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阳光穿透水晶

黄倩

妈妈，

你是阳光，

穿越我心灵的旷野，

如同阳光穿透水晶，

永远那么温暖，

将我照得通亮。

壹

我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动不动就会大哭，哭得满脸通红，哭得山崩地陷。可是，只要妈妈出现，将我从小床上抱起，我就不哭了。但只要妈妈一放下我，我就又开始号啕大哭。没办法，妈妈只好又将我抱起……

爸爸说我是一个小坏蛋，整天只想霸占妈妈。妈妈却说我是一个小可爱，她一看到我脸上挂着的泪珠，心就被萌化了。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她真想一直抱紧我，亲我的小手、小脚、小脸蛋……哄我睡觉。她说我总是梗着脖子向后仰着看她，那么深情，一直看呀看、看呀看……然后，眼睛慢慢地变小了、小了……然后就睡着了。她真希望在我每次醒来睁开眼时，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的脸，希望我每次睡觉闭上眼睛之前，映入我眼帘的也是她的脸。我说，我那时真想用眼帘将妈妈关在眼睛里，永远也不放她出来。可是，很多次我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地从我眼里溜走了……她并没有溜远，还在我身邊的某个地方，我能模模糊糊地听见妈妈让爸爸轻声、轻声、再轻声，别把我吵醒了。

贰

妈妈在我眼里是个美人。我最喜欢看相册里妈妈少女时期身穿古装的照片，她那么阳光、那么灿烂地笑着，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可是，你看这张照片，上面的妈妈瘦了，额头上还多了一大块疤痕……妈妈怎么了？

原来，自从做了我的妈妈之后，妈妈就不那么爱美了。在我一岁多时，有一次我一个大翻身从小床上滚落，妈妈奋不顾身地上前接住了我，而她自己的额头却狠狠地磕到了地上…一这个大大的疤痕一直过了八年才逐渐淡化。

三岁时，妈妈开始培养我画画。她让爸爸去北京出差时，给我带回一盒24色的彩色铅笔作礼物——翠绿色的方盒子，盒面上绘了两朵盛开的牡丹，一朵雪白、一朵粉红。盒子设计精巧，可以像支画架一样支起，24色彩铅整齐地排列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木香……

妈妈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这24色彩铅上来来回回地弹着，思索着要抽出哪一支……她一会儿给我画一个小房子，一会儿又给我画一座小花园……我要什么她就给我画什么。那时正值五月，我脱口而出：“我要粽子！”这下可把妈妈难住了，她画了一张又一张，可怎么也画不像。

第二天傍晚，妈妈下班回家，竟然给我带回来一叠纸，上面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粽子，全是妈妈工作的设计院里那些绘画高手们画的，每个粽子下面还签了作者的名字。我看到这么多的粽子，想着妈妈为了满足我的小小心愿，竟然去求人家画粽子，便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妈妈真的很爱我。

参

妈妈从来都舍不得打我，无论我闯多大的祸——在家里雪白的墙壁上涂鸦，把爸爸精心收藏的珍贵邮票剪破，将爸妈舍不得吃却留给我吃的鸡腿扔掉……虽然妈妈也会生气，但她说，每当生气时，就会想起我五岁那年，我们一起乘火车回外婆家的情景。然后，她的气就消了。

我也记得那个秋日的午后，我们在候车室里等呀等呀，却怎么也等不来火车。火车已经延误一个多小时了……

百无聊赖之际，邻座的叔叔建议我唱首歌。我看向妈妈，妈妈微微点了点头。我就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大家好！我给大家唱首歌…一”无精打采的人们起初一脸愕然，随即都来了兴致，伸长了脖子看我，还热情地为我鼓掌。

我一首接一首地边唱边舞，还即兴发挥了许多新的舞蹈动作。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时间在欢快的氛围中悄然而逝。当火车呼啸而来时，我还在忘情地歌舞。然后，大家自然地给我们让出一条路，妈妈拿起行李，领着还在边唱边舞、意犹未尽的我最先上了车……我望着车窗外拥挤的人群，朝妈妈吐了吐舌头，却见妈妈笑靥如花，像个孩子似的一脸骄傲，那幸福洋溢的神情我永生难忘。

还有一件事，也是我和妈妈的共同回忆。那天，妈妈带我去医院打针。我看到一个绘有穴位的橡皮小人，吵着想要，任凭妈妈怎么解释我都不听。一个阿姨过来解围：“小朋友，那个橡皮小人只有一个，不能卖哦。你要是打针的时候不哭，阿姨就送你很多漂亮的盒子，好不好？”

我一听，立刻高高地捋起袖子，让阿姨将针扎进手臂里。我真的没有哭，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我勇敢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竖起了大拇指。旁边一个小男孩还没打针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妈妈就指着我说：“你看！人家跟你差不多大，还是女孩子呢，多勇敢啊！”我竟然成了别人的榜样，心里无比得意。

后来，阿姨果真送了我好多漂亮的盒子。妈妈捧着一大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纸盒子——我的战利品，摇摇晃晃地走在我身后。我一口气跑出去很远，然后转过头看向妈妈，却见顶端一只盒子掉了下来。妈妈慢慢地蹲下，小心翼冀地伸手去够，指尖刚触到那只盒子的边缘，手上的一堆纸盒子竟然稀里哗啦地纷纷滑落下来，雪崩似的撒了一地。妈妈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见此情景，我比看了喜剧表演还开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场景，我穿着一件俏皮的天蓝色小短裙，头上扎一只粉红色的蝴蝶结，蹦蹦跳跳地走在妈妈身边，有说有笑，我们从暮色降临一直走到灯火辉煌……

肆

我一天天长大。妈妈将她的爱缝成一件件新衣。

我喜欢和妈妈手挽着手一起去百货商店挑花布。然后，从买来新布的第一天起，我就不停地问：“妈妈，新衣什么时候好啊？”妈妈总是笑盈盈地答：“快啦！”

每到晚上，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妈妈就会静静地坐在那架老式缝纫机前，点一盏幽幽的荧光小台灯。“笃笃笃”，踏板一起一伏，“哒哒哒”，机针一上一下……无论是夏夜的燠热，还是冬夜的苦寒，妈妈总是在那幽幽的灯光里，默默地为我缝制一件又一件的新衣。而时光，就这样宁静而平和地溜走了……

我骄傲地穿着妈妈做的新衣走在同学们中间，总是显得与众不同。即便是校服，蕙质兰心的妈妈也要下一番功夫的—在领口加一道蓝花边，在前襟绣一串紫葡萄……

有一次，我的裙裤膝盖的位置划破了，妈妈就在那里绣了一朵红玫瑰，一瓣一瓣重重叠叠的，娇艳欲滴。这条雪白的裙裤顿时鲜活了起来，走起来飘飘荡荡，犹如一呆调皮的白色云呆，那朵玫瑰就像在云中栖息一般。

妈妈给我做的衣裳总是很别致，经常被人称赞——有同学，有老师，有时连陌生的阿姨也会拉住我，细细地打量着我的新衣，再夸上几句。一回到家，我便说给妈妈听，今天又有谁夸我的衣裳好看啦！妈妈弯起了眉眼，笑得像一朵在阳光下绽放的百合花……

伍

但也并非总是岁月静好，青春期的我桀骜不驯，难免跟父母起沖突。但妈妈总是理解我，永远温柔而坚定地支持我。

记得高三那年，为了解压，我常常一放学就跑去打乒乓球，乐此不疲。可是，学校的球桌没有球网，不免让大家有些扫兴。为了出风头，我就说：“我家有球网，我明天带来！”

大家一听，高兴坏了，围住我，让我千万别忘记。我甚是得意。

一回到家，我作业也不写了，翻箱倒柜地找球网。正在准备晚餐的妈妈问我翻什么呢，我就告诉她了。妈妈说：“很久没看见那个球网了，好像收到储藏间了。你找不到的，还是先去写作业吧。吃完饭，我帮你找。”

我“嗯”了一声，放心了，妈妈答应帮我找，一准能找到。

晚饭后，妈妈忙着洗衣服。我很不高兴地嘟着嘴问她：“什么时候帮我找球网啊？”

妈妈说：“衣服泡了一天，不洗不行了，等洗完衣服就帮你找。”

我心神不宁地写了一会儿作业，又去催妈妈。

妈妈洗好了衣服，答应着，电话铃却响了。

妈妈甩着湿漉漉的手跑到客厅接电话，神情很严肃。放下电话，妈妈说：“明天上午要验收图纸，我的图还没有画完，等画完了图再给你找吧。”

我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妈妈安慰我：“很快的。”说着，她解下了围裙，戴上了眼镜。

我继续心不在焉地写作业。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不断地跑去骚扰妈妈。

已经晚上11点多了。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越发失去了耐心：“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找球网啊？”

妈妈低着头，没有回答，继续演算。爸爸走过来数落我：“没看见你妈妈正在忙吗？明天再说吧！”

我蓦地大发脾气：“早知道这样，我自己找好了！”我气鼓鼓地一脚踢翻了门口的一篮苹果，苹果滚了一地。爸爸喝令我捡起来，妈妈却说算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听到厨房里传来熟悉的碗盘碰撞声，妈妈正在准备早餐呢。我黑着脸，一声不吭地起床、洗漱，一直故意不看妈妈。吃完早餐，我背起书包就要出门。

就在我握着门把手的一瞬间，我突然呆住了：那儿，就在大门边的矮柜子上，放着被卷得整整齐齐的乒乓球网！

冬日的早晨，天色还没有完全亮，昏黄的灯光把妈妈操劳的身影放大，映在了厨房的门上，晃晃悠悠的。我远远地望见，不禁鼻子一酸。

“妈妈……”我飞奔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了妈妈，将脸埋在妈妈的肩上，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妈妈，你是阳光，穿越我心灵的旷野，如同阳光穿透水晶，永远那么温暖，将我照得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