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典雅 精致清新——陈之佛《松龄鹤寿图》赏读

□周忠庆

事实上，两宋院体花鸟画对陈之佛工笔花鸟画的影响是不可小觑的。他投身工笔花鸟画研究和创作的主要原因，便是受中国古代院体花鸟画的影响。他曾回忆自己在南京参观一次古画展览时，“被宋、元、明、清各时代花鸟画大家的作品吸引住了，特别是一些双勾重染的工笔花鸟画作品，时刻盘旋在脑际，久久不能忘怀。于是下定决心来学习它”。在其诸多工笔花鸟画作品中，最具院体花鸟画意韵、呈现“黄家富贵”风貌的当数创作于1959年的《松龄鹤寿图》。此图是他工笔花鸟画作品中尺幅较大的一幅，也是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而绘制的献礼巨作。

《松龄鹤寿图》绘10只体态优雅、神采奕奕的丹顶鹤，神态安逸地徜徉于绿草如茵的大地上，苍翠的古松由画面右上方伸入，犹如蛟龙一般蜿蜒遒劲，枝干苍劲古朴、弯曲有致，松针密密匝匝、郁郁葱葱，肃穆宁静之中蕴含着无限生机。羽毛洁白的丹顶鹤可谓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的昂首唳天，有的曲颈自怜，有的回首顾盼，有的细心理羽，有的凝神远眺。画面左上角，画家以篆书题写“松龄鹤寿”四字，古拙清雅，款署：“一九五九年建国十周年国庆，陈之佛”，其下钤阳文印“雪翁”和阴文印“陈之佛印”。

陈之佛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于线描、构图和色彩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形成了极具个性化色彩的绘画语言，这些在此作中表露无遗。白描是《松龄鹤寿图》的造型基础。陈之佛在中国画传统线描的基础上，将西洋画和装饰画中的线条加以改造后融入其中，使此图的线条表现更加丰富，给人以崭新的审美感受。画家通过线条的干湿浓淡、徐疾轻重、顿挫平缓等变化，将丹顶鹤与作为配景的松树质感，以及整个画面的格调和节律表现得淋漓尽致，展现出中国画线条所特有的艺术性与独到的审美特点，赋予作品更多的传统意蕴和人文内涵。

此图在构图上颇为奇妙：10只丹顶鹤呈一字形分布于横幅画面之内，原本极易造成呆板僵滞的视觉效果，而画家却巧妙地将其分成4组，相对独立又浑然一体，使画面构成多样统一、生动活泼。最为神来之笔的是画面最左侧的丹顶鹤，独只孤立，似有使画面失重之险，而画面题款则以四两拨千斤之效，于险中取胜，愈加彰显作品深远之意境和磅礴之气势。如果说丹顶鹤和松树是画面构图的主体，那么鹤顶的朱砂红则以其鲜艳的色泽，成为画面构成的重要辅助部分，通过有节奏的“S”形穿插增加了画面的韵律感。

《松龄鹤寿图》在设色上的最大特点是采用留底法来绘制丹顶鹤。所谓留底法，就是用有色的熟宣纸，亦称仿古纸，纸的色彩多为浅灰、米黄、淡青、淡赭等淡雅色调。染色时，留下宣纸的本色，由于周边色彩对比的影响，感觉上会与底色有所区别，似乎又是一种色彩，而且易与底色取得调和。作品采用灰黄的底色，将苍松与草地的绿色、丹顶鹤本身的黑色与白色以及鹤腿的青灰色统一起来，使画面色彩既丰富又和谐，并将丹顶鹤衬托得愈加纯净洁白。

陈之佛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动荡纷乱的社会环境中，直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生活才安定下来。之后，整个社会翻天覆地的变化使他充满欢乐开朗的情绪，绘画风格也随之产生巨大变化，由以“徐熙野逸”为主嬗变为以“黄家富贵”为主。《松龄鹤寿图》就诞生于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陈之佛曾充满深情地回顾《松龄鹤寿图》的创作过程：“为了表达对这个伟大节日（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的祝愿，我想尽一切可能，企图完成较完美的作品，而当时正是炎夏天气，在四十一二摄氏度的高温下挥汗作画，不但不觉受暑热的威胁，心情却始终是兴奋、愉快的，而且画成结果反而比前一些作品似乎更精致些、清新些、雄健些。”

《松龄鹤寿图》陈之佛 纸本设色 148cm×296cm 南京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