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微信依然稳居“第一社交App”位置,但越来越多的人有了“逃离”朋友圈的想法。对待朋友圈态度之变,背后发生了什么?
朋友圈变工作圈
打开自己的朋友圈,齐整地排列着色彩相同、风格一致、标题很长的链接,简洁而乏味——今年40岁的石先生,保持每周更新一条朋友圈——那是他供职企业微信公众号更新的频率。石先生在一家国企负责企业动态文宣,“微信公号刚开始的时候,企业各个部门都在做,但讲的都是自己的工作,哪有关注度?现在干脆精简成会议记录和领导讲话,更没人要看了”。
点开这些链接,阅读量通常只有两位数。因为风趣幽默、能说会道才被选去负责这项工作的石先生坦言,自己在朋友圈就是个“无情的转发机器”:“这是我的工作范畴,我自己再不转怎么办?”
当微信代替短信、电话成为主流的即时通讯工具后,许多人直言“朋友圈已不是朋友圈”。“从微商卖家到新接触的客户,陌生人见面连电话都不留了,首先就是加微信。”在上海陆家嘴一家金融机构工作的邓蓉说,面对朋友圈中众多工作上的联系人甚至陌生人,她无法真正敞开心扉讲自己想讲的事,“转发工作信息是最安全的”。在小红书关于这一话题讨论里,有人说“35岁以后就不要发朋友圈了”,还有人表示“不发朋友圈是成熟的标志”。
“我们的朋友圈就是工作场所。”曾在多家品牌从事销售工作的艾德直言,正是因为腾讯财报所言“朋友圈使用时长同比大致稳定”,五六年前,艾德所在的品牌主要是让销售人员主动加有消费能力顾客的微信,鼓励销售“充分运用私域流量”。但朋友圈从此和店面一样成了主管会查看的区域,“比如,我养了两只猫,经常发些动态,主管觉得不错,可以吸引客户;但有次我回老家发了一组破旧的老屋,有人建议我删掉,因为‘跟品牌调性不合”。如今,艾德工作的品牌要求他们用企业微信添加客户,避免销售跳槽带走客户,“这样的朋友圈就纯粹是卖货广告,更没‘人味了”。
社交裂变的“修罗场”
“很多工作内容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信息量,更难受的是我看不到有个性、有血肉的‘人。”从事艺术推广工作的姜女士曾经很喜欢看大学同学的朋友圈,“他像编辑一样为我们选择内容,再配以自己的观点,往往一针见血”。不过同学考公“上岸”后,几乎再也没见过他在朋友圈发过这样的内容。“偶尔深夜看他发些观点,老朋友评论‘你终于回来了,结果早上发现他删掉了。”
石先生很能共情这样的行为,“你都不知道你朋友圈里藏了些什么人”。尽管微信在朋友圈也不断推出分组、屏蔽、限时可见等功能,但“这些功能有时会带来更大的尴尬”。石先生的同事曾使用分组功能,在朋友圈里吐槽合作方工作安排不合理、效率低下。谁知当天合作方就找到石先生,表示“不满意可以在台面上交流”。石先生几经安抚打听,才得知同事的朋友圈被截屏后传给合作方。“现实中,我还能提醒大家不要传话,但朋友圈里的联系人环环相扣,只能说‘朋友圈里不尽是朋友。”
在一项相关调查里,即便还有约20%的人会在朋友圈发个人生活方面的內容,但许多“社交规则”也让人感受到了不同。在小红书的热门话题里,有人吐槽朋友“跳赞”给自己带来伤害。有网友编辑自己出游照片发布朋友圈,却发现与自己交情颇深的老同学赞了其他人的同样内容,却跳过了自己发的朋友圈。
有人不喜欢被“跳赞”,就有人讨厌“连赞”。有网友抱怨,自己刚发朋友圈,往往有一类人会立即点赞,这些点赞者几乎会把朋友圈所有人发的内容都赞一遍。“我精心编辑的内容,希望得到共鸣、讨论甚至是反对。这种看也不看每个人都赞一遍的人,让我觉得自己很廉价。”
为了避免这样的烦恼与尴尬,一些人选择关闭朋友圈,转向其他社交平台。邓蓉坦言,自己会将部分想表达的内容转到小红书上,“自己不发笔记,而是发在别人主题笔记的评论区里,因为数据关联微信好友可能会在别的平台也看到我”。即便如此,仍有人研究她朋友圈空白处的图标,以确定自己不是被她屏蔽了。
近期经历辞职、创业、再求职、换城市生活的影视从业者刘磊对这样的变化很有感触。一年半前,他关闭朋友圈,笃信“作品能说话”,然而再求职时却发现与此前不少认识的人疏远了。“不必把朋友圈看得那么复杂,其实就是获取彼此信息的渠道。即便点赞之交,常常‘刷脸也是有用的。”重开朋友圈后,刘磊才知道高中同桌去年几经艰难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却一无所知。
在互联网平台研究流量动向的吴先生认为,从博客到朋友圈,人们对社交工具的需求总是从情感逐渐变为工具,“就像如今很多人怀念微博刚兴起时公众人物流露的真性情,如今似乎只剩广告和正确的废话。朋友圈也是这样,当流量足够庞大后,显得‘无趣却‘必要。未来会产生怎样的社交工具,拭目以待”。
(摘自《解放日报》简工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