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

朱素青

第一次跟堂嫂去她们单位的澡堂洗澡，那时的我还只有十几岁。

堂嫂在外地的一个国企上班，放暑假的我由堂嫂带去了她的家里。她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家里的水泥地板擦得光溜溜的。一路班车奔波，满身灰尘，一进门堂嫂就把我带去洗澡。

当时正是下班时，一走进澡堂只见里面水雾迷蒙，水的哗哗声，尖叫声……好不热闹，当目光透过水雾看到的全是一丝不挂赤裸裸的女人，我惊呆了，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脸霎时火辣辣的，转身就往外跑。

堂嫂一把拉住我就来脱我的衣服，我紧紧地抱着身体硬是不肯脱，更不敢抬头看。堂嫂拗不过我便叫我穿着衣服站在水龙头下面，堂嫂则一边与同事大声说着话，不时还互相往对方身体上洒水。

她们无所顾忌地、赤条条地在澡堂里走来走去，互相搓着背，有恶作剧的居然在别人的屁股上重重地捏一把，一声尖叫声伴着打骂声、嬉笑声四起，你追我赶互相调戏着……站在水龙头下面的我，脸红心跳，盼望着快点逃离那个地方。

堂嫂家里没有卫生间，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每天都要拽着我去澡堂洗澡。我总是低着头走进去，眼睛不敢乱转，躲在一个角落的水龙头下面羞涩地脱光衣服。

在堂嫂那里的一个假期，我不再扭捏地去澡堂了，也不再选在角落里。只是我总是侧着身体，轻轻地哼着小曲任由水龙头冲洗着我的身体，黑黑的长发犹如一片瀑布轻软地在水的冲击中飘荡，一种惬意的快感让我忘乎所以了。有时感觉别人在看我时，心里居然有了一种被人欣赏的满足感，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身子挺起来，那花骨朵般的双乳在水雾中完整地呈现着少女的曲线。

当我还沉浸在自恋中时，一股水流猛地朝我喷洒而来，我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两股水流射向我，慌乱中我抓起水龙头将水开到最大向她们射去，完全忘记了我也赤身裸体的。

突然，一辆轮椅在两个女人的推动中透过水雾迷漫缓缓地朝我们走来，身旁的女人们飞快地朝轮椅奔跑过去。我呆呆地立在原地，听到她们称轮椅上的女人为静静，哦，原来她就是大伙提起的静静。

她们看静静的目光中都是满满的柔柔的敬意，静静微笑着，目光是那么善良，充满着爱，在她们的簇拥下，从我的身旁走过。我的眼睛跟着她们移动，她们在一个水龙头下停下。

她们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帮静静褪下衣服，一个没有双腿的身子暴露在我的面前，我惊呆了！不小心轻轻地“啊”了一声。这时，一个女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委屈地快速穿上衣服走出了澡堂。

回到家我问堂嫂，那个坐轮椅的叫静静的女人是怎么残疾的？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尊敬她？堂嫂神情庄重地轻声说：“这个静静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我紧张地问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很久了，那时静静还是一个青春漂亮的女孩子，她来单位还没一年。

夏天的一天中午，静静路过一个广告牌时，无意抬头望向广告牌，只见广告牌下面一个小孩子正在玩耍，上面的广告牌只有一根钉子悬挂着，摇摆着。静静大喊一声：“不好！危险！”一个箭步飞过去，静静扑在小孩子的身体上面，广告牌砸在静静的身体上。

唉！堂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静静血肉模糊、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身体下面的小孩子没有受一点儿伤。望向窗外，我轻轻地问堂嫂：“她的家人在哪？”

“她没有家人，一个可怜的孤儿。”堂嫂站在我的身旁轻轻地说，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

“她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堂嫂突然说。

我迫不及待地追问，他们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堂嫂摇摇头。

“为什么？”我再一次追问。

“那次事故后，静静已经是一个不能自理的残疾人了，更主要的是失去了生育能力。”

“那个男人就这么离开了她吗？”我又一次追问。

“男孩也很舍不得静静，但男孩的家人不同意，找关系把男孩调离了。”

我那时不懂什么是爱情，无法去理解这些。但是，我的脑子总是去将堂嫂讲的复原，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美丽的女子与一个爱着她的情人在开心地描绘未来，又仿佛看到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人事不知的她，看到男孩离她而去的那种失落……

在澡堂遇到静静，我都会跟着她们去迎接静静，慢慢地推着轮椅，轻轻地褪掉她的衣服，在给她冲澡的每一个瞬间我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

当她的残肢暴露在我的眼前时，这是我无法去想象的惨相，一根透明的管子一头插在肚子眼旁，一头吊着一个医用尿袋子。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坐的，我无法去想。

骨瘦如柴的双手，她的整个上身也布满了缝针的痕迹，“伤痕累累”，这個词用在她身上真是非常贴切。我轻抚着强忍着泪水，静静抬头平静地望着我，轻拍着我的手。

坐在轮椅上的她是那么安静，目光是那么善良。

我看着她的身体想象着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已完全没有了自我。

我再去堂嫂家已是多年后，堂嫂分了一套房子，虽然说不大，一室一厅，但有了自己的卫生间。站在洁白的浴室里想起了那个澡堂，我大声地问堂嫂：“那个澡堂还在吗？”

“还在呀。只是澡堂已不是原来的澡堂了，承包给了私人。”

“为什么要对外承包呀？”我追问着。

“澡堂发生了偷窥事件。”

听堂嫂讲，澡堂的墙被几个小青年偷偷地抽掉了几处的红砖，当女工们去洗澡时他们便蹭在墙外将活动的红砖抽掉，往里看并用照相机拍女工们洗澡。后来被巡逻的保卫科发现抓了他们的现场，那几个小青年也被关起来了。

带着好奇心我决定再去一次澡堂。奢华高档的澡堂门口有漂亮的迎宾小姐热情地将我带到贵宾室，端来一碗红枣枸杞茶，随后将我领到澡堂里。

水雾中已看不到了原来那些熟悉的身影，也没有了曾经的嬉笑打骂，你追我赶。水雾中个个都是凹凸有致的小姐姐，她们站在水雾中，让我一下子感觉走进了云层，看到了一群美的仙子。

她们的皮肤有如白嫩的豆腐花，丰满的身材，高挺的双乳，粉红的乳头，那细细的小蛮腰，翘起的臀部，修长的白嫩的双腿，仿佛看到了安格尔《泉》中的青春女子富有韵律的身体曲线美。

那柔润充满活力的肌肤充满着青春的弹性，那姣美的容貌和内心的纯净给人一种视觉的美。我居然没有了曾经的羞涩，大方地脱着衣服，在水龙头下面无所顾忌地擦着身子。

一个小姐姐靠近我，上下打量着我，温柔地说：“小妹妹的身材不错，是一个标致的美女。”我大方地朝她投去一笑。

在水的冲洗中，我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紧致饱满的双乳，泛着淡淡的粉红的乳头像两座山峰挺立着，修长匀称的双腿，圆润的臀部，白净的皮肤，浑身散发着青春性感的美，心里浮生着一种骄傲。

不经意间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她们在相互比美，一个说自己的乳房还不够大，想去隆一下胸，自己的腰不够曲线，要去抽一次脂。另一个说自己的肚子有怀孕的孕期纹，丑死了，要去美容医院修复……她们聊得那么自然，无所顾忌。

这时她们发现我在偷听，冲我抛了一个媚眼，媚眼充满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只感觉是一种干净的放荡，因为她们的眼神透着纯净。

责任编辑：蒋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