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宏国
清晨,嫩绿的枝叶招摇着初春的凉爽。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像一顶巨型的帽子,硬生生戴在两栋高楼头顶。纷飞的雨滴停滞在空中,迟迟掉不下来。走出食堂,一个饱嗝,浓浓的热干面咸香味全身流淌。舒爽自来,忙不迭地来到林间环形道,抢在两三点雨山前,完成“动起来”的每日第一课。
脚下生风,脑里煮粥。
“嘎,嘎,嘎”,几声短促鸟鸣,在枝头你呼我应。
冷不丁,一只鸟从稠密的枝叶蹿出来,直朝脑袋扑腾。心顿时一紧,后背生凉,生起一身鸡皮疙瘩。遭小鸟穷凶极恶袭击,似烦心事先兆,心中顿时阴云密布。
惊悚一幕,令人猝不及防。慢火煮沸的粥,瞬间加了一把柴火。那就让冒泡的粥再翻腾一阵子。无非倒霉事开平方,烦心事做乘法,走着瞧呗。
第二天晨走时,遇物业一名大姐。她说,营区有一只袭击人的鸟,已有多人被攻击。刚到办公室,又有几位好心战友发短信提示,散步时提防那只鸟。看来多虑了,只是邂逅了一只网红鸟。
这只鳥积怨在前,对人误解不浅,一般在早晨守株待兔。当有人路过那棵高大挺拔的香樟树,不时就冲刺般飞蹿出来,用尖锐的喙,锋利的爪,攻击头颈部位。白日灼灼,都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惊悚氛围,倘若夜黑风高,半夜惊魂,不知要吓死多少细胞。
被一只小鸟惦记,听不懂它的委曲,猜不透它的心情,内心疑云不散。有一天,经过那棵香樟树,主动跟它打招呼,想用善意消除莫名误会。小鸟从这个枝头,跳到那个枝头,“嘎,嘎,嘎”的叫声更急了。鸟是不是以为我要攻击它?沟通失败,只怕误会更进了一层。
抬头一望,鸟群繁忙。那棵香樟树的大枝丫上,几只鸟正急急忙忙衔枯枝搭建鸟窝。难道这只鸟是它们族群的金甲战士,冲锋陷阵甘当守护巢穴的先锋?然不得而知。
小鸟屡屡得手,物业不得不派出弹弓队,对它进行特别行动。爱护动物,人人有责。弹弓队只是用恐吓的橡胶子弹,每次把准星抬高了一毫米,任由小鸟笑话弹弓队的专业素养。
捕杀虽未伤身,但营造的血腥气氛,足以让一只小鸟魂飞魄散。第二天,小鸟从左边树林,飞到了右边树林。看到熟悉的背影,苦大仇深似的,会不会发起突然攻击?它应该是把弹弓队的怨气也记在账本上。旧怨新恨叠加,小肚鸟肠都快被积怨撑破了。
这是一只什么鸟?如此记恨,又如此勇猛。外观看起来,这是一只长相喜气的小鸟。长长的尾巴,尖尖的喙,黑颈黑嘴黑脚背,穿的灰色小背心,翅膀和尾是蓝灰。
度娘说,这种鸟叫灰喜鹊,又名山喜鹊、蓝鹊等。
窝一般都垒在高大树尖枝丫,吃松毛虫,吃庄稼,冬天也到屋檐啄食苞谷籽。
为何如此暴戾?每次晨走,边提防边臆想,但找不到一种信服的说辞。如果护巢,为什么只有一只鸟?如果复仇,为什么针对每一个人?如果暴戾成性,为什么又只在那一个相对固定的时间段?百思不得其解。
有天跟物业大姐闲聊起那只愤怒的小鸟,她透露个细节:在一个清晨,有一只还没学会飞翔的小鸟,从窝里掉了下来,被一个女孩捡走了。
终于真相大白。失去了孩子,鸟爸短暂伤痛,而后有了新的生活。鸟妈妈却始终无法从痛苦中走出来,把失去孩子的时间、地点以及捡走孩子的背影铭刻在记忆里。难怪,那只鸟对树下经过的女孩要凶狠一些,这是一个母亲的执念。
知道原委后,再次路过那棵树下,听到凄怆的叫声,心里满是战栗,眼里自是潮润。不再作搏斗状,不再伸手护头,不再高声惊吓它,我以最大的善意与小鸟和解。理解了它的愤怒和冲动,也期望它能谅解那个粗心的好心人。
满腹积怨的生活不会快乐,但愿那只小鸟尽早走出爱崽思崽的情感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