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浥春泥

2023-10-25 14:38刘成爱
诗选刊 2023年8期
关键词:诗社春泥诗歌

2024年,春泥诗社将迎来她四十岁生日。四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短暂的一瞬,但对一个人而言,却走过青葱,抖落青春,抵达“不惑之年”。四十年,春泥诗社经历了“一夜爆红”的荣光和一度消沉的静寂,今天仍“老夫聊发少年狂”,再次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成为活跃在乡村振兴路上的一支“文学轻骑兵”。四十年,让我又想起了那群为诗相聚、为诗奔走、为诗歌唱、为诗坚守的小伙伴们,想起当年诗歌那些事儿。

20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醒了中国大地,也唤醒了久睡在青年农民心中的诗情诗神。随着“大包干”政策的全面推开,农村经济空前活跃,农民的精神面貌发生了深刻变化。我和郝志亭、郑书联、王奎高等几个高中同学便爱上了文学,从“牙缝里”省下钱来订阅《诗刊》《萌芽》《山花》,下课后跑到东山坡那棵松树下朗诵纪宇的《青春之歌》,以张海迪为偶像,立志当一名作家。

高考时,我们那一级同学几乎“剃了光头”,只有刘升基、闫洪金、杨学光三人考上了潍坊农校。但我和几个爱好文学的同学并没感觉到高考落榜的失落,因为我们写诗。在广阔的农村大舞台上,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我們,并不满足于看看电视,听听录音,十里八乡地赶着看电影、看剧团演戏。我们不甘沉默,我们要自己写书,自己拍电影,自己演戏。这一股股新的浪潮,激励着山乡里爱好诗歌创作的青年农民,为山里人讴歌,为山乡美丽风光抒写的激情时时刻刻都在涌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原乡……那个时候,睁开眼闭上眼都有写不完的诗。

说起来我是很幸运的,高中一毕业就赶上县里招考民办教师。1983年8月,我入职崮山乡中心小学,被分配到离“中心”很近的尹家庄村小学,执教一个二十五人的“二四”复式班(因村庄小学生少,把二年级四年级编在一个班级)。记得我去中心小学拿录用通知的时候,看到高我一级的高中同学张文华、张素兰也一同被录用,便自告奋勇地骑自行车走了十五里山路给她俩送通知。因为,我早听说张文华和张素兰都喜欢写作,也知道她俩已经参加过几次县里举办的文学创作培训班。她俩长我两岁,是我诗歌路上的两位大姐。

共同的爱好,共同的事业,让一批青年人的心紧紧连在一起。我们在教学上相互帮助,在创作上彼此鼓励,除了与校内志趣相投的青年教师谈诗论赋外,还主动到乡党委政府、企事业单位、周边的村庄找一些文学爱好者交流。时任党委通讯报道员臧立荣、马戈庄村的官本书、信用社工作的于兆杰、后来成为大画家的张涌都是那个时候加入写诗“朋友圈”的。

起初,我们这群土生土长的农村青年,连诗歌的格式都把握不住,写出的东西自己看着也不像样子,但强烈的写诗欲望,逼着自己一点一滴地学,一句一句地写。记得我刚教学的时候,每当工作之余,就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地写诗,读书,思考,一到周末就拿着自己刚写好的诗歌读给小伙伴们听。有一天,我看到张文华写的《红石榴》《大泽山水库》,张素兰写的《紫》发表在《柳泉》杂志上,便奔走相告,心里特别激动。看着她俩手写的文字变成了铅字,自己也深受触动,创作的热情更加高涨,写诗的信心更强了。

为了向老师们请教,我骑着自行车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县文化馆,从馆长蔡德科到搞音乐的袁延书老师、搞美术的时述富老师我都认识。当然,最熟的还是搞文学辅导的赵伟、李薇红、陈传瑜老师了。姜言博是80年代著名的青年诗人,是我崇拜的偶像和诗歌创作的指导老师,给我和诗社至关重要的扶持和引导,陪伴着我在诗歌路上一路前行。大约是在1987年秋天,我有幸受邀参加在安丘举办的全国儿童文学创作笔会。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平度出远门,不知道安丘有多远,在什么地方。加上我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出行的困难还是很大的。但机会难得,参加学习是铁了心的。为了第二天坐车方便,头一天晚上我便骑自行车到了平度大理石厂,找到在那儿工作的姜言博老师。姜老师把我领进职工宿舍楼前边的“创作室”,一个不足五平方米的储藏室,他笑着跟我说:“我一年发表三四百首诗,就是在这儿写的。”我和姜老师在“创作室”里喝酒谈诗,他还特意把安丘朋友的电话记在一张纸条上递给我,晚上我俩就挤在用麦秧草和蛇皮袋子做的大草褥子上。第二天一大旱,姜老师骑自行车把我送到平度汽车站,临行前他从裤兜里掏了很久,把掏出来的粮票全塞到我手里。我坐在去安丘的客车上,小心翼翼地数了数这一把皱巴巴的粮票,一共是十二斤八两。我的心暖暖的,眼角上噙着感动的泪花。

1984年春天,县文化馆举办了一个诗歌创作培训班,崮山乡的青年诗歌爱好者占了多半。这似乎是一次久违的聚会,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火一样的热情。我们彼此温暖,渴望心灵的自由,脸上荡漾着发现诗美的喜悦,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是啊,我们多么需要一个集体组织,需要更多的人在一起互相切磋,互相学习,互相鼓励。张文华提议:“成立诗社吧!”这句话代表了大家的共同心愿,于是一个新时代的诗社开始酝酿了。

时代的需要,青年的呼声,领导的支持,坚定了我们成立诗社的决心。经过一番细心的斟酌,大家决定以“春泥”作为诗社的名字。我即兴作了一首短诗:“请相信/天际最后一缕徘徊的星光/是春的使者/报告遗失/报告希望/报告腐败和惆怅/报告苏复和兴旺……//细雨与春滋润/春光与泥土酝酿/犁铧掀起的波浪/把春收藏//把所有的星斗/播进开冻的土壤吧/春是开始/泥包含希望。”(《春泥》,1984年11月10日在《平度大众》首发,后被《青岛日报》《群众文艺》等十多家报刊转发)。

后来,张文华、张素兰张罗着我们几个联名向乡党委、村支部以及县文化馆和乡文化站写信,提出了成立春泥诗社的建议。乡党委看到信后非常重视,先后为诗社成立召开了三次专题会议,认为为了提高山乡人民的文化水平,丰富群众的文化生活,必须支持这一新生事物。时任乡党委书记邹书良还为《春泥》诗刊题写刊名并责成文化站站长石文斋直接抓诗社,在机关大院内腾出三间房子作为诗社活动场所,首次拨款六百元,作为诗社活动经费。乡党委把诗社看作一所大学校,从中可以培养人才。并提出“要写诗先做人”,要求加入诗社的社员必须是德才兼备的优秀青年,诗社成员必须做好本职工作。在取得了各级领导的支持后,我们向全乡十八名农村诗歌业余作者发出了成立诗社的邀请信。

1984年10月7日是一个难忘的日子,春泥诗社成立大会在崮山乡大姑顶脚下的下马村召开。王召新、孙廷忠、谢芳等二十九名青年农民业余作者,汇聚大泽山主峰之一大姑顶下的下马村小学,庆祝自己的创作团体成立。除崮山乡本地事先约好的诗歌业余作者外,还有闻讯从龙山乡、大田乡专程赶来的十一个陌生面孔。当时参会的那帮人大都是高考落榜返乡、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农民,平日爱好文学,大都在省、市和县文艺刊物上发表过诗歌作品。这些小青年大部分是民办教师,很希望利用这样一个组织,促进山区教育和自己的教学工作,使山里孩子从小得到美的熏陶。

会议开得很成功,乡党委写来了贺信,县文化馆打来了祝贺电话。会议决定由乡文化站站长石文斋任诗社社长,张文华和我任副社长,张文华还兼任编委主任。张素兰、臧立荣、崔瑞青等六名创作成绩较好的青年任编委。就这样,在胶东半岛,在平度县崮山乡,在一个叫桃花涧的小山沟沟里,“春泥诗社”破土而生!这是全国第一个带着泥土芬芳的青年农民诗社,是山乡青年的一大创举。它散发着泥土的香味,给文艺的春天带来新的气息,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它像初春的雷声,震动了《人民日报》《农民日报》《解放军报》《文汇报》《作家信息报》《农村青年》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全国三十多家新闻媒体。就连国防边境线上“猫耳洞”的战士,在炮火暂停的间隙中也发来热情洋溢的贺信:

“春泥诗社”的农民兄弟姊妹:我叫赵习军,是战斗在老山前线的战士。前几天,我看了一份《农村青年》,知道你们办起了“春泥诗社”……在此,我以一名诗歌爱好者的身份,祝贺“春泥诗社”的诞生和繁荣。……来到绿色的军营,尤其是来到了散发着焦土气息的老山前线,战士们那种热血男儿的博大胸怀,为国吃尽千般苦的高尚品质,又激起了我写诗的热情。……我想加入你们的诗社,你们愿意接收我吗?……敌人又打炮了,就此搁笔。(1985.12.31于老山)

这是一封长信。如果不是因为“敌人又打炮了”,还不能“就此搁笔”。

有一天下午,邮递员抱着厚厚的一沓子信走进小马小学,其中一个“牛皮纸”信封是国务院寄来的挂号信,需要张文华签收。“快来看!快来看!万里副总理来信了!”张文华打开信后,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地叫了起来。办公室的老师们纷纷围拢过来,争相传阅。自称“五朵金花”的张文华、崔水清、张素兰、刘成香、尹秀峰商议:“这封信得马上送给领导看看。”张文华一看天色不早了,说:“我这就去,再不走就晚了。”说完,她把信放进自行车前边的小框子里就上路了。那天,外面的风特别大,张文华骑着自行车,一连走了十几里山路。当她风尘仆仆地赶到文化站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封珍贵的来信。当她意识到“被风刮走了”的时候,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石文斋老师安慰道:“不急不急,明天咱再仔细找找。”他摇了摇头,“你看到信里的内容了吗?”这个山村女孩迅速从着急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想了想,坚定地说:“万里副总理表扬咱春泥诗社啦!他还鼓励社员们要热爱生活,好好学习,多写诗,努力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第二天,石老师和跑工作片的其他人员一大早就去了沿路的马戈庄、朱黄、黄山后、西李、陡沟等村,让村干部发动村民找了半天也无果而终。这封“珍贵的信”,最终成了“春泥”不解的心结和永久的遗憾。多年来,我一次次还原那个情景:一个山村女孩,顶着风,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驶l风尘仆仆,她站在乡文化站门外,焦急地翻找,为一封被风刮走的信,伤心,流泪……

春泥诗社浓浓的乡土气息迅速散发到了首都北京,散发到了祖国边疆,散发到了火热的老山前线。就在春泥诗社正欲含苞怒放时,乡党委书记邹书良及时洒以春雨,滋以甘霖,给《平度大众》编辑部写了一封推荐信:“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向您推荐这组充满乡土气息的习作。它出自我乡农村青年创办的‘春泥诗社’社员之手。尽管还不成熟,却洋溢着他们对春天的渴望,对泥土的亲吻和对新生活的热爱。正如他们自己在发刊词上所说:‘我们不甘沉默,不甘忍受贫瘠的痛苦。我们渴望春日,渴望金色的未来。’随着农村经济体制的改革,农民对精神生活的需求越来越高,满腔热忱地支持他们开展文艺创作活动,有着深远的意义。我希望贵报能为他们提供园地,让这些无名的小树,早日茁壮成长起来。”

1984年11月10日,《平度大众》整版刊登“春泥诗社”社员的作品。不久,《平度大众》又为我们举办了诗歌创作班。那时,县里有专项经费,统一安排吃住,还发生活补贴,我备受鼓舞。在这次培训班上,我认识了《平度大众》副刊编辑赵伟、张璋两位老师,还结识了王长令、贾维等十几位业余作者,并创作了《农忙》一诗:再也不是/让忙乱占领这个季节//瞧大门开着/橘红色的杏探出墙外/向着繁忙的麦田张望//谁不知晓/她是她家呱呱叫的一把手/家里家外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小叔子忙割/丈夫打场/又邀来开拖拉机的妹妹/帮送公粮//白天呢/洗罢衣服/又蒸干粮/罐中生着豆芽/锅里炖着鸡汤……//手没闲着/嘴还闲着/干脆打开收音机/溜上两句/在《希望的田野上》……现在看,这是一首十分幼稚的诗。但在当时,我手捧刊登自己作品的报纸和两元钱稿费的汇款单,却欣喜若狂。

1985年,《青岛日报》曾以“万紫千红总是春”为题报道了在春泥诗社的引领下,《天棚》《野百合》《山菊花》等二十七个文学团体相继出现的“春泥效应”和培养一大批文学青年成长的“文学现象”,春泥诗社真正成為20世纪80年代初期青岛市最具影响力的文学刨作团体之一。这时,邹书记又做出了鼓舞人心的决定,安排一名副书记带队,组织十六名创作骨干赴胶东十四县(市)采风、酿蜜。蓬勃的活力,甜美的生活,让我们开阔了眼界,扩大了视野,诗心激荡,诗情迸发。《平度大众》特派记者全程采访,再次整版刊发我和石文斋、张文华、张素兰、杨春亭、崔瑞青、刘旭亮等七人的采风诗作。张璋老师采写的《撒下一路诗情》,也被《山东青年》等多家报刊刊发。

著名诗人苗得雨为春泥诗社题词:“诗生在泥土中,才有如此芳香。”我和诗友们的创作热情空前高涨,活动交流的次数越来越多。当时,诗社成员白天大都有繁重的工作,组织诗歌活动只能在晚上和星期日。我们的住处,远的相隔三十余星,最近的也有五六里地,凑在一起很不容易,但坚强的毅力和拼搏的精神让我们在学习写作的路上克服了种种困难。一行行稚嫩的诗句从山沟沟里飞出,一张张蜡纸被我和我的学生铺着钢板一笔一画地麴出,一页页诗稿用滚子从油印机上印出……当一本本的小集子装订成刊,我们端在手里反复端详,乐此不疲。

同时,春泥诗社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一封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从全国各地纷至沓来,一波一波的记者、诗歌爱好者走进山乡,造访诗社。有的在来信中称“春泥”是“我们年轻人自己的诗社”“咱们农民的诗社”,有的要求改稿、订购诗刊,有的甚至寄来了钱、邮票、书刊,还有一位残疾青年先是来信强烈要求加入诗社,又不远千里拖着残疾的身体找到诗社。短短八个月的时间,共收到各地来信四千多封,遍及全国二十多个省市;组织大型活动五次,召开编委会九次,发展社员一百二十五名;收到稿件一千四百二十篇,油印《春泥诗选》五期,向地级以上文艺刊物推荐优秀作品七十二件,被省市报刊采用五十六件。

赞扬、荣誉和成绩并没有让我们感到满足,反而觉得压力更大、责任更重了。那个时候,我感受最深的是自己的能力、水平跟不上了。如何好好总结一下前段走过的路?怎样修订诗社章程,建立制度,让诗社活动经常化正规化?那阵子,我和诗友们三天两头到文化站站长石文斋那里跑。我们都称他为“石老师”.他是我们最大的依靠。石老师当时还是“聘干”身份,家住离乡驻地十多里远的西丁家村,农活儿多,日子拮据。可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到了星期天就去“堵门子”,缠着他问这问那,中午还要蹭饭吃。后来,石老师在文艺方面工作成绩斐然,还写了一个剧本《年轻人》被拍成了电视剧在山东电视台播出,他也如愿以偿地“转正”了,由招聘于部身份转为国家正式干部,但必须异地任职,被调到了麻兰镇文化站继续饪站长。

接替石老师的是张永奎。他也是刚“转正”,从云山镇调任崔召镇文化站站长(1985年11月崮山乡改为崔召镇)的。他同样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文化人,吹拉弹唱样样通,也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二任春泥诗社社长。张站长对春泥诗社可谓“一见钟情”,关爱有加,为春泥诗社的发展倾注了大量心血。他慈眉善目,待人热情,真心实意地与业余作者交朋友。按照党委工作分工,张站长包“小鱼脊山”片,是“一片之长”,管辖小鱼脊山等九个村庄,老百姓称他为“张片长”。可就是在这样繁重的工作压力下,张站长的心里还惦记着春泥诗社,经常在下乡时顺脚到我和文华工作的学校看望我们,了解我们的写作情况,有时帮我们出题目,想点子。一次,为编印刊物的事,我约着到他办公室见面,当我们几个风尘仆仆地赶到时,只见张站长满头大汗,裤腿上沾满泥巴,手里正忙活着切西瓜,嘴里招呼着:“先坐,先坐。”张站长就是这样一个朴实、真诚的人,他是一首美丽的乡村诗!

1986年,在春泥诗社成立两周年前夕,乡党委为了“让这些青年人品尝一下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从而鼓励他们继续奋发努力,攀登新的高峰”,决定编印《春泥诗文选》,时任县委书记赵蓝田欣然命笔“春泥芳香”,山东省原文化厅文化处处长章永顺、山东省人民出版社编审牛明通、《喜盈门》编剧辛显令等都纷纷题词祝贺,引发一场“集体兴奋”。《春泥诗文选》的编辑工作由我负责,书稿几经讨论修改后由乡党委联系报社印刷厂印的。《春泥诗文选》是我着手编的第一本集子,也是春泥诗社第一本铅印的小册子,它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一种“诗歌精神”。是啊!在那个年代,这是多少业余作者难以企及的事情啊!

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我和我的诗友、学生“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道”。有一天,我和文华商量,在她任教的下马小学创办一个“春苗诗社”,在我所在的中心小学创办一个“春花儿童文学社”,意指在春泥上生发出茁壮成长的春苗,绽放出五彩缤纷的春花。

记得我当时任四年级(2)班班主任。那时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课外读物,我便到邮局查阅《报刊征订目录》,几乎把全国的少儿报刊的名称、代码、所在省份、通讯地址都一一抄录下来,发动学生订阅,并规定同学们之间不要重复订阅同一种报刊,以便相互传阅。这一招可真灵,全班四十七名学生订了四十一种报刊(其他六名因家庭困难未订),不仅扩大了孩子们的阅读面,培养了孩子们的阅读兴趣,还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热情,畅通了他们投稿的渠道。一个学期下来,全班在《中国少年报》《小葵花》等全国各地大小报刊上发表诗(文)三十余首(篇)。一粒粒文学的种子,在幼小的心田上生发出春芽。

一路春泥,感谢遇见。感谢有这么多领导的帮助鼓励,感谢诗歌界各位老师的扶持提携,正是因为他们,才给了诗社、给了我不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每每想起他们,我内心都会充满无限的温暖和深深的感激!至今,我的书架上还珍藏着一本1979年刚复刊的《星星》诗刊,扉页上有这样一句话:“天上有三颗星星,一颗是青春,一颗是爱情,一颗是诗歌。”诗歌是我的生命!诗歌的力量融入我的生活,融入我执教、从政的全过程,它是我生活中永远走不散的忠实伙伴!我把“三颗星星”装进自己的行囊,从民办教师,到中心小学少先队总辅导员、教导主任,再到镇党委秘书、镇长助理、农村党支部书记,再到政法干部、文化局局长,始终恪守“热情待人,激情工作”的诗人情怀,在生活中憧憬诗境,在诗境中追求真挚和坦然。

平度,我栖居的胶东风情小城是岳石文化的发祥地,这儿与许多名人和文化有缘。在这里,我诗歌创作的“土”和“根”,我做人的“本”和“真”,便源源不断地表现出来。在它的源流中,我是沙漠里微微滚动的一粒沙,是大海里闪着微光的一滴水。我不断地抚摸着古老的岳石文化,不断地丰富充实自己。我的诗先后在《诗刊》《人民日报》《山东文学》《上海文学》《青岛文学》等数十家报刊上发表,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等多种选本。我有幸加入中国作协会员,被吸收为青岛市作家协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几十年来,我以诗为伴,脚踏春泥,不停地走路,不倦地工作、创作,不懈地探求、思索,不断地汲取、收获,先后出版《丰收的余数》《刘成爱的诗》,参加《诗刊》社“青春回眸”诗会。现在,我的最佳生活状态是每天走自己的路,享受阳光,享受绿色,享受春夏秋冬,寻找对生活热爱和眷恋的心境;万物有灵,有感就发,不时地敲起键盘,分行记录对人生深度的思考、感悟。

2013年4月26日,我们争取《诗刊》社支持,组织春泥诗社复社。2014年12月5日,春泥诗社青岛大学分社揭牌成立,标志着一个土生土长的“山里娃”走进了“大雅之堂”。此后,黄岛分社(现为西海岸分社)、胶州分社相继成立,各种采风、创作活动蓬勃兴起。2016年,中国春泥诗歌奖和中国乡村诗歌高峰论坛在青岛举办,在全国首次提出了“乡村诗歌”这一新的诗歌概念,被著名诗人林莽先生评价为“春泥诗社的一大创造,是对中国新诗发展的一大贡献”。至今,中国春泥诗奖已举办五届,全国各地参评诗人近两万人,评选年度诗歌大奖得主十五人。2020年、2022年,受青岛文联之托,连续承办两届青岛市农民诗歌节,“城市乡间一首诗”让怀揣原乡的城市人、进城务工人员与农业、农村、农民紧紧相连,无法割舍。2022年,春泥诗社完成了主管单位、办公地址、法人代表“三变更”,正式乔迁青岛,把乡村文明与城市浪漫融为一体,成为农民市民的“连心桥”,乡村振兴的新亮点……

三十九年峥蝾岁月稠,春泥正青春!目前,春泥诗社本部在平度,总部设在青岛恒星科技学院,现有青岛大学、青岛农业大学、西海岸、莱西等二十一个分社,己在国家商标总局注册“春泥诗社”商标,成为岛城一张亮丽的文化名片,凝聚了一大批诗歌爱好者和文学新人。春泥诗社复社十年来,先后有十九人斩获全国性诗歌大奖,出版《春泥》《春泥三人行》《第五个春天》合集三本,个人诗集五十一本,社员辐射半岛,遍布山东乃至全国,已达上千人。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春泥诗社在一段时间虽一度淡出公众视野,但对当地文化和文学事业的影响一直是持续的、深远的。时至今日,在浪漫时尚的青岛海岸,在阡陌交错的胶东原乡,春泥诗社仍然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文化符号,是广大诗人作家割舍不了的情怀,是一代又一代文学青年的精神家园。

2023年5月29日完稿于春泥山房

本欄责任编辑 苏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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