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蓓 祝红梅 周永锋 张晓宁
摘 要: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在助力脱贫攻坚、消灭绝对贫困取得全面胜利的基础上,促进共同富裕是下一步普惠金融工作的重点。理论分析表明,普惠金融能够通过降低金融服务门槛、促进经济增长等机制缩小收入差距,促进共同富裕。但普惠金融市场“精英俘获”现象、经济机会不足、金融素养匮乏影响普惠金融对收入分配的改善作用,甚至可能加大收入不平等。对86个实证研究模型的Meta回归分析显示,普惠金融对共同富裕的影响受到普惠金融指数构造、样本时间与区域范围等研究特征的显著影响。未来应继续大力发展普惠金融,提升低收入群体的金融服务覆盖面、可得性和满意度;同时更注重产业培育等“造血”机制建设,加强金融消费者教育,提升消费者金融素养,疏通金融发挥作用的渠道。
关键词:普惠金融;共同富裕;包容性增长
中图分类号:F830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4-2265(2023)09-0031-07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23.09.004
一、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要求“着力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坚决防止两极分化”。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推动共同富裕,金融能发挥什么作用?金融发展与共同富裕是一个宏大的主题,涉及的理论非常广泛,相关经验研究结论差异也较大。适度、规范的金融发展有利于减轻不平等,但金融压抑和过度金融化可能导致不平等加剧(张晓晶,2021)[1]。就我国农村地区而言,突出问题是金融压抑,广大低收入群体难以利用金融工具扩大生产、增加收入。普惠金融强调通过完善金融基础设施,以可负担的成本将金融服务扩展到欠发达地区和社会低收入人群,向其提供价格合理、方便快捷的金融服务。这一理念与“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和共享发展理念高度契合。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做出“发展普惠金融”战略部署以来,在《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年)》引导下,我国坚持借鉴国际经验与体现中国特色相结合、政府引导与市场主导相结合、完善基础金融服务与改进重点领域金融服务相结合,大力发展普惠金融,金融服务覆盖面、可得性、便利性大幅提升。2022年2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审议通过《推进普惠金融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强调要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把更多金融资源配置到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未来一段时期,促进共同富裕是普惠金融的重要着力点。
在此背景下,弄清楚普惠金融能否发挥作用,如何发挥作用,有哪些障碍和需要关注的问题,对于更好发挥普惠金融在实现共同富裕中的作用具有重要意义。关于“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这一主题,很多学者结合我国实践分别从减贫、增收、收入差距、包容性增长等不同视角进行了研究,但由于理论基础、模型应用、样本数据的差异,这方面的研究结论也各不相同。为此,本文另辟蹊径,利用Meta回归分析法对现有文献进行研究。本文的创新之处和边际贡献在于:一是将众多涉及“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的机制讨论纳入一个统一的理论分析框架,对这一主题的各种观点和结论进行梳理,有利于形成全面的认识。二是利用Meta回归分析对相关文献进行分析,了解影响实证结果的因素,有助于客观认识实证研究结论。
二、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关于机制的讨论
(一)一个简单分析框架
根据国家统计局居民可支配收入的统计口径,居民收入有四个来源:一是通过人力资本获得工资,包括受雇于单位或个人、从事各种自由职业、兼职和零星劳动得到的全部劳动报酬和福利;二是通过从事生产经营活动取得经营性收入;三是通过拥有资产(包括金融资产和非金融资产)获得财产性收入,包括利息收入、红利收入、储蓄性保险收益、转让承包土地经营权租金收入、出租房屋收入、出租其他资产收入等;四是转移性收入,包括养老金或退休金、政策性生产生活补贴、社会救济和补助、报销医疗费、赡养收入等。据此,居民收入可表示为:
[Yi,t=Whi,t,GDPt+Bci,t,ei,t+Aai,t,ri,t+T(grt)]
(1)
其中,[Yi,t]为总收入,[i]代表个体,[t]代表时间。[Whi,t,GDPt]为工资收入,主要取决于人力资本[hi,t]和经济发展水平([GDPt)]。[Bci,t,ei,t]为经营性收入,主要由资本投入([ci,t])和企业家才能([ei,t])决定。[Aai,t,ri,t]为财产性收入,主要影响因素是资产存量([ai,t])和收益率水平([ri,t])。[T(grt)]为转移性收入,主要取决于财政收入水平([grt])。下面,我们以此为基础,分析普惠金融对共同富裕的影响机制。
(二)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的关系及影响机制
关于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的关系,现有研究主要存在三种结论:一是普惠金融缩小收入差距,促进包容性增长,助力共同富裕;二是普惠金融扩大收入差距,影响共同富裕进程;三是两者的关系是非线性的。
1. 普惠金融促进共同富裕。普惠金融强调金融发展的包容性,能够通过降低金融服务门槛、经济增长效应、涓滴效应与空间溢出效应改善收入分配差距。
一是降低金融服务门槛。普惠金融推进完善金融基础设施,扩大金融服务覆盖面,降低了弱势群体获取金融服务的门槛,使其能够享受储蓄、投资、借贷、保险等服务。储蓄帮助服务对象平滑消费,增加自有资本积累(顾宁和张甜,2019)[2];低门槛的信贷服务提高了信贷可得性,减轻信贷约束,增强生产投资能力(朱一鸣和王伟,2017;陆炳静,2018;邵汉华和王凯月,2017)[3-5],促进低物质资本或低社会资本家庭的创业行为(张勋等,2019;尹志超等,2019)[6,7],有助于增加经营性收入[Bci,t,ei,t];助学贷款、教育基金等金融服务有助于加强人力资本积累,提高工资收入[Whi,t,GDPt];金融投资门槛的降低、金融知识的普及为农村家庭提供更多接触金融资产的机会(王修华和关键,2014)[8],有利于提高财产性收入[Aai,t,ri,t];保险等服务提升居民应对自然灾害、疾病等风险的能力,规避风险事件对收入的负面冲击。数字普惠金融进一步提高了金融市场效率,促进了价格发现和信息流通,推动了金融普惠程度的提高(黄倩和李政,2019)[9],有利于全面增强弱势群体自主发展能力,推动农村居民開展创业活动(尹振涛等,2021)[10],提高农村家庭风险应对水平(张栋浩和尹志超,2018)[11],缓解生产、生活脆弱性,缩小与其他群体的收入差距。邵汉华和王凯月(2017)[5]对全球90个国家的实证研究表明,普惠金融可以通过改善收入分配来减少贫困。
二是经济增长效应。普惠金融通过改善落后地区的金融服务,促进落后地区的储蓄积累和投资转化,从而促进经济增长。由公式(1)可知,经济增长通过带动就业影响[Whi,t,GDPt],通过激发创业创新活动影响[Bci,t,ei,t],通过提高财政收入影响[T(grt)],从多个方面促进居民收入增加。
经济增长效应具体表现在储蓄和投资两个方面:其一是储蓄效应。随着普惠金融的发展,农村居民可以选择的金融产品更加丰富,有助于动员居民进一步将实物储蓄转化为货币储蓄(刘新伟和周杰琦,2010)[12],提高农村居民的储蓄意愿,集中分散资金,为农村经济发展提供支持(Jeanneney和Kpodar,2011)[13]。另外,普惠金融聚焦县域和“三农”发展,也有助于避免储蓄资源通过金融渠道被抽离县域,削弱金融排斥在农村的空间聚集趋势,巩固和强化当地资本的内生积累能力(郑秀峰和朱一鸣,2019)[14]。其二是投资效应。农村金融体系不断完善能够有效降低交易成本,提高储蓄—投资转化率(包括实业投资和人力资本投资),拉动经济增长(Bruhn和Love,2014)[15]。何婧和李庆海(2019)[16]发现,数字金融的普及能够通过优化社会信任环境,增加农户对社会的信任程度,促进创业行为,推进储蓄向投资转化。
三是涓滴效应与空间溢出效应。涓滴效应即经济发展过程中,一部分优先发展起来的人群能够自发通过投资、消费使低收入群体获益,对收入分配、包容性增长产生长期影响(顾宁和张甜,2019;罗荷花和骆伽利,2019)[2,17]。普惠金融与数字技术结合背景下,即使无法接触到互联网的农户,也能通过电商等渠道被纳入市场,增加收入,促进消费(张勋等,2020)[18]。空间溢出效应是指人口、金融资源等要素跨区域流动,有助于与周边地区的信息共享、金融知识经验交流、经济合作,加快邻近地区经济发展与收入分配改善(张弘,2021)[19]。
2.普惠金融负向影响共同富裕。也有学者认为,普惠金融并不一定能够增收益贫、缩小收入分配差距,甚至会影响共同富裕。主要观点包括:
一是“精英俘获”。农村金融市场存在明显的“精英俘获”现象,金融机构发放“惠农贷”时,往往偏好收入高、社会关系丰富的农户(王小华等,2021)[20]。金融机构偏离普惠金融目标,优先将金融资源分配给收入水平高、拥有社会资本或政治关联的资金需求方,不能真正惠及欠发达地区和低收入人群。“精英”农户通过农贷市场强化自身的生产资料优势,低收入农户则较难通过信贷支持实现经营性收[入Bci,t,ei,t的实际提升,]收入不平等加剧(李建军和韩珣,2019)[21],削弱甚至抵消经济发展带来的减贫效应(顾宁和张甜,2019)[2]。
二是经济机会缺乏。经济机会是影响普惠金融作用发挥的重要因素,创业活动的缺乏使得金融部门资金配置无效,经济增长有限,从微观角度看难以带来居民经营性收入[Bci,t,ei,t]和工资收入[Whi,t,GDPt]的跃升,无法达到缓解贫困、改善收入不平等的作用(郑秀峰和朱一鸣,2019;顾国达和吴宛珊,2019)[14,22]。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高,民营、小微企业众多,普惠金融能够通过资源配置促进东部经济增长,但对市场机会相对匮乏的中西部地区影响有限,或加剧区域发展的不平衡(李建军等,2020)[23]。
三是金融素养差异。正确合理使用金融工具是普惠金融促进收入增长的前提,无论是经营性收入[Bci,t,ei,t],还是工资收入[Whi,t,GDPt]和财产性收入[Aai,t,ri,t],都是如此。不同群体在学习能力及金融素养层面存在差异,学习能力强的人能够快速提升金融素养,高效使用金融产品,获得更高收入;金融素养不足的人金融需求有限,难以有效利用金融工具谋取更高收入,导致收入差距不断被拉大(屈晶,2020)[24]。部分农户由于金融知识匮乏,缺乏还款意识,且没有将资金用于扩大再生产,反而造成过度负债(李建军和韩珣,2019)[21]。个体受教育程度和认知能力也会影响数字普惠金融作用的发挥(易行健和周利,2018)[25],学历较高、认知能力更好的人从数字普惠金融中获益更多。
3. 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存在非线性关系。Greenwood和Jovanovic(1990)[26]最早提出金融发展和不平等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在金融发展早期阶段,由于金融门槛的存在,穷人无法获得金融服务,在财富分配中处于劣势,收入分配差距拉大,但随着经济的成熟、金融中介的发展与穷人收入的积累,越来越多的穷人将满足融资条件,获得资金支持用以提高人力资本和发展生产,提高工资收入[Whi,t,GDPt]和经营性收入[Bci,t,ei,t]。有研究认为,在普惠金融发展初期,由于缺乏合理的政策引导及激励措施,金融产品供需不能很好适配,可能导致部分县域资金流出,使高收入居民从普惠金融中獲得的好处多于低收入居民,此时普惠金融发展反而会扩大收入差距(朱一鸣和王伟,2017)[3]。普惠金融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包容性增长效应才能显现,收入不平等现象得到改善。也有文献认为,随着普惠金融继续发展,到达某个阶段后,收入分配的改善效应逐渐收敛(黄秋萍等,2017;任碧云和陈曦,2019)[27,28]。对于经济发展水平高、中小企业规模大的地区,继续推广普惠金融的边际成本将逐渐高于边际收益,金融发展对经济体的负面效应将更为突出(李涛等,2016)[29]。
综上所述,关于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的关系,主流观点认为普惠金融能够缩小收入分配差距,促进共同富裕。但是由于“精英俘获”现象、欠发达地区经济机会缺乏等原因,普惠金融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区是否能促进共同富裕存在争议。
三、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中国的经验证据
本文在知网数据库检索了主题包含“普惠金融”“包容性金融”“收入”“贫困”“收入差距”等关键词的文献,保留最近十年发表于CSSCI、北大核心期刊的139篇文献。剔除未建立实证模型的文献综述类、理论研究类、政策建议类文章后,进一步确定与本文研究主题相符的文献,从中选定38篇质量较高、具有代表性的实证文献(共含86个计量模型)进行分析。
将样本文献按照实证模型的因变量、实证样本时间、普惠金融指数(IFI指数,Inclusive Financial Index)构建方法进行了分类整理,结果见表1。根据文献主题,将各模型的因变量大致分为贫困指标、居民收入、收入差距三类。贫困指标指地区的贫困发生率、家庭的恩格尔系数、多维贫困指数、贫困状态(“是否贫困”虚拟变量)、家庭贫困深度、家庭贫困强度等度量贫困的指标;居民收入指地区人均GDP、地区人均纯收入、家庭收入等指标;收入差距指城镇与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值、基尼系数、泰尔指数等指标。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发展普惠金融”,因此,把2013年作为划分样本时间的分界点。样本数据2/3以上位于2013年前的归为“2013年前”分组,否则归为“2013年后”分组。表中“正显著”指普惠金融能够促进共同富裕,即具有减缓贫困、缩小收入差距的效应,而非普惠金融正向影響收入、贫困、收入差距指标本身。“负显著”同理。
由表1可以发现:一是从实证结论看,仅40.7%(35个)的模型佐证普惠金融对共同富裕有促进作用;有19.8%(17个)的模型负显著,即普惠金融不仅无法推动共同富裕,还具有反向作用;39.5%(34个)的模型结果不显著。分指标看,以收入差距为因变量的模型正显著的结果比重(29.5%)最低,不显著的结果比重(59.1%)明显高于因变量为居民收入、贫困指标的模型;以居民收入为因变量的模型正显著比重最高(56.5%),不显著的比重最低(8.7%)。二是从时间层面看,2013年后支持普惠金融促进共同富裕的实证模型比重明显上升,从23.3%提升至50%。数据样本大部分在2013年前的实证模型结果多为负显著或不显著,30个模型仅有7个为正显著;样本时间在2013年后的模型,更能佐证“普惠金融促进共同富裕”的观点,56个模型中28个正显著、8个负显著、20个不显著。三是普惠金融指标方面,多数研究采用综合指标,从金融服务渗透度、可得性、使用性等维度构建涉及银行、保险、证券等多行业、综合性的普惠金融指标体系。也有学者使用单一维度指标,测度普惠金融某一领域的包容性。从结果看,使用综合性普惠金融指数的模型中正显著的比重(54.2%)高于单一维度模型(11.1%)。
四、Meta回归分析
Meta回归分析方法是指通过回归分析将多个研究结果进行整合、比较的统计方法,最早由Stanley和Jarrell(1989)[30]提出,并引入经济学领域,后得到广泛运用。相比而言,传统的文献综述只归纳梳理已有研究结果,对于相冲突的结论很难进行进一步的分析,也无法得出相对一致的结论。而Meta回归分析能够定量分析不同研究的实证过程,挖掘出造成结果异质性的变量,分析结果更为准确客观。因此,本文使用Meta回归分析评估普惠金融与共同富裕的相关性,以及潜在调节变量对文献实证结果的影响。
(一)变量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选择的因变量为显著、正显著、负显著。正、负显著的含义与上部分相同,即如果实证模型发现普惠金融能够增加样本群体收入、减少贫困、提升收入分配公平性,则认为结果为“正显著”,赋值为1。同理可得“负显著”变量赋值。
调节变量可分为原模型指标选择、基础特征两方面,分别包括原模型因变量指标选取(居民收入、贫困指标、收入差距)、关键解释变量构建(IFI指数是否为综合维度);模型计量方法、控制变量数、样本量、样本时间(是否在2013年前)、样本区域(是否在东部)、模型权重。对各变量具体含义及描述性统计的详细说明见表2。
(二)估计结果与分析
构建Meta回归估计方程如下:
[Significance=F(Income,Gap,Dimension,FE,Control,Sample,Weight,Year,East)] (2)
[Positive=F(Income,Gap,Dimension,FE,Control,Sample,Weight,Year,East)] (3)
[Negative=F(Income,Gap,Dimension,FE,Control,Sample,Weight,Year,East)] (4)
考虑到因变量均为二元虚拟变量,因此,基于Probit模型构建Meta分析方程,使用Logit回归估计作为稳健性检验,估计结果见表3。
可以发现,以“普惠金融对居民收入、贫困指标、收入差距等共同富裕指标具有显著影响”(即“显著”)为因变量的回归中,普惠金融指数的构建方式、样本位于东部地区、样本量、模型权重、模型计量方法等调节变量均具备显著性。
以“普惠金融能够促进共同富裕”(即“正显著”)为因变量的Meta分析结果与上述“显著”的结果大体类似。但除了IFI指数为综合维度、样本位于东部、样本量、模型计量方法等变量外,样本时间变量也对结果存在显著影响。IFI指数为综合维度、样本位于东部的显著性也较上一回归结果有所提升。
对于负显著回归,IFI指数为综合维度、样本时间、样本量具备显著性。其中,样本时间的显著性最强。由于负显著的实证样本量有限,该结论有效性可能受到影响。
总结可得,普惠金融是否促进共同富裕的实证研究结论主要受到三方面因素影响:
一是普惠金融指数构建方式。基于金融服务渗透性、可得性、使用性等多维度选取指标,构建综合性普惠金融指数的文献更易得出显著、正相关的结论。从国际实践看,G20、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采用的也都是多维度普惠金融评价体系,原因在于普惠金融内涵丰富,多维度指标更能全面反映普惠金融的发展状况。
二是样本时间。2013年后的样本更容易得到正向结论,样本大部分位于2013年前则容易得到“不显著”“负显著”结论。分析其原因,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做出“发展普惠金融”战略部署,2015年底国务院发布《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年)》,经过不断努力,普惠金融的组织体系日益完善、政策保障不断加强、创新实践更加丰富,普惠金融的效果逐步显现。
三是样本地区。东部地区的研究样本更易得出显著、正相关的结论。原因或在于,东部地区市场机制更为畅通,金融资源分配更透明合理,能够真正流向弱势群体。此外,东部地区产业基础好,能够提供更多就业和投资机会,帮助普惠金融服务对象将生产性资金落地,提高生产能力,最终在收入与分配层面达到推动包容性增长的作用。
(三)小结
在梳理实证研究时,仅有不到一半文献支持“普惠金融促进共同富裕”(见表1)。通过Meta回归分析发现,考虑到普惠金融指数构建方式(综合性衡量指标更易得出支持性结论)、样本时间(2013年后样本更易得出支持性结论)的影响,这一结果一定程度上低估了普惠金融对共同富裕的促进作用。2013年明确提出发展普惠金融以来,以多维度指标衡量普惠金融发展水平的情况下,就业投资等经济机会较多的地区普惠金融对共同富裕的促进作用更显著。
五、結论与建议
本文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对普惠金融能否促进共同富裕进行了研究。理论分析表明,普惠金融能够通过降低金融服务门槛、促进经济增长等机制缩小收入差距,促进共同富裕。但普惠金融市场“精英俘获”现象、经济机会不足、金融素养匮乏会影响普惠金融对收入分配的改善作用,甚至可能加大收入不平等。对86个实证研究模型的Meta回归分析显示,普惠金融对共同富裕的影响受到普惠金融指标选取、样本时间与区域范围等研究特征的显著影响。考虑到普惠金融衡量指标的科学性和我国在2013年以后大力发展普惠金融的实际情况,本文认为普惠金融能够帮助低收入群体增加收入、缩小收入差距、助推共同富裕,但其效果受到多种因素影响。正确合理使用金融工具是普惠金融促进共同富裕的前提。产业和目标群体具备一定的承贷能力,普惠金融能够切实增加经济机会,增强弱势群体自生能力,是其促进共同富裕的重要渠道。因此,在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过程中,一方面,要充分认识普惠金融的作用,继续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补齐三农、县域、小微企业等金融服务短板,提升弱势群体金融服务的覆盖面、可得性和满意度;另一方面,要注重疏通金融发挥作用的渠道,降低阻碍因素的影响,使普惠金融能更好发挥作用。具体而言:一是增加普惠金融服务对象的经济机会。更加重视农村地区,特别是中西部地区产业培育、技术培训、市场开发等“造血”机制建设,打通普惠金融与集聚农村资源、发展农业产业的连接通道,增加普惠金融服务对象参与经济活动的机会,提高其发展能力。二是加强金融消费者教育,提升消费者金融素养。通过金融知识普及和教育,使普惠金融服务对象能正确运用金融知识,科学使用金融工具。特别是加强农村地区金融知识普及和教育,缩小城乡之间的“数字鸿沟”,更有效发挥普惠金融作用。三是降低“精英俘获”现象对普惠金融作用的影响。通过完善信用评价、保险、担保等机制建设,建立精准对接机制等措施,强化“三农”、小微企业“首贷户”培育和服务,引导资源流向边际效应更高的普惠金融服务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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