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9世纪中日启蒙教育比较研究

2023-10-27 08:57郑哲
今古文创 2023年38期
关键词:启蒙教育私塾

【摘要】启蒙教育作为教育过程的基础,在中国明清时期和日本江户时代的社会转型期背景下不断发展并呈现出新的特征,为教育近代化的实现以及近代人才的培养铺平了道路。本文通过从社会转型期社会关注度、多样的教育机构形式及蒙学教材内容三方面对17-19世纪中日的启蒙教育进行比较,发现中国明清时期启蒙教育的先进性体现在科举制设立、多民族开化、教材类别分明等,但应试氛围浓厚,而日本江户时代吸收中国儒学及西方科学思想,实用性和技能性更强,这对于我国现今的启蒙教育具有启示意义。

【关键词】中日比较;启蒙教育;蒙学教材;私塾;寺子屋

【中圖分类号】G6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38-012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38.039

基金项目:2022年江苏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省级重点项目(项目编号:202210291101Z)。

2018年9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对教育的地位和作用有过明确的阐释:“教育是提高人民综合素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途径,是民族振兴、社会进步的重要基石”“建设教育强国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教育问题是党中央关心的民生问题之一,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少年儿童成长成才,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办好学前教育”等。由此可知,启蒙教育作为基础教育,意义十分重大,我们必须认识到启蒙教育的重要性。

自古代起,童蒙教育一直被关注和重视。西汉《大戴礼记》中曰:“古者年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东汉《白虎通》中曰:“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由此可知,古代8-15岁被认为是启蒙读书的阶段。中国童蒙教育的发展一方面促进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另一方面对周边国家汉字文化的兴起与发展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国的童蒙读物曾传入日本并被广泛接受,不仅体现了中华文化的深厚底蕴,更推动了中华文化在海外的接受与发展。两国童蒙教育与时俱进,随着时代的发展呈现出不同的样态。17-19世纪对于中国和日本而言都是封建社会转型期,启蒙教育也发生了历史性变化。本文将从社会转型期社会关注度、多样的教育机构形式及蒙学教材内容等方面探讨中国明清时期和日本江户时代的启蒙教育,并探究对现今学校启蒙教育的启示意义。

一、转型期社会广泛关注启蒙教育

为了培养封建统治人才,汉武帝在中央设立太学,由中央直接管辖,标志着封建官学制度正式确立。汉代以后,随着隋唐时期科举制度的确立,中央官学进一步加强对人才的选拔,打破了世家贵族垄断教育的局面,平民学子得以通过科举考试进入统治阶层。宋元以后,科举制度进一步发展,并走向没落。

明清时期是我国封建社会达到鼎盛并开始向近代社会转型的重要时期。在教育方面,继承前朝的科举制逐渐规范,许多科举参加者童蒙时期就开始接受知识教育及考试科目训练,蒙学教育者也多为科举出身,为科举服务,向中央输送人才[1]。明清统治者都非常重视启蒙教育,比如针对明清时期初等教育机构社学,正统元年(1436年)明英宗设提学官进行督学、顺治九年(1652年)清世祖颁布诏令明确社学设立有关事项等。此外,《增广贤文》中有一段谚语:“ 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十载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劝君莫将油炒菜,留与儿孙夜读书。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要好儿孙须积德,欲高门第快读书”,在当时广为流行,体现了民间对于读书应举的关注与信仰。[2]

此外,社会转型期,经济是教育的基础。农业经济稳定发展的同时,商品经济发展,资本主义萌芽出现,为私学的设立奠定了经济基础,科举制影响下,平民子弟对教育的需求增加,学习应举的心理强化,师资和生源盛于以往[3],所以官学之外,私学得到蓬勃发展,如私塾教育已经形成相对完整的体系。

日本江户时代,又称德川时期,1603年德川家康受任征夷大将军,建立幕府于江户,后成为国家最高权政机关,天皇位同虚设,将军成为最高统治者。德川家康统治期间,曾捐赠朱子学家林罗山一笔钱和一块地皮,林罗山建立起“先圣殿”用于教育,后发展成为“汤岛圣堂”,由幕府直接管辖,更名为“昌平坂学问所”。幕府还十分关注由私人兴办的启蒙私学,比如德川吉宗关心寺子屋教育,采取系列措施如奖励经营寺子屋者、下令编写《六谕衍义大意》、订制政策奖励教师等。在幕府影响下,一些藩国也开始重视童子学问,建立地方藩校培养人才,藩士子弟毕业后可致仕藩府。

随着商品经济出现,手工业发展,农产品逐渐商品化,城市逐渐繁荣发展,小农自然经济逐渐瓦解,农民开始向城市聚集。大量的人口流动、商品买卖促使商人、农民急切希望具备计算、管理方面等能力,民间教育机构寺子屋成为商人、农民阶层的重要教育机构。

综上,明清时期和江户时代都处于封建社会时代背景下,继承前朝教育体制,蒙学教育官学与私学并行,社会广泛关注启蒙教育。另一方面,明清时期和江户时代都出现资本主义萌芽,商品经济发展,为教育机构的设立与发展壮大奠定了经济基础,但中国处在科举大环境下,平民启蒙教育目的倾向于应举出仕,而日本平民对于启蒙教育需求偏向更加贴近生活的实用性技能。

二、大力办学推进多样化模式教学

明清时期比任何一个时代都重视启蒙教育,各种初等教育机构遍布城乡,其中官学有社学、义学等,私学有私塾、义塾等。元代规定“五十家为一社”“每社立学校一”,明清社学在此基础上发展。义学在偏远少数民族地区设立,开化夷民,进步性明显。私塾根据功能和设立情况可分为塾师设立在家中、庙堂等地的家塾、以村为单位设立的村塾和宗族设立于宗族祠堂庙堂的族塾;根据施教程度,私塾可分为童子启蒙的蒙馆和专注成人科举致仕的经馆。

私塾起源于春秋时期,历史悠久,千年来作为中国传统教育模式的中心,是人才培养的摇篮。明清时期私塾不管是在教学方面还是在管理方面都趋于成熟,这一时期也是私塾发展最为兴盛的时期。明清之后私塾的规模不断扩大,根据河北省1907年直隶提学司的调查,“各府州县官私两等小学虽已设立,而与私塾比较尚不敌其十分之一”。1936年,江苏扬州私塾与其他教育机构数量比例约为10 : 1。由此可见私塾启蒙承古萌新,对于近代教育的影响力更加深远,故选取私塾为例。

由于科举考试内容多出自四书五经,所以启蒙教育以识字为基础,又加以儒学思想为道德核心进行,是一种完全灌注式的教育方式。私塾一直遵循传统的教学形式,规模为约二十人左右的小班教学,先生规定私塾的课程安排与教学内容,学生听从先生的教诲。对孩童的德育要求相对统一,所以启蒙形式也相对固定。

此外,明清时期女子启蒙分为家庭启蒙和闺阁塾师到家中坐馆两种,以知识教育和培养审美、陶冶情操为目的[4]。但由于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维护男性的权威地位,一些家庭认为“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有些女子自小并不能很好地接受启蒙教育,受传统女教思想的影响,被限制在男性教育的门槛之外,接受的教育与男性大不相同。

在日本,除官学及藩校之外,私学亦分有乡校、寺子屋、学堂等多种。藩校为模仿昌平坂学问所所设立,各藩规定的藩士子弟入学年龄不同,多以七八岁入学[5]。乡校出现在日本农村,招收青少年接受道德教育,还有“儿童组”和“青年组”的说法,7岁儿童进入儿童组,让儿童加入集体参加集体,训练生活能力[6]。寺子屋起源于平安时代,由寺庙承担启蒙教学的责任,这些寺庙主要面向平民子弟,随着平民阶层的教育要求不断提高,寺庙已经不能容纳全部学生,专门的平民教育机构开始出现,并沿用“寺子”的称呼。

日本寺子屋开创了日本平民启蒙教育的先河,在江户时代飞速发展至全盛期,对启蒙教育的普及和教育水平的提高有重大影响。寺子屋比起乡学等机构形式更加普遍,据统计寺子屋规模多达15500所[7],师资更优、教学内容也更加灵活,为日本近代国民启蒙教育奠定了基础,成为日本教育近代化的有效资源,为日本教育近代化发挥不可忽视的作用,故选取寺子屋为例。

寺子通常五六岁入学,十二三岁毕业,中间的学习大约为五至六年。教学上并不是通过班级授课,而是采取个别教学的方式,每位学生学习和接受的内容不同[8],能够提高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体现个性化特色。寺子屋教育突出的是教学对象将女子也划入其中,还为女寺子专门准备“女子用往来物”作为教材,女子对启蒙教育的需求被肯定且被满足。寺子屋实现了男女共同学习的新形式,大大提高了启蒙教育的普及率和平民的受教育率。

综上,明清时期和江户时代民间初等教育机构均丰富多样,各有特色,对于蒙学发展、启蒙教育均有深刻影响;并且都是通过讲学形式来实现传道授业;启蒙的开始时间虽不完全相同,但启蒙过程平均都约为6年。不同在于中国的私塾讲学为小班制,更传统更规范模式化,日本的寺子屋通过个别教学拉近了师生之间的距离,突出个性化;由于中国地域广袤民族众多,启蒙教育也注重多民族这一大特色。但是中国对于女子启蒙细致且严格,而日本对于女子启蒙的受教育包容度更大。

三、与时俱进发展实行教材类别化

明清時期所用启蒙教材丰富多样,可分为基础识字、伦理道德、综合知识和诗歌作文四类。由于孩童的理解能力限制,表现形式多为浅显易懂的文字图画,使得启蒙更加生动形象。基础识字类主要有《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以通俗、词句押韵,朗朗上口、便于记忆为特点流传至今。伦理道德类主要有《孝经》《弟子规》等。年纪稍长,便开始学习《四书》《五经》,涵盖了社会需要培养的品质道德,以规范行为,修行思想。综合知识类,主要有《幼学琼林》《龙文鞭影》《蒙求》等,涵盖自然知识、天文地理、名物典故各个方面,都以故事加配图形式引起儿童的学习兴趣,使其对中华文化有初步的认识。诗歌作文类主要有《唐诗三百首》《神童诗》《古文观止》等,这些诗句文章千古传诵,对于现代语文教育亦有较大影响。

此外,科举致仕这一中心目标在孩童时期便已固定化,甚至要求童蒙时期便开始训练八股文写作,《塾课发蒙·文式五则》就是指导八股文写作的教材代表。《三字经》中还有“幼而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扬名声,显父母”,向儿童强调学习举业光宗耀祖的重要性,可见“应试”的特征明显。

中国古代学者的智慧随时代变化不断涌现,对于教材的编纂规定及注改丰富了知识类别,且与中华文化息息相关。但同时,教材的丰富也带来了过度的规范,这对于孩童的身心健康并无益处。如《孝经》中强调“孝”的重要性却并没有区分辨别“愚孝”的行为。另外,整个封建时期女性地位较低,女子使用的启蒙教材主要有《女儿经》《闺训千字文》和《女训约言》等,这些教材中针对女性提出严格甚至苛刻的要求,损害了女性受教育的利益。

日本平安时代后期,广泛用于童蒙学习的教材被称为“往来物”。“往来物”原是指来往的书信,随着时代发展,文体扩大、内容扩充,教材更加体系化。最初往来物的学习者主要是贵族,后发展至武士以及平民。不同时期的往来物承担了初级教材的责任,大体有平安时代的《明衡往来》、镰仓时代的《十二月往来》以及室町时代的《庭训往来》《富士野往来》等。及至江户时代后期,商品经济发展,寺子屋开始教学算术、管理等,注重知识的技能实用性,主要有《田舍往来》《百姓往来》等,用于日常的生活及生产知识的普及[9]。

由于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日本的教材也多用儒学经典。寺子屋使用教材进行教学的核心是识字读书,但从中国直接流入日本的汉字难以理解,并不能被孩童所接受,于是往来物开始模仿儒学经典,如模仿《三字经》所创的《日本三字史》、模仿《千字文》所创的《世话千字文》等等[10]72。同样的,日本启蒙教育的教材也加进了道德教育,如《童子教》《孝经》等,重在规范儿童的言行,使其符合封建社会的道德思想取向。

另外,寺子屋的启蒙教材不仅仅只有儒家经典文学,受西方文化影响,科学知识也被录入其中,例如《身体往来》主要为儿童普及生理器官等知识、《穷理往来》主要归纳了西方历史上重大的发明及研究包括物理化学各个方面[10]76。

综上,明清时期和江户时代的教材都非常丰富且经久不衰,以儒学经典为主,特点为简单易懂;教材都与时俱进,与时代背景、思想文化息息相关;教材都注重识字教育与道德思想教育相结合,培养儿童的基础能力和优良品质两方面共同发展。不同在于体现在教材中的“应试”和“应用”的价值取向,中国明清时期教材内容更着重于学习能力,目的为科举致仕,培养做官才能,思想相对固化,不过分类更加专门化、多样化。日本江户时代教材内容更着重于生活和生产的实用技能,并且积极吸收西方外来科学知识,目的为培养不同职业所需要的技能型人才。

四、鉴古察外促进教育现代化

总体来说,中日前近代的启蒙教育各有异同,且各方面相互影响缺一不可。明清时期中国的启蒙教育机构多样、教材较之日本类别更加分明、丰富,但这一时代背景下更注重传统文化及思想的继承和传播、发展,目的较为单纯,主要以科举致仕为中心。反观日本江户时代,和中国同样为封建社會,但女性受教育机会增加,且开始吸收中西方的知识,儒家思想和科学知识相结合,学习职业所需,更加自由多样。

我国现今学校的启蒙教育,除了培养识读写的基础能力之外,同时注重思想引导和价值取向。从儿童启蒙的引导方向来说,政府应明确培养文化自信需要实践,而非一味灌输,政策和教材内容需要与时俱进进行微调,注重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从教育方式来说,教学应更加注重学生的自主思考能力的培养,同时要考虑学生的兴趣所向,鼓励学生提出不同的观点、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成为“应试教育”;此外书本知识教育只是一方面,社会更缺乏的是动手操作的技术型人才,需要坚持“双创”,先进开放应与优秀传统结合,贯穿生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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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郭英德.明清女子文学启蒙教育述论[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04):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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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杨孔炽.江户时代日本教育研究[D].北京师范大学,1997.

[7]朱玲莉.日本寺子屋教育及其对我国基础教育的启示[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6):161.

[8]李卓.日本近世史[M].北京:昆仑出版社,2016:421-422.

[9]石川谦.日本教科书大系·往来编[M].东京:岩波书店,1978:967-1977.

[10]谭建川.中日传统蒙学教材比较[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2005,(2).

作者简介:

郑哲,女,汉族,江苏扬州人,南京工业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日语专业本科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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