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 晨
五月,在四月之后,在春天之后。
能吹破回忆的风,只有五月的南风。那些树,绿了叶的树;那些花,盛开过的花,在五月,是生命的蜕变。
那只从南方追随我回家的蝴蝶,总是落在花前,总是落在镜头之外。
飘起又飘落的絮,落进草丛里,在地面,或是弯下腰,就像云雾,如同仙境,好像梦境。
而五月,在之前或者之后,都是单薄的颜色和单薄的温度,只有五月,是生命般多变的时节。
傍晚是喧闹的,从城市到乡村,都是喧闹的。
会有人从你家门前的小路走过,扛着锄头,哼着歌曲,拖着疲惫的身子。
偶尔扎堆几声的交谈,在文明中,那叫喧哗;在自然中,那叫寒暄。
于是,又偶有一声、两声从门前屋后传过来,再慢悠悠散去。
就像夕阳一般,慢慢落下。
花丛安静了,因为蜜蜂入巢了,因为蒲公英的花瓣收起了,因为你不在意了。
树林热闹了,因为晚风路过了,因为鸟雀的忙碌暂歇了,因为你能听见了。
有时候,月上弦,星子闪动起来,偶尔有红蓝的灯闪烁着掠过,后面跟着轰隆隆的声音——
那是夜空中唯一的动静。
有时候,夜如渊,蓝色慢慢隐去,不知深浅的黑暗无声地弥漫,村落的电灯一家家亮起来——那是夜空另一边的星空。
而我们,坐在屋檐下,想着那些年的傍晚如何动人……
门口的白杨树长了几十年。
五月,白杨的叶已经是天空中最浓重的颜色。
黄土上的柳都抬着头,在盛夏到来之前,细碎的叶子不会褪去嫩黄,那是代表春天的颜色。
过山的风从南面吹来,靠近山的地方,躬身在田里的人,那里没有风。
南方的风从东面吹来,奔跑着的孩子,飘转在空中的柳絮,我以为是蒲公英的种子。
事实上,关于在屋檐扭成疙瘩的絮,没有人知道是柳树扬起的,还是白杨树撒下的,但大家都知道,总有一些是孩子们从蒲公英身上吹落的。
没有下雨的时候,那些来自东南西北的风,总是喜欢穿过树叶的缝隙,白杨的圆叶挡不住鼓动的风,白杨不肯弯腰,就在风中摇曳。
柳树在不远处,柳叶很细,像刀一样,能划开风,所以,风吹到我耳中的时候,是白杨的声音。
白杨的叶子,绿色,像上了油漆一样。
风吹过。它们摇曳,碰撞,像荡漾起的水波,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