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忠
看看窗外的满目繁花,顿时满心温暖,如同被太阳照耀一样——我知道那是母爱的光辉。
小时候学《诗经》,我对《卫风·伯兮》中的“焉得谖草?言树之背”不明其意。父亲启蒙我,“谖草”是指萱草。后来,我读到“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方知道人们将“萱”代表母亲。从此,我记住了萱草就是古人对母亲的代称,它也是中国的“母亲花”。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母亲。回忆母亲为儿女操劳的点点滴滴,总让人热泪盈眶。
从小,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姐姐穿不了的衣服改给妹妹穿,哥哥穿不了的衣服改给弟弟穿。我小时候总是穿哥哥的旧衣服。虽然如此,我们几个小孩子都穿得干净体面。母亲总是在夜里把我们的旧衣服缝补好。
在那个年代,母亲怕我们吃不饱,哪怕餐餐吃红薯,也想尽办法让我们吃够。她和父亲每晚在工厂加义务班——虽然没有加班费,但可以到食堂领一份加班餐,有包子、馒头、花卷等。母亲那时浮肿得厉害,却从来舍不得吃,总把这些难得的食物带回家,留给我们几个孩子吃。
一晃,我在北京工作已二十余年,父母都八十多岁了。一般,我每周都要与父母通电话聊聊天。有时,我有工作应酬,忘了打电话,母亲就会急得不行,把兄姐叫来打听我的情况。每当这种时候,我会挨上兄姐的一顿痛骂。
前些年,父亲病重。我把父母接到北京,每天陪父亲去医院治疗,母亲就在家里操持家务。我离家多年,非常珍惜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想想年过半百的我回到家中还能大声地叫一声“爹爹”“姆妈”——我是多么幸福!
父亲病愈后,和母亲返回老家。母亲又开始操心了。她担忧父亲的病症复发,还挂念着远方的儿子。有一次,母亲下楼眩晕,滚下楼梯,腰椎断裂,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姐想要我回老家一趟,母亲坚决不让,生怕影响我的工作。等我春节回家,只见母亲佝偻着背,拄着拐杖惊喜地招呼父亲:“崽伢子回来啦!”她踮起脚尖抚摸我的脸,痛惜地说:“崽瘦了,在外工作太累,回家要好好补补!”
我为父母买了一套带花园的新房,离兄姐的住处不远,方便他们照顾老人。母亲很喜欢在小花园里栽花种草。她在小花园里种下了茶花、栀子花、金桂、蜡梅等四时花卉。花园就在书房飘窗底下。每次我回家,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累了,就看看窗外的满目繁花,顿时满心温暖,如同被太阳照耀一样——我知道那是母爱的光辉。
两年前,父亲去世,母亲罹患阿尔茨海默病。兄长告诉我,母亲总是伫立窗前张望,有时指着兄长叫我的名字。而我不能经常回家探亲,只是常在夜晚梦见母亲,梦见母亲给我做可口的饭菜,梦见母亲为我缝补衣服,梦见我离家时母亲淌下眼泪,梦见母亲栽种了满院的萱草花。
唐代诗人孟郊曾著《游子》:“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每读此诗,我总是戚然落泪。
到了母亲节那天,我打电话给母亲,祝她健康长寿。母亲颤颤地说:“花园里不知什么时候绽开了一株‘黄花菜’,可能是飞鸟衔来的种子吧。”我一听,不禁潸然泪下:“姆妈,这就是萱草花,这是千里之外的儿子無比眷念的花,它又名‘忘忧草’。”
据《诗经》记载,古代有位妇人因儿子远征,遂在家居北堂栽种萱草,借以解愁忘忧,从此世人称之为“忘忧草”。它的花语:永远爱你的母亲。
(谁与争锋摘自《今晚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