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青春记忆
——关于武昌艺专“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的史实与教员

2023-10-19 10:30李垚辰中央美术学院
湖北美术学院学报 2023年3期
关键词:艺专武昌豹子

李垚辰|中央美术学院

贾姝彦|澳门科技大学

这是一张珍贵的历史照片(图1),照片已经发黄,但尺幅比较大,装裱精良,照片上部有黑底白字的楷书题字题字,自左至右是“武昌艺术专科学校豹子澥旅行写生摄影 二十二年十一月”。从题字可知,这是一张1933 秋季湖北武汉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旅行写生的纪念留影,是近一个世纪之前的历史瞬间。照片中几十人坐在宽阔的石桥一侧的矮石栏上,远处的人为了露出脑袋站了起来,有的站在了石栏之上,面向镜头,表情大都透露出开心的笑容,照片中几乎没有老者,所有人都焕发出青春的热情和气息,尤其难得的是每一个人的形象都是那么的清晰。石桥是大块的石板铺成,约有6 米宽,师生之外,视觉的焦点处,在桥的尽头是一个右手提着油伞,着中式服装的传统女性走向远方的摇摆背影,石桥两侧及远处路两旁几根细细的杆子、尖尖的,错落着立在道旁,两旁是大片的水面。在众人的头顶,地平线之上,道路消失的尽头是延绵的丘陵,淡淡的。摄影术因为其忠实的记录功能,在发明之后就成为人类记录历史的一个新的手段,也成为人们留住记忆的很好方式。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是20 世纪上半叶创办的一所重要的艺术专门学校,为中国美术培养了大批人才,学校曲折的办学历程也为世人所称赞,但是对于其早期的发展研究也还有很多不清晰的地方。此幅照片中如此众多清晰的人物,与画面之外的观者对视,这种穿越历史的目光引起了笔者探究的极大兴趣。这张富有仪式感的合影的背后,蕴藏着怎样的人和事,会带给我们怎样的历史信息?

图1 1933年11月,武昌艺术专科学校豹子澥旅行写生摄影

本文笔者将针对“武昌艺术专科学校豹子澥旅行写生”一照(以下简称“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考证其所反映的史实、辨别照片中人物、分析此照所反映的旅行写生与武昌艺专教学的关系,并钩沉一些骨干教员鲜为人知的事迹。

一、“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的基本信息

本“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非常的精致,约有8寸,装裱在照相馆精致的卡纸之上,历时90 年保存还十分完整,只是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发黄,并有少许污迹。卡纸内边印有边框和花纹,外框印有边框,皆为暗红色。装裱的卡纸下方中部印有三行暗红色的文字,自右至左,通过辨识为:“容康照相馆□□□武昌三佛阁街内电话第四号 分设汉口洋街后花楼口东□电话九百六十号”(图2)。文字反映的是照相馆的基本地址、联系信息。“容康照相馆”是武汉当时有名的照相馆,最初设立自清朝末年的三佛阁,民初曾以大量洗印三烈士及孙中山照片出售而名噪一时[1]。

图2 “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装裱卡纸下方中部的“容康照相馆”信息

通过照片顶部黑底白色楷书可知,此照片是1933 年11 月拍摄,是武昌艺术专科学校在豹子澥旅行写生的合影,照片中人物应为参加旅行写生的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教师和学生。照片中共有人物50人,其中师生49人,大部分师生都有着清晰可辨认的形象,可惜少数的几位并没有露出面部。照片中人物有着长衫,有着西装,还有很多着学生服,其中男性38 名,女性11 名(不含远去妇女)。照片中形象体貌特征非常好辩认的是武昌艺专的校长唐义精(1892-1944),他坐在最靠前的位置,着长衫布鞋,戴眼镜,微胖,头发稀疏,面相敦厚腼腆,时年41岁。唐义精的这种朴实与内敛,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办学多年,具有丰富经验的私立艺术专科学校的校长。

二、“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涉及史实考察

1.1933 年秋季旅行写生的始末钩沉

从照片的形制,保存状况和反映的事件,可以看到这是一张在当时非常郑重拍摄的照片,那么照片反映的是什么事件,具体过程如何,有哪些人参与呢?

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以下简称“武昌艺专”)办学力求规范,1928 年,武昌私立美术专门学校时期就创办了校刊[2]。笔者通过仔细查找,在文献数据库中查找到武昌艺术专科学校的部分《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校刊》(以下简称《校刊》),发现了“豹子澥旅行写生”的一些记载。

首先,1933 年《校刊》第二期(11 月11 日发行)第一版,第一项就刊登了《布告》,内容就是关于“豹子澥旅行写生”,原文如下:

本校秋季旅行写生地点,採定武昌东乡豹子澥。(该处南接灵泉,东达长岭,北通九峰)兹擬于本月七日(星期二)出发,专高学生,除高中一上级,仍在校照常上课外,其余各班学生均应参加,即仰先期每人缴旅费洋二元交会计课,至须用画具行李等件,画具各自随身携带,行李应两人合备一具,并须向庶务课登记,以便运送。此布![3]

《布告》的时间落款为“中华民国二十二年十一月三日”。

《布告》简介明了,信息清晰,可以获得此次旅行写生的以下信息:1933 年度武昌艺专秋季旅行写生的地点选择在“豹子澥”,选择的理由是豹子澥“南接灵泉,东达长岭,北通九峰”,灵泉山、长岭山、九峰山都是武汉比较著名的名胜风景,应该是考虑到了旅行写生的写生地点需要交通便捷并有丰富的景致的特殊要求。出发时间是11 月7 日(星期二)。从《布告》中所记载的时间和地点可知,“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所对应的就是此次秋季旅行写生课程。参加人员为除高中一上级之外的所有专高学生,通过武昌艺专的系别设置我们可知“专高”指专科和高中,均为三年学制①,故应该是专科一年级学生、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所有专高学生。

另外,我们在《布告》中还了解到,作为学校的旅行写生的费用并不包含在学费当中,需要学生缴纳“旅费洋二元”以保证写生课程的正常开展。作为一次长时间的旅行写生,关于画具和行李的运输方面,画具需要学生随身携带,学校为学生提供行李的运输,但估计是运输力量有限,为减少成本,建议行李“两人合备一具”。

但是此次旅行写生会持续多久,在《布告》中没有明确提及。通过进一步查找,笔者在1933 年的多期《校刊》中又发现了多条有关本次秋季旅行写生的记录。其一,与《布告》同一期校刊的第二版《记录》栏目,刊出了武昌艺专“二十二年度上学期第二次教务会议记录”,会议着重讨论了本次秋季旅行写生活动的各种事项。其二是《校刊》第三期第二版,刊登了初中部秋季旅行写生的相关情况,也提到了高中部的旅行写生。这两条记录可以使我们对于这次旅行写生时间、内容的认识更为完整。其三是,第一期第二版《校闻》中提到了豹子澥写生地点的选定和提前踏勘。其四是,第一期第三版《记录》中“二十二年度上学期第一次训育会议记录”有一个提案与旅行写生有关。

《校刊》第二期第二版《记录》栏目刊出的“二十二年度上学期第二次教务会议记录”,开会时间是11 月6 日,也就是秋季旅行写生出发前一天。

原文辑录如下:

二十二年度上学期第二次教务会议记录

日期 二十二年十一月六日

地址 本校图书馆

出席人 庄子曼 彭友贤 孙行予 许太谷 李自新 唐义精 陈影梅 徐子珩 刘靖国 姚济之 方康直

主席 唐义精

记录 姚济之

报告事项

主席报告:略谓本学期秋季旅行写生地点,已採定武昌东乡豹子澥一带,擬于本月七日出发前往。关于旅行写生时,学生课业事项,如何规定,请各先生讨论。

讨论事项:

一.本学期秋季旅行写生如何举行案

决议:高中一上级不参加,照课表上课,其余专科高中各级,均应参加旅行写生。

二.旅行写生学生课业如何规定案

决议:限定每日交油画一张,或水彩画二张,或铅笔画二张。

三.如因特别事故不能参加旅行写生之学生如何限制案

决议:令在武昌近郊作野外旅行写生,应交画幅照上规定,并规定于每日下午四时至五时交阅,走读生于交画时,盖印写生证。寄宿生须先盖印写生证,方准出校。

四.旅行写生期间如有不交画幅者如何取缔案

决议:照平时缺课以每日六小时论

五.旅行写生应否请各西画教师参加指导案

决议:请各西画教师前往指导。

六.旅行写生期内室内实习未完之画幅如何完成案

决议:应俟各教师返校后完成。[4]

本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关于旅行写生时,学生课业事项,如何规定”是一次针对旅行写生的专项教务会议。会议由校长唐义精主持,根据1934 年武昌艺术专科学校的校董、教员等名单可知,参加会议的唐义精为校董、校长,并兼任色彩学、美术史教员,庄子曼为西画教员,彭友贤为图案教员,许太谷也就是许敦谷是校董、教务主任,兼任艺术解剖及西画教员,李自新为音乐教员,徐子珩为校董、总务主任,刘靖国为教务员,姚济之为文牍主任兼注册科主任,方康直为训育主任兼附中国画教员②,而另外两位出席者孙行予(应为孙昌煌,详见下文)、陈影梅的名字没有出现在1934 年的教员名单之上,可能已经离任,但根据二人所学专业和创作推断二人都可能为图案或西画教员。会议共提出了6个提案,涉及参加旅行写生的学生、课业要求、不能参加旅行写生学生如何限制、不交画幅如何处理、教师如何指导、因旅行写生而未能完成的室内实习如何处理。

从此次会议记录我们可知,武昌艺专的教学安排比较规范、严格,涉及多年级的秋季旅行写生是学校教学活动中一件比较大的事情,学校专门召集专题教务会议讨论各种具体事项,对于教学中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都有所考虑。

对于作业、出勤等方面考核规定十分具体,会议规定学生在旅行写生期间每日作业为“油画一张,或水彩画二张,或铅笔画二张”。针对旅行写生期间不交作业的学生,学校按缺课处理。针对因旅行写生而产生的特殊情况,比如对于不能参加旅行写生的学生,和之前未完成的室内实习作业,学校也有明确的要求。对于不能参加旅行写生的学生,学校要求学生自行在近郊作野外写生,作业量不变,每日下午四时至五时交老师,并且交画时要在学生的写生证上盖印,以证明学生交过作业,甚至这个交作业的规定关系到寄宿生当日出校活动的权利,可见要求十分严格,也足见学校对于旅行写生课程的重视。因各年级各班的课程进度可能各有不同,统一时间出行的旅行写生可能会影响到其他课程的开展,学校也非常细心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对于因旅行写生未能完成的室内实习,写生返校之后由教师指导完成。

第五个提案的决议为“请各西画教师前往指导”,可知本次旅行写生课程的主要参与指导教师是学校中的所有西画教师。

从作业的形式和参与教师的科别可以看出武昌艺专的旅行写生主要是以西画的形式开展。

第二条有关本次旅行写生的记录是在1933 年《校刊》第三期(11 月21 日发行)第二版,《校闻》中刊登,原文如下:

本校初中部于十一日举行秋季旅行地点为珞珈山参加男女学生约一百六十余人倾队教职员亦有十余人师生均极抖擞精神至感兴趣

本校童子军于参加珞珈山旅行之次日(十二日)由教练员黄胜之率领乘自行车前往豹子澥参加专高学生旅行写生至十三日仍乘自行车返校

本校专高学生前赴豹子澥旅行写生勾留一星期即于十三日返校此行参加学生临写野外风景兴味颇浓多者至作画十余幅现正交送各教师评阅并规定选择优良者于成绩展览会陈列。[5]

此条《校闻》中我们可知,不仅专高学生去旅行写生,初中部也组织了旅行写生,只不过地点是珞珈山,相对更近一点。而且在11 月12 日,学校初中部的童子军在教员黄胜之的带领下也加入了专高学生的写生队伍。重要的是专高学生的秋季旅行写生“勾留一星期”,于11 月13 日结束返校,结合《校刊》第二期《布告》中的旅行写生出发时间,可知此次旅行写生的时间应为1933 年11 月7 日至13 日,持续了整整7 天。

从此条《校闻》还可知,学生学习热情很高,“兴味颇浓多者作画十余幅”,写生结束之后,学校还将组织成绩展览会,并选择优秀作品进行陈列。

此处提到的“成绩展览会”,1933 年《校刊》第五期(12 月11 日发行)中有所记载,第一版及第二版的《布告》通告了教务会议对于本学期成绩展览会和音乐演奏事项的决议。关于成绩展览会的原文如下:

查本学期成绩展览音乐演奏事项,兹经本月八日教务会议分别决议如下:

一 成绩展览会

会期定于二十三年元月一二三等日举行三天

收集成绩日期自本年十二月十一日起至二十日止逾限不收。

审查成绩日期定于十二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两日,请各教师共同审查。

审定成绩于二十三日发还,由各自配框装裱后,限于二十八日以前交校,以便布置陈列,逾限不收。[6]

可知这些写生作业将与本学期其他作业一同提前接受教师评审,评审2 日,之后发还作者,各自装裱之后提前交付学校,参加成绩展览会的陈列,展览会的举行日期是1934 年1 月1-3 日,共三天。《布告》落款的日期为12 月9 日。

关于豹子澥作为秋季旅行写生目的地的缘由和准备工作,笔者在1933 年《校刊》第一期(11 月1日发行)中也找到了答案,第一期第二版《校闻》栏目刊出了四条校闻,其中第二条就是关于本次秋季旅行写生地点的选择,原文如下:

本期秋季旅行写生地点,採定上期旅行写生之灵泉附近豹子澥。已于本月二十一日派员前往接洽膳宿事项,旅行日期,不日即可决定。[7]

由此可知,在本次旅行写生之前,豹子澥已经是武昌艺专经过实践检验过的写生地,上一期的旅行写生即在此举办,各方面接待条件应比较成熟,周围的灵泉山、九峰山、长岭山也都是学生写生的极佳对象。旅行写生开始前约二十天,学校已经提前派员联系接洽,一方面说明学校对于旅行写生课程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说明当时武昌艺专的各项工作比较规范,准备比较充分。

最后一条与旅行写生有一定关系的内容是在校刊第一期第三版《记录》中“二十二年度上学期第一次训育会议记录”,会议的第五个提案“学生野外写生出校手续如何规定案”,“决议 凡专高学生至野外写生时须先向注册科领取写生假单方准出校”。这一个提案与秋季旅行写生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与之后第二次教务会议的“提案3”所提到的因特别事故不能参加秋季旅行写生的学生有关,在校学生虽不参加学校组织的旅行写生,但是同样要到校外野外写生,完成野外写生的作业。这个提案的规定,决定了这部分学生的出校手续,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一定不是为了少数学生的活动而讨论的提案,说明日常的野外写生已经成为学生日常学习中十分常见的行为,学校和学生都意识到野外写生对于学生绘画水平提高的重要作用。

《校刊》中的这些相关记载,为我们还原了此次秋季旅行写生的较为完整的历史情况,使我们了解了写生的准备、时间、地点、参与人员、学生的课业要求和写生内容的基本情况。通过校刊中多处对于1933 年的秋季旅行写生,也就是豹子澥旅行写生活动的记载和介绍,可见这是本学期学校的一件大事,从各种准备来看,学校的工作非常规范而充分。只可惜,目前除了这一张合影,我们还并未见到其他的作品留存,对于教学的效果和学生的写生成绩无法知晓。

2.旅行写生课程与武昌艺术专科学校

旅行写生,这是20 世纪上半叶中国美术教育当中,现代学校的美术教育作为新式教育的一个特色,我们所熟知的北平艺专、杭州艺专、上海美专等几大美专都有旅行写生的课程安排。各个美术学校都将旅行写生视作一种突破传统呆板教育的新的方式,旅行写生可以使学生接触社会,接触历史和自然,调动创作热情,运用所学,是与室内学习、创作的一种互补的课程。其中,上海美专的西湖旅行写生开展得比较早,记载也比较多,刘海粟[8]在文章《西湖旅行写生纪略》中认为 :“吾国美术尚在幼稚时代,野外写生,几为创见,故所至聚而观者,途为之塞。”旅行野外写生,是充满着青春活力的艺术活动,将美术和美术教育带入社会,不仅使美术传播到社会,也使美术学生在学习实践中更多的接触社会,对于促进学生成长很有意义,也体现了20 世纪中国美术教育中引进先进经验,走入社会,突破、创新的特色。

武昌艺专对于旅行野外写生的重视程度和持续性在各学校之中,比较突出。1934 年《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的校史叙述中特别提到“十三年四月,开始旅行写生”[9]1,可见学校1924 年4 月即开始旅行写生课程,对于旅行写生的极为重视,旅行写生也是武昌艺专的一个教学特色。许多对于唐义精校长的纪念文章中都谈到他十分重视学生的旅行写生,他认为“让学生们走进自然,以便更好地观察自然界中的光影变化”[10]。在学校的学则中也有明确的课程设置,1934 年《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学则》的课程设置中,绘画系西洋画组“旅行野外写生”是必修课,艺术教育系图音组“旅行写生”也是必修课[9]。据《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绘画系西洋画组必修课程表规定,“第一学年设野外写生,第二、三学年每学期举行旅行野外写生一次”[9]19,此点可在1933 年《校刊》中对于旅行写生的相关会议和校闻记录中可见学校落实的规范性。

关于武昌艺专旅行写生课程的来源,有研究认为是对于日本艺术院校教学体系中重视室外写生练习的效仿。因为武昌艺专有倪贻德、关良、许敦谷等一大批留日学生执教,他们将日本艺术院校先进的课程理念和教育方式带回到武昌艺专,在其课程内容上的体现就主要是图案课程贴近实用以及重视室外写生训练[11]。

而另一方面,武昌艺专作为一所私立美术学校,除了受日本教育理念影响外,在历史上,它的办学理念同时向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取法也颇多,旅行野外写生是一个很好的说明。1918 年,上海美专的杭州旅行写生在当时就比较轰动,上海美专的旅行写生教学由春后拓展为每周的近郊写生与春秋两季旅行写生相结合,“旅行写生”课程已经成为高年级学生的必修课程,正式列入上海美专的教学大纲。大纲规定高年级生(本科二三年级),每学期定期旅行一次或两次(主要在四月和十一月),实地习作,习作通常是描绘旅行写生目的地的风俗、胜迹。在写生后会在目的地或者回校开成绩展览会,以引起社会美感思想。从学生习作审评到公开展览均做报告记录,达到评价优良和自省改善的效果[12]。上海美专的旅行写生很好地扩大了学校的影响,提升了学生的学习热情,并在学生接触自然,接触社会的过程中有了很好的成长,这一好的形式也可能被务实的唐义精校长关注过,上海美专的经验也侧面地体现武昌艺专倡导旅行写生的意义。

此外,在旅行写生课程的教学研究方面,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也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武昌艺专的教员陈影梅在教务主任许敦谷的督促下,任教期间认真为学生做写生课的讲义,并整理编著《构图法示例》一书,于1936 年在上海开明书店出版,此书出版后,为这个领域少有的著作,非常受社会欢迎,也很宝贵,成为之后十几二十年,此书都是绘画基础学习的一本经典教材。而这本书的编辑出版一定需要大量的教学实践经验的积累,可见从学校到教员对于此类课程的重视。

旅行写生课程相较于校内的室内课程,涉及方方面面的工作,这需要教员在教学中付出极大的热情,武昌艺专持续多年的开展旅行写生课程非常不易。在对于武昌艺专的文献梳理中,我们看到了武昌艺专年轻的教师团队在旅行写生中的投入和重视。

三、“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人物及参加人员的考察

“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不仅为我们呈现了武昌艺术专科学校在早期办学过程中的一个历史片段,用图像记录了武昌艺专传统的旅行写生活动。通过目前的文献梳理,可以看到学校对于本次旅行写生课程极为重视,但是这次有没有作品留存,还不甚清晰。另一方面,这张照片还向我们提供了一些可能目前文字没有记载的图像信息,尤其到底是哪些人参与了这一次的旅行写生,照片中的在场人物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帮助我们串联相关的文献资源,钩沉更多的武昌艺专办学史上的事迹。

1.“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的教师辨识与旅行写生课程的教师

经过对于照片的辨认,在“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找到了四位武昌艺专教员的身影(图3),他们是唐义精(右二)、徐子珩(右四)、孙行予(应为孙昌煌)(右七)、许敦谷(右九)。从第二次教务会议提案五的决议,知晓此次旅行写生主要由西画教师指导。

图3 “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局部一),合影中的教师:右二唐义精,右四徐子珩,右七孙行予(孙昌煌),右九许敦谷

照片中唐义精为校董、校长,并兼任色彩学、美术史教员,许太谷也就是许敦谷是校董、教务主任,兼任艺术解剖及西画教员,徐子珩为校董、总务主任,孙行予(应为孙昌煌,见后文),此四人都参加了第二次教务会议。普通教员只辨认出孙行予(孙昌煌)一人。

唐义精、徐子珩、许敦谷为校长、总务主任和教务主任,皆为校领导,学校校务繁忙,加之旅行写生的地点豹子澥距离武昌艺专校址几十公里,校领导可能不会随行整个旅行写生,而许敦谷虽然为教务主任,但是是武昌艺专西画教学的最核心力量,在陈影梅的《构图法示例》一书的序言中,许敦谷曾说“我友陈影梅兄同执教于武昌艺专,常与予率同学们作野外写生”。许敦谷在教学中经常带学生野外写生,所以此次有可能一直随行。联系到《校刊》第三期(11 月21 日发行)第二版中《校闻》报道初中部同时在近郊的珞珈山进行旅行写生,可见此时除了专高一年级,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在外进行旅行写生课程。再从照片中教师排座的先后顺序和参与教师的结构考察,笔者由此分析“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的拍摄背景,认为此照片可能为豹子澥旅行写生过程中,唐义精校领导前来探望慰问时,与全体学生的合影,此照人员齐备实属难得。三位主要的校领导全来视察,学校对于此次活动的重视可见一斑,从学生脸上洋溢的笑容也能够看出,大家对于校领导到访的欢迎、兴奋之情。

此外庄子曼、彭友贤是第二次教务会议记录当中教员的第一位、第二位,其中庄子曼是西画教员,1933 年始任教于武昌艺专,应是西画组的负责教员,彭友贤是图案教员,应是图案组的主要负责教员,二人都是留学法国,1933 年都是刚刚归国不久,应该是旅行写生活动的主要参与者,二人未能在照片中辨识,很是可惜。1933 年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校刊第二期第二版《校闻》刊有“本校西画教员庄子曼先生定于本月十三日假汉口青年会礼堂举行结婚礼。”[13]可知当时26岁的庄子曼马上要举行婚礼,婚礼时间正好是此次旅行写生结束的时间。面对如此重要的终身大事,庄子曼是否能够参加了本次旅行写生课程的教学活动,则很难确定。

还有一位参加第二次教务会议的教员陈影梅,曾于1936 年出版著作《构图法示例》,是一本专门针对于全校一至三年级的野外写生课程的书。他在“编后”中写道“这是构图的最简约,最平凡的第一步。选最普通的,平凡的来述说而已。本来这是编给这地的同学的一种讲义,因我带他们出去野外写生时,深觉得他们都找不出一个明确的方法来取景,因此我决意编写了这一集,给他们一点构图的认识,好使他们不会在站在风景之前战慄了!此书内的(三)的构图的实例,和(四)的背景採自万富三著的《写生画与构图》。编者于武昌艺专”[14]106这本书于1936 年10 月由开明书店发行,此书是陈影梅在武昌艺专任教期间编著。可见,陈影梅是经常带学生进行野外写生,并因此制作了课程的讲义,形成著作出版。而此书序言为1933 年,由武昌艺专的校董、教务主任许敦谷所作,许敦谷在序言中提到“我友陈影梅兄同执教于武昌艺专,常与予率同学们作野外写生,深感彼等取景构图,茫无头绪,因此予促彼写成此篇,作为写生讲义”[14]1。可见陈影梅经常与许敦谷一同带学生赴野外写生,而此书正是在许敦谷的不断督促当中完稿,二人关系很近,是武昌艺专中深入参与野外写生课程并有颇多体会的教员。回到本次豹子澥旅行写生,参加了教务会议的陈影梅非常有可能参与了此次旅行写生教学,只可惜目前还没有他的任何影像资料,无法在此照片中进行辨认。

参加第二次教务会议的其他几位教职员在“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未能辨识,根据他们担任的职务,推测可能并未直接赴豹子澥参与此次旅行写生活动。方康直为训育主任兼附中国画教员;李自新为音乐教员,非本专业教师;教务员刘靖国、文牍主任兼注册科主任姚济之为行政人员[9]6-9。但因旅行写生课程在校外开展,涉及出行、食宿等,需要校内各行政部门的协调工作,包括《校刊》第二期《布告》中上提到的庶务课、会计课等,所以以上参会教职员应该也会参与到此次工作的方方面面之中。

通过以上梳理,笔者认为出现在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或可能直接参加此次旅行写生的教师有唐义精(41岁)、许敦谷(41岁)、徐子珩(39岁)、彭友贤(28岁)、孙行予(应为孙昌煌,27岁)、庄子曼(26岁)、陈影梅(26岁),从校领导到骨干教员,武昌艺专的教师团队非常年轻,富有青春活力。

2.“豹子澥旅行写生”参与班级考察及照片中学生辨识

在1933 年《校刊》第二期《布告》中可知“专高学生,除高中一上级,仍在校照常上课外,其余各班学生均应参加”。因武昌艺专专高是三年制,专科部本科包括绘画组、艺术教育组、图案组,高中有,艺术师范科,除去“高中一上级”没有参加此次旅行写生,1933 年的二年级和三年级,也就是1934 年、1935 年毕业的班级都可能参加了此次旅行写生。从1934 年的《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中的毕业班级中,梳理出可能参加豹子澥旅行写生的学生班级,包括:专科绘画组第五班(1934 年1 月毕业)1人,贺盾;专科艺术教育组第六班(1934 年1 月毕业)19人 ;专科艺术教育组第七班(1934 年6月毕业)12人,晏华玉、何正璜、罗时慧等;高中艺术师范科第十三班(1934 年6 月毕业)30人,共计62人。但是1933 年的二年级,也就是1935 年毕业生资料不详,目前没有考证。从“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有40 余位学生,相较于学校应计划参加此次旅行写生的学生人数还差距很多,故此次旅行写生可能部分学生未能参加。考虑到旅行写生需要交纳旅费并准备行具,部分学生可能会因经济原因无法参加,也不排除其他个人原因。

通过查找武昌艺专相关历史影像资料,同时对比1934 年6 月的毕业纪念册中的一些图片,笔者辨识出“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一些参加旅行写生的学生。能够明确辨认的有专科艺术教育组第七班的几位学生(图4),有彭友善(右三十三)、何正璜(右二十五)、陈北溟(右二十九)、高安枝(右二十一)、程鹤(右三十)、程应钊(右十六),而他们同班的罗时慧、晏华玉、刘祥咏、王梦雪、屈兢立、曹仁、陈颖珊也可能在照片中。其中彭友善③、何正璜④皆为武昌艺专校史上的著名校友。学生彭友善还保留着这次豹子澥秋季写生的照片,也可以从不同侧面看到此次豹子澥旅行写生的一些青春印迹(图5、图6)。

图4 “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局部二),参加合影的学生:右十六程应钊、右二十一高安枝、右二十五何正璜、右二十九陈北溟、右三十程鹤、右三十三彭友善

图5 1934年专科艺术教育组合影。前排左起:屈竞立、何正璜、罗时慧、晏华玉、陈颖珊、黄梦雪;后排左起:陈北溟、程鹤、刘祥咏、曹仁、程应钊、彭友善、高安枝。(选自《永远的风采——武昌艺术专科学校老照片1920-1949》 )

图6 1933年秋 彭友善(中)与何正璜等同学于武昌豹子澥野外写生(图片来自藏龙岛散人微信公众号文章“[藏龙岛散人]武艺旧影丨江西老表”)

参与1934 年豹子澥旅行写生的教师皆为教学骨干,学生又是武昌艺专办学最为正规时的一届,人才辈出。这张照片如此清晰地记录了珍贵的旅行写生教学,实属难得。它不仅是中国美术教育发展史的珍贵记忆,也记录了武昌艺专办学史上的一个青春热情的时代。

四、“豹子澥旅行写生”两位骨干教员的再发现:孙昌煌与陈影梅

从1933 年的武昌艺专的第二次教务会议的纪录和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可知,在豹子澥旅行写生活动中孙行予(孙昌煌)和陈影梅是主要参与者,1933年的多期《校刊》中,亦刊有两位教师撰写的多篇文章⑤,也说明在1933 年两位教师是武昌艺专的骨干教员,对于武昌艺专的教学思想有着一定的影响。但是两位教员在校史中,在相关的近代美术史研究中被关注得很少,是两位被历史埋没的人物,值得我们关注和研究,笔者通过文献爬梳,补充两位教员的一些生平史实,增进学界对他们的认识。

1.孙昌煌——中国现代图案教育的先驱

(1)孙昌煌即是孙行予、孙行儒

以在武昌艺专的校史研究资料[15]35、陈日红的《武昌艺专留日教师史略》[16]皆有一位重要的图案教员“孙行儒”,教职为“图案教员”,留学日本,但资料十分稀少。本文认为湖北美术学院关于武昌艺专这段校史研究中的“孙行儒”与“孙行予”应为同一人,而他的本名应为孙昌煌。

孙昌煌(1906-1968)是我国图案教育的先驱,早年毕业于北京国立艺术专门学校(中央美术学院前身),与雷圭元为同届同班,比李有行低一届,是北京国立艺术专门学校图案系的第二届毕业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后来随林风眠任教于国立(西湖)艺术院,长期从事图案教育,为我国图案教育和工艺美术做出过很多贡献。

在北京学习的学校的毕业信息和留校任教后教师信息中,孙昌煌的字皆登记为“信予”[17],而在1929 年国立(西湖)艺术院教职员名录中,孙昌煌的字登记为“行予”,在武昌艺专校刊及相关资料中孙昌煌的名字有“孙行予”和“孙行儒”两种。通过人生经历和作品图像等比对,孙信予、孙行予、孙行儒应都是同一人,为孙昌煌。信予、行予、行儒这三个名字的发音很相似,在不同的方言口音之下,甚至一样,这三个名字应该为孙昌煌在不同时期使用的不同别名(图7、图8)。笔者认为“孙行儒”一名因为孙昌煌仅在武昌艺专任教时期主要使用,很难与孙昌煌的相关事迹链接,使得孙昌煌先生在武昌艺专的校史研究中被长期淹没。

图7 《永远的风采——武昌艺术专科学校老照片1920-1949》 第35页关于的孙行儒的介绍

图8 1928年,孙昌煌任北京国立艺术专门学校图案系助教,此为1928年《国立艺专戊辰同学录》教师介绍中孙昌煌(孙信予)所在页

(2)钩沉孙昌煌人生经历和贡献

本文“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孙昌煌先生在武昌艺专教学活动中出现,使我们认识到孙昌煌即武昌艺专历史上的孙行儒。关于孙昌煌先生的生平,陈雅丹的文章《回顾|孙昌煌先生(1906-1968)》⑥已经做过较全面详细的梳理,并在微信平台发表,因孙昌煌的诸多生平并不为人所知,对于他的人生经历和学术贡献十分有介绍的必要,故本文笔者主要参考陈雅丹的文章,并通过自己的研究、查找,补充、订正部分史实,从学术经历和学术贡献两个方面介绍孙昌煌先生,钩沉这位被历史所遗忘的图案教育先驱。

孙昌煌,名昌煌,字信予,(又名孙行予、孙行儒),1906 年生于福建闽侯,其父孙葆璜在京师地方审判厅任推事,故孙昌煌先生与父母兄妹等十人长期在北京居住生活。孙昌煌自幼有腿疾,我们在一些照片中可以看到他身旁的拐杖。著名女雕塑家孙贤陵⑦为其女儿。

1923 年,孙昌煌考入北京美术专门学校(中央美术学院前身)学习,1927 年于图案系毕业,与雷奎元为同届同班(图9)。雷圭元晚年在《闻一多先生二三事》中曾回忆:“当时,我同孙昌煌(已故)常去找闻先生,看他画的速写,听他讲一些艺术理论。”[18]毕业后,孙昌煌留校任教,被母校(北平国立艺术专门学校)聘为图案科助教。

图9 1927年北平国立艺术专门学校图案系毕业生与教师合影。二排右一孙昌煌、右二杨滌玄、右五高立芳。三排右二雷圭元,右五孙善虞。前排右一汪申伯,右三张诲如、右四黄怀英、右五严智开、右六冯克勤、右七焦自严

1928 年9 月,应林风眠邀请,孙昌煌先生赴杭州应聘担任国立艺术院图案科助教,国立(西湖)艺术院教职员名录(1929)中,登记为“孙昌煌 行予 福建闽侯 助教”[19]104。1929 年浙江省举办的“西湖博览会”期间,孙昌煌曾任艺术馆特派员。1929年5 月10 日,《中央日报》上一则题为《吴埜山发明金漆画》的报道写道:“最近西湖博览会征品特派员蔡仁抱,及艺术馆特派员孙昌煌,闻金漆画之发明,实乃世界艺术上之一大贡献。特访吴于六榕寺,请将杰作送博览会陈列。”[20]

1931 年5 月,孙昌煌在杭州国立艺术专门学校图案科任教三年,他毅然放弃稳定、受人尊敬的工作,赴东京高等工艺学校自费留学深造。学费虽然昂贵,但是重视教育的父亲与家族都鼎力支持。据《东京高等工艺学校收入中国美术留学生名录》中“孙昌煌 福建闽侯 1931 年(25岁)工艺图案科研究生自费,1932 年工艺图案科研究生自费”[21],在此之前三位孙昌煌的学长,北京美术专门学校图画手工师范科首届毕业生储小石(储致忠)、高希舜、王石之(王之英)也在此学校深造,攻读研究生。此外,武昌艺专校史中重要的图案专业教员王道平则在其之后于1933 年至1935 年在此校就读。

在孙昌煌的相关研究中没有他在武昌艺专的这段任教经历,“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和《校刊》中的相关教务会议记录,以及“1934 年高中部专科毕业生与教师合影”[15]92为我们提供了孙昌煌在武昌艺专任教的相关史料证据。可知,1933 年至1934年6 月,孙昌煌自日本学成回国后,以“孙行儒”名在武昌艺专任教,任图案教员。

1934 年,严智开筹备的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开学,孙昌煌被聘为教员,担任图案实习课程,主要讲授“动物、人体、图案”。1935 年,孙昌煌的名字没有继续出现在北平艺专的教员名单中。后孙昌煌任京华美术学院工艺图案教授[22]。1936 年7 月,据北京《京报》1936 年7 月22 日记载孙昌煌先生被北京市立第三职业补习学校聘任为校长,应为兼任。

1936 年,孙昌煌先生的父亲孙葆璜不幸早逝,家境日渐艰难。1937 年日本占领北京前夕,孙先生不愿当亡国奴,将长子、长女留于北京祖母身边,只身前往南方,不久其母考虑到儿子腿不方便需要有人照顾,便安排其妻子前往孙先生身边。他们先后在江西、四川、湖南等地碾转工作前后十余年,还曾在救济总署领导下于湘江边开办印染厂,为社会服务。

1947 年,孙昌煌先生回到阔别10 年的北京,仍在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图案系,任兼职教授[23]。戴泽夫人陈碧茵毕业后曾为其助教。

1949 年10 月后孙先生继续在北平艺专图案系当教授任教。1950 年,中央美术学院成立,图案系改为实用美术系之后,继续任教,其时仅有陶瓷、染织、装潢三个专业,与张仃、徐振鹏、夏同光、周令钊、叶麟趾等先生,共同支撑全系工作。据陪伴照顾他的少年彭振泰回忆,大约在1950 年间,他亲历了孙先生带领学生和同事经过多次实验,终于完成了五星红旗的拔染工程的全过程,使布制国旗成为可以迎风飘动的绸子国旗。他亲眼见到孙先生试制成功的喜悦和工作的艰辛。1950 年,北京历史博物馆筹备“原始社会陈列”期间,孙昌煌与徐悲鸿、王朝闻、胡蛮、高庄、王逊、杨鹤汀等人曾受邀进行美术上的指导[24]。

1952 年,孙昌煌先生被调离教学岗位,先后在中央美术学院展览工作室、中央美术学院金属像章厂担任设计顾问等职,后又调往北京丝绸公司工作。1956 年,响应朱德的发展儿童玩具事业的号召,孙昌煌主动要求去北京玩具厂从事设计工作,并调往该 厂。1960 年,因提意见,孙先生被错划补划为“右派分子”,一直申诉无果。1966 年,孙先生退休,被中央美院和社会上“红卫兵”多次抄家,所有珍贵书稿、讲义、画作、家族相片大部毁损。1968 年6 月因病逝世。1979 年,错划“右派分子”被改正。

从目前报刊等留下的资料,可以看到,孙昌煌的艺术创作擅长设计染织图案,绘画用笔粗放,属于现代主义野兽派的风格。孙昌煌先生在学习期间就成绩优异,并积极创作。1924 年11 月2 日《社会日报》美专之成绩展览,记载“同学刘开渠、陈宗周、孙昌煌素画最佳”。1927 年,北京艺术大会的相关报道中,“第四展览室陈列油画作品最多,克罗多各幅北京雪景为首屈一指;其次如孙昌煌之《佛像》《西山荒打吊口》《裸体》,皆属天才之作”[25]。1927 年毕业后,孙昌煌也是图案专业年轻教员中的翘楚。1928 年9 月,《中央画报》重要位置刊登孙昌煌先生作品三幅(图10),附有同学,也是西湖国立艺术院教师李朴园的评述:

图10 1928年9月,《中央画报》重要位置刊登孙昌煌先生作品三幅,并有李朴园评述

对于孙昌煌先生以上的画片,可惜我们不能多用几个颜色来制版;即使如此,我们单看他的形体的单纯,笔锋的舞动,已可想见其为人了。孙先生尝同我说:“一个人如果遇到某种问题的特别打击的时候,在别种事业上,一定可以证出那心灵上的那反动之力!” 孙先生的话,是否自写,我此刻不敢妄断,但我们知道,孙先生的的确确是对于某种问题,有着十二万分的不满足的;反观他所著的画,那种锋如利剑、如醉浓稠的笔,烈如艳阳,鸣如海吼的色,也该知道他是怎样善于表白他生命的吧!孙先生前在北平,为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助教,今应西湖国立艺术院之聘,又为该院图案系助教矣!朴园,八月二十八日。

1929年5月,西湖国立艺术院艺术运动社举办第一届美术展览会,孙昌煌先生参加了画展,《北洋画报》(第7卷333期)刊登其油画“西湖之春”。浙江省政府为纪念北伐胜利,筹备西湖博览会(1929年6月6日——10月20日)期间,孙昌煌不仅作为艺术馆的特派员组织展品,还在博览会的大门入口内,画了一幅现代抽象意味极强的大壁画,名为“实业”,现场还有雷圭元的“交通”,龚珏的“人情”两幅壁画,景象蔚为壮观。壁画图像于《东方杂志》第26卷第10期刊出。1929年4月,孙昌煌油画作品《西湖》(一名为《西湖之秋》)参加了“教育部第一届全国美术展览”[26]。

在图案教育研究方面,1930 年,孙昌煌翻译《所谓美术工业:译自美术工艺论》 一文及权田保之助的《美术工艺运动之三个倾向》一文(均刊于《生产工艺》创刊号)。在国立艺术院任教期间,发表文章《艺术之单纯化与图案》[27]。1933 年,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校刊》第二期以名“孙行儒”刊登文章《图案教育》。抗战后,任教国立北平艺专期间,为研习中华民族优秀传统,专赴敦煌考察学习,并编撰《工艺美术史参考图》一书,介绍国外工艺美术设计,图形内容涉及建筑、器皿、雕像、服饰等方方面面,由国立艺专出版(图11)。

图11 《工艺美术史参考图》书影 孙昌煌 授 国立艺专出版

孙昌煌先生作为我国培养的第一批图案专业人才,见证着我国图案教育的从无到有,并作为教员参与了国立北平艺专、国立杭州艺专、私立武昌艺专等多所学校图案专业的初创,为我国图案教育发展做出了贡献,长期奉献在教学和实业岗位上,为图案教育和染织技术发展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的事迹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挖掘、纪念。

2.寻找“陈影梅”

目前不能确定陈影梅是否在“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中,但是他多年跟随许敦谷为学生上这门课程,1936 年出版的《构图法示例》就是为了学生野外写生而做的讲义,为武昌艺专的旅行写生课程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与这次旅行写生的关联也十分大。但是,作为武昌艺专历史上的一位重要教员,却因为资料稀少而历史面目不清,不为人所知,十分可惜。笔者查找了一些资料,可以补充一些对于陈影梅的认识。

目前对于陈影梅的少数研究大都与武昌艺专相关。洪可尧主编的《四名书画家传》登载了陈影梅的简历:陈影梅(?~1982)慈溪浒山人,为陈之佛从弟。擅美术理论,著有《构图法示例》,又与陈之佛合著《西洋绘画史话》。事见《慈溪古今书画家》[28]。

陈日红在《武昌艺专留日教师史略》文中介绍:“陈影梅(1907——1982)为浙江余姚人,是我国著名工艺图案教育家陈之佛(东京美术学校工艺图案科第一位外国留学生)的堂弟。因资料缺乏,陈影梅就读于川端画学校的时间不详(据推测,应在1930 年代初),但根据湖北美术学院档案馆所藏《本校职教员一览》(武昌艺术专科学校,1936 年 10 月)显示,他于 1936 年前后在武昌艺专教授图案和西洋画课程。”[16]

周赞《述许敦谷、陈影梅、倪贻德的著作对武昌艺专美育教学的影响》一文中介绍:“陈影梅(1907——?),浙江余姚人,毕业于日本川端画学校,与倪贻德、关良、丰子恺、朱屺瞻、汪亚尘、陈抱一、许敦谷、王道平同为留日的美术学校校友。目前我们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1934 年)的‘职员一览表’与‘教员一览表’中均未发现陈影梅的信息记载。......从民国廿五年(1936 年)十二月武昌艺专第十八届师范科毕业纪念册刊载的教员情况,我们发现,当时29岁的陈影梅主要担任了西洋画、艺术理论、图案三科教学工作。由此可以推测他的生辰大致时间。”[29]

可以看到,学界对于陈影梅的生平信息和学术贡献的认识十分有限。笔者通过查找资料,找到一些陈影梅生平信息的线索,可以补充学界对于陈影梅的认识。

(1)立达学园的学习经历

1926 年《立达学园一览》第59 页的《同学录》栏目“(七)艺术专门部”学生名单中记载有“陈影梅 延楣 十八 浙江余姚 余姚浒山”[30]59-60,艺术专门部共有学生14人(图12)。根据记载立达学园校史的《本学园底过去、现在和未来》一文中记载:“时势底需要和会员底兴趣都有开办艺术科的要求;所以决定从秋季始业起添办高中文科,理科,艺术专门部,绘画科,图案科,师范科,各一班。”[30]13-14到了1926 年,艺术专门部下设绘画科、图案科一年级各一班[30]15。根据《立达学园组织大纲》第三章学制中所言:“本学园现设文艺院及中学部”“文艺院现设中国文学系,西洋画系及图案画系,各系均三年毕业。”[30]23由此可知陈影梅,字延楣,应该是1925 年秋季入立达学园的艺术专门部一年级学习,1926 年时艺术专门部升为文艺院,按照学制三年应该是1928 年上半年毕业。但因同学录中并没有标明学生的专业,所以无法判断陈影梅是西洋画专业还是图案专业。

图12 1926年6月,“立达学园文艺院图案系西洋画系全体在画室摄影”,其中可以分辨教师1人,学生14人,照片中的学生作业可能为贝多芬胸像素描。前排就坐教师应为43岁的日本图案画家渡边素川(左三),艺术专门部的14位同学全部到齐,这其中就应该有18岁的陈影梅。(选自立达学园编.立达学园一览[M].上海:立达学园,1926.)

1925 年成立的立达学园是一所新型艺术学校,由匡互生、陶载良、夏丏尊、丰子恺、刘薰宇、朱光潜等人创办于上海。学园以《论语》“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为校名及办学宗旨。实行“教导合一制”,学园不设校长,也不设主任,只设有校务委员会,实行集体领导制。立达学园是20 世纪上半叶新型学校教育探索的一个著名案例。学校的艺术教师都非常年轻,最年长的为日本图案画家渡边素川,还有主要教师中陈影梅的兄长陈之佛,亦有丰子恺、丁衍庸等有才华的年轻教员,陈影梅在此一定受到了非常好的教育,为他今后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2)杭州国立艺术院学习经历

1929 年,陈影梅《世界画报(北京)》 第169期发表油画《人像》图片题注为“(人像)杭州艺术院陈影梅作”(图13),可知陈影梅当年应在林风眠创办的国立(西湖)艺术院学习。

图13 《人像》 杭州艺术院陈影梅作(《世界画报(北京)》1929 年,第169期,6页)

另余元康编的《中国油画图典》附录中辑录了“国立(西湖)艺术院第一次课外习作展览会作品目录(1928 年)”,作品目录中有“陈影梅 浴女(油画)菊花(油画)少女(油画)织物(油画)”[19]112,可知陈影梅有4 幅油画作品参加了展览。此次展览为开学不久,校长林风眠交由国画主任潘天寿筹办,全院油画系、国画系、图案系、雕塑系,各系学生都拿出了作品,73 名学生共370 幅作品[31]。国立艺术院于1928 年3 月开学,此展览举办在“开学不久”,应指秋季学期。参展学生为国立艺术院招收的第一批学员,由此可知陈影梅应为国立艺术院第一届绘画系学生,1928——1929 年在国立艺术院学习。笔者得到学者彭飞的帮助,查到1928 年12 月1 日出版的《国立艺术院周刊》第十三期(本院课外习展特刊),刊登了“本院第一次课外习作展览会出品目录”,其中刊登了陈影梅的参展作品记录,“陈影梅(共五件 )浴女(油画)菊花(油画)少女(油画)少女(油画)织物(油画)”[32]。可见《中国油画图典》中少录入了1 件“少女(油画)”,陈影梅的参展作品应该是5 件而不是4 件。陈影梅的参展作品都为油画,可以推断陈影梅在立达学园学习期间应该是西洋画专业,对于油画有了一定的基础。

关于陈影梅在国立艺术院的就学经历,彭飞提供了更为直接的历史资料,在1928 年9 月8 日出版的《国立艺术院周刊》创刊第一期的第3页,刊登“院长布告 第二十三号”中有“本院第一次录取新生”名单,“B 研究院(1)研究院绘画科五人 陈影梅 萧而化 吴裕珍 陆一绿 李天赋”[33]。由此可知,陈影梅为国立研究院第一次录取的研究院绘画科的5 位学生之一,可见当时他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绘画基础,而且非常优秀。研究院绘画科招收的人中,除陆一绿之外,其他4人陈影梅、萧而化、吴裕珍、李天赋均为立达学园时的同班同学[30]59-60。可见立达学园的教学非常有效,培养了非常优秀的学生。1928 年也正是陈影梅从立达学园文艺院学习三年正常毕业的时间,国立艺术院的适时创办也恰好为陈影梅的专业发展提供了非常好的深造机会。而此时,孙昌煌在国立艺术院任助教,孙、陈二人在此时期可能会有一定的交集。

(3)担任武昌私立美术专门学校校董的史实

1928 年7 月,“武昌私立美术专门学校校刊创刊。在创刊号上,公布了校董会成员名单:蒋兰圃为校董会主席,唐义精任校长;陈树人、张道潘、王祺、滕固、闻一多、陈之佛、唐一禾、陈影梅、张启铭、许太谷、王霞宙等人先后担任了校董”[2]。这种说法在多种书籍中被引用。笔者找到的1928 年武昌私立美术专门学校创办的《武美》杂志,但没有公布校董名单,杂志中也没有出现陈影梅的名字。因笔者在此方面研究不深,一直没有找到一手材料,无法确定陈影梅担任武昌私立美术专门学校校董说法的准确性和真实性,还请知情者赐教:

(4)上海美专的任教经历

上海美专的相关历史研究资料中有几条关于陈影梅的任教记录。

陈影梅 男 浙江余姚 三十一年度第一学期离校[34]473

陈影梅 浙江余姚 讲师、副教授 图案实习 入校时间1940 年9 月 离校时间1942 年第二学期离校(上海美专图案科教师统计表(1927-1951)[35])

陈影梅 图案实习讲师 本市建国东路善庆坊8 号(1948 年《上海美专教员名册》[34]482)

从以上几个信息可知,陈影梅在上海美专有两段教学经历,第一段为1940年9月至1942年上半年在上海美专任教,任图案实习教员,历任讲师副教授。第二段为,1948年重新任教上海艺专图案实习讲师,并住在上海建国东路善庆坊8号。

(5)陈影梅的文章及著作

陈影梅在报刊中发表有一些作品,但更重要的是他的一些文章和著作,在西洋画研究和工艺美术领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据笔者统计文章有7 篇:《绘画与时代背境》[36]《图画教育》[37]《生活与艺术“感想”》[38]《西洋风景画与风景画家》[39]《商业美术》[40]《绘画的分水岭 :印象派》[41]《西洋工艺美术的变迁》[42],著作3 本:《构图法示例》(1936 年,开明书店)、《绘画入门》(与许敦谷合著,1936 年,开明书店)、《西洋绘画史话》(与陈之佛合著,1940 年1 月,商务印书馆)。

针对于陈影梅专门为旅行写生课程编著的《构图法示例》,周赞认为:“当时全国各个美术学校都有设立特色课程。无疑野外写生课程是现代美育教学的特色,迥异于旧式绘画临摹的程式。虽然各个学校相继开设此类课程,然而将此课程中学生所遇到的学业问题,上升到学术归纳、分类,形成有针对性的研讨教学规律,却是民国时期绝无仅有的学案。在此书出版之后的数十年间,大多数美术学院都采用此书作为教材,广泛实施,并且,很少有人再作关于构图法的学术专著以及出版。此外,也很少有人再针对美育中的特色课程展开深入的学术研讨,形成科学案例。由此可见,这本《构图法示例》不仅是陈影梅一生最为重要的学术贡献,也是武昌艺专夯实学生绘画基础、提升教学质量的重要法宝。”[29]对于陈影梅在教学中的贡献评价很高。

(6)辨识陈影梅的影像

因为1926 年6 月《立达学园文艺院图案系西洋画系全体在画室摄影》《1934 年高中部专科毕业生与教师合影》(图14)两张照片中都有可能有陈影梅,所以笔者尝试结合相关史料在两张照片中寻找陈影梅在照片中的影像。1926 年立达学园艺术专门部14 位学生中,17岁1人、18岁5人、19岁1人、20岁5人、22岁1人、24岁1人[30]59-60,陈影梅当时18岁,在班中属于年较小的一批,应该是《立达学园文艺院图案系西洋画系全体在画室摄影》中最为稚嫩的学生之一。而《1934 年高中部专科毕业生与教师合影》是1934 年武昌艺专毕业生与主要教师的合影,教师基本都在前排,已经辨认出的是:许敦谷(左一)、庄子曼(左三)、孙昌煌(左四)、徐子珩(左五)、唐义精(左六)、管雪忱(左七)、彭友贤(左八),二排教师:沈士庄(右一)。根据教师在照片中前排落座的位置,只有彭友贤身边的一排左九、一排左十,以及一排左二的三位教师未能确认。同样参加旅行写生教务会议的专业教员许敦谷、彭友贤、庄子曼、孙昌煌都在教师位置落座,那么作为骨干教员的陈影梅也应该在场。而1934 年陈影梅应为26岁、庄子曼26岁、孙昌煌27岁、彭友贤28岁,四人年龄相仿,而且都习西画,是留学或著名学校毕业,气质也应相似。笔者经过仔细分析比照,发现照片《1934 年高中部专科毕业生与教师合影》彭友贤身边的一排左九着西服男教员与庄子曼、孙昌煌、彭友贤穿着、气质和年龄都相似,而前排左二男教员着大褂衣着和气质不似习西画的画家,左十男教员虽着西装,但则显得比较拘束,缺少艺术家的气质,故左九男教员最有可能为26岁的陈影梅,再对比《立达学园文艺院图案系西洋画系全体在画室摄影》发现全体学生中左七男青年年龄稚嫩,中等身高,头发浓密,目光坚定,浓眉大眼深眼窝,鼻梁高直,与彭友贤身边左九男教员的五官特征和身材都十分相符,而前排左十教员在立达学园的照片中没有相似的形象。故笔者推断《立达学园文艺院图案系西洋画系全体在在画室摄影》中左七男青年为18岁的陈影梅,而《1934 年高中部专科毕业生与教师合影》前排左九男教员为26岁的陈影梅(图15)。8 年的时光,陈影梅从青葱少年成长为自信的专业教员。

图15 《立达学园文艺院图案系西洋画系全体在在画室摄影》中左七男青年与《1934年高中部专科毕业生与教师合影》前排左九男教员形象对比,左图应为18岁的陈影梅,右图应为26岁的陈影梅

综合以上找到的陈影梅生平资料,陈影梅的学习和工作经历⑧可以得到一定的补充中文:陈影梅(1907-1982),字延楣,浙江慈溪浒山人(余姚),为陈之佛从弟。1925-1928 年就读于立达学园文艺院西洋画系。1928-1929 年就读于国立艺术院(西湖),为第一次录取之研究院绘画科学生,在学期间参加了1928 年国立艺术院“第一次课外习作展览会”,展出油画5 幅。1928 年可能担任了武昌私立美术专门学校的校董。1930 年代初可能留学日本在川端画学校学习。1933 年在武昌艺专任教,并已经任教多时,经常担任野外写生课程。1936 年担任西洋画、艺术理论、图案三科教学工作。1940年9 月至1942 年上半年在上海美专任教,任图案实习教员,历任讲师、副教授。1948 年重新任教上海艺专,任图案实习讲师。1949 年之后履历仍然不详。

五、结语

美术史研究很大程度是相关图像的研究,不仅艺术作品的图像所体现出的创作风貌值得研究,“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与其他美术活动留下的历史影像亦是重要的研究资料,因为历史影像的真实性,可以弥补很多文字记载中的不足,为美术史研究提供很多确凿的新佐证。通过照片影像留存下来的历史活动与文字记载相互印证、补充,提供了更多新鲜的研究角度,也为我们厘清、核实一些美术史事件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本文从“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的辨识出发,进行研究,顺藤摸瓜,爬梳出很多关于武昌艺术专科学校的旅行写生课程的史料,并且辨识了参加旅行写生活动的教师和学生,梳理了1933 年武昌艺专豹子澥旅行写生的始末,使一个抽象的课程变得形象、具体起来,也为进一步的相关研究提供了基本的资料。同时,通过“豹子澥旅行写生”照片的研究,勾连出武昌艺专办学史上两位重要的教员孙昌煌、陈影梅,通过文献爬梳更正、丰富了两位教员的人生经历和学术贡献,两位被历史埋没的教育先驱的形象不再抽象,这两位教员不仅是武昌艺专的校史中的重要人物,也是近现代美术史中不应忘记的先贤。

中国的近现代美术史、近现代美术教育史是无数前辈的努力创作和工作下形成的,只有基础史实的不断丰富,我们的研究才能更加准确并不断深入。本文的工作都是基础工作,是美术史上的一些碎片,希望这些基础工作能够填补一些缺环,丰富一些大家的认识,抛砖引玉,串联起更多的线索,引起更多的思考。

注释:

①根据1934年《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中“武昌艺专学则”显示,专科分设绘画系、艺术教育系、图案系、音乐系、雕塑系,绘画系分中国画西洋画二组艺术教育系分图音图工二组其余各系不分组。高中为高中部艺术科。参见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M].武汉:武昌艺术专科学校,1934:15。

② 因1933年与1934年仅差一年,故根据1934年《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中的教职员名单对相关教员任职情况进行推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M].武汉:武昌艺术专科学校,1934:6-9。

③彭友善(1911-1997),号超真,别号自然信徒,虎癖居士,江西余干人,出身书香世家。3岁开始学画,1929年就读于南京中央大学美术系,1934年毕业于武昌艺术专科学校绘画系。历任江西省教育厅美术教育指导员,江西省美术事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第三战区文化设计委员会委员,国立幼稚专科学校副教授,国防部新闻局艺术专员,江西省陶业专科学校、江西师范大学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江西分会副主席等。1933年所作油画《恶梦》选入日本出版的《世界名画全集》。参考自中国美术馆.中国美术年鉴:1949-1989[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1993:305。

④ 何正璜(1914-1994)女,原籍湖北汉川,生于日本东京。1934年毕业于武昌艺术专科学校,1938年毕业于日本东京多摩川美术学院。曾任西北大学文物研究室助理研究员,陕西省博物馆研究室副主任、陈列部主任。参考自中国美术馆.中国美术年鉴:1949-1989[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1993:334。

⑤《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校刊》中刊登文章《图案教育》(孙行儒,校刊1933年第2期)、《绘画与时代背境》(陈影梅,校刊1933年第1期)、《图画教育》(陈影梅,校刊1933年第4期 )。

⑥ 本文对于孙昌煌的基本生平事迹主要参考陈雅丹撰写《回顾|孙昌煌先生(1906~1968)》一文(2022年7月16日发表在“成蹊艺术中心”微信公众号)的相关梳理,并根据笔者掌握的一些史料进行了订正、补充。

⑦ 孙贤陵(1942.4.2——)女,福建闽侯人。1960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附中,1966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1970年分配在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任教,曾任讲师。1985年调北京市建筑艺术雕塑工厂研究室从事创作。中国美术馆.中国美术年鉴:1949-1989[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1993:778。

⑧ 另据彭飞提供线索,1935年1月19日《申报》上刊载,陈影梅与李针南订婚,介绍人为杭州艺专萧而化。萧而化和陈影梅是国立艺术院研究院绘画科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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