人性,他所寻找的,是放在任何时代都具有现实意义的心灵疗愈。这是灾难过后精神重建的主要议题。以完全的牺牲为代价的感谢也好,善良也罢,在日常生活中都是不成立的。
沈從文先生曾说过:“一个伟大作品,总是表现人性最真切的欲望!——对于当前黑暗社会的否认,对于未来光明的向往。”[3]阿来承袭了沈从文先生的观念,所谓不失真的人性,既有细腻温柔的底色,也有自私或缺陷,要正确处理两者之间的关系,不内耗自身,也不伤害他人,不辜负良心和心里的“神”,就是普通人能修炼的最高层次的和谐之境。
阿来在云中村破碎的土地上构建自己的和谐观时,有着清晰的构思。人类依托于自然而存在,并根据自然提供的天时地利确定自己的农耕时节。在科学力量尚未到达之前,由于自身的力不可及,人们往往会把对更高层次的理想寄托在自然事物上。
因此,自然不仅仅需要为人类提供生存保障,还需要提供精神寄托。以此出现了“神”,人在这种信仰中找到精神的栖息地。在部落成员繁衍发展的过程中,生老病死让人们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延伸到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生命形式。人们开始思考死亡的本质,生与死的关系,以及对待死亡的正确态度。大地的震动为人们提供了新的思考生命与存在的角度。只有经历过这场大难,亲身经历过生与死的过程,才能真切地了解每一种感受的存在方式和意义,才能完善起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才能在精神层面上到达大和谐的境界。
“‘阿巴’在慷慨赴死之前通过与各种人物、神灵、事 物……的或隐或现的‘对话’,达成了自身乃至多年前的地震与这个世界的和解,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死者、生者的痛苦、不安得到了安抚,那些宗教、历史、文化、传统、现代性等层面所可能产生的所有冲突、对抗、对立、断裂都实现了圆满的弥合。”[4]灾难是破碎,但不是毁灭。大地母亲以她特有的方式向他的儿女们怒吼、咆哮,使他们没有容身之处,使他们妻离子散,使他们感受恐惧,感受痛苦,使他们脱掉一切伪装。但同时,她也赋予他们继续生活的勇气,并给予他们思考的话题。正如阿来对自己文字力量的概括那样:“让道路笔直,让灵魂清净”。[5]在破碎的废墟和信念中还原自然的亲切,重立信仰和信念的力量,安抚受伤的生命,这就是阿来和谐观所追求的安魂力量,也是灾难过后最需要被挖掘的精神疗伤药。
参考文献:
[1]白君汉.论莫扎特《安魂曲》表现的“死”观和《安魂曲》的悲剧性对于西方音乐的普遍意义[J].交响·西安音乐学院学报,1998,(01):20.
[2]李东若.阿来《云中记》的死亡言说及其反思[J].阿来研究,2021,(02):257.
[3]沈从文.给志在写作者[N].大公报·文艺,1936-3-29.
[4]何同彬.圆满即匮乏——阿来《云中记》管窥[J].扬子江评论,2019,(06):23.
[5]吴菲.阿来:让道路笔直 让灵魂清静[DB/OL].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20/1202/c404099-31951893.html,2020-12-02/2022-8-28.
作者简介:
杨航,女,汉族,辽宁大连人,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当代作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