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中电影叙事主体的革新与流行传播

2023-10-18 04:31杨婕李雪炫
文学艺术周刊 2023年16期
关键词:知识分子主体运动

杨婕 李雪炫

20世纪20年代,早期中国电影受“文明戏”和“鸳鸯蝴蝶派”通俗文化的影响,电影叙事主体向此类文学靠近。20世纪30年代,随着进步思潮的影响以及越來越恶劣的国内形势,

在民族危机面前,以往市场化的电影银幕形象被诟病批判。受进步文艺运动的影响,新兴电影运动兴起,中国电影进入变革时期,电影人将现实与艺术相结合,创作了《马路天使》《十字街头》《狼山喋血记》等一系列脍炙人口的影片。

一、银幕上叙事主体的改变

新兴电影的创作者们格外注重银幕上叙事主体的塑造,以往电影叙事主体已不再适应需求,电影人对此进行革新,尝试改变银幕上的叙事主体。

(一)叙事主体形象改变策略

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使“主体”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把自己与“大主体”不可分割地联系成一体。在电影这一媒介中,创作者们同样尝试通过重构主体形象,取得观众认同,进而重新思考自我与“大主体”的关系,起到醒民救国的作用。[1]在婚姻爱情剧流行时,银幕上多为受新思想影响的风流才子、资本少爷的形象,新兴电影运动后,银幕上男性形象以农民、城市工人、知识分子为主,而女性形象大多是女工、小资产阶级妇女以及舞女,目的是借此揭露社会黑暗,并呼吁被压迫的群体觉醒。

而为使得叙事主体兼具艺术性与现实性,电影需要对主体形象进行典型化创作。张英进考察了20世纪30年代的电影,他指出在这一过程中,男性角色身上的女性气质也被重新引导到革命热情上来[2]。因此电影少了些个人情爱的多愁善感,将叙事引向拥有更多力量感的地方。新兴电影对银幕上男性叙事主体的改变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将知识分子形象打破重塑,转换为革命者形象,二是增加工人、农民的主体形象,直接展示现实对他们的压迫。在知识分子形象改造上,导演选择从大众熟悉的知识分子形象入手。电影中这些知识分子带着美好的设想走向社会,在社会上步步受挫,对自身身份地位开始怀疑、动摇,于是观众也跟着这些知识分子角色对自身进行反思,结尾导演再将美好的事物毁灭,以理想幻灭呼唤个人走出小我生活,寻求救亡之路。电影《风云儿女》中,辛白华原本是偏安一隅的诗人,后被笔友梁质夫为革命牺牲的精神所感动,接过朋友的接力棒,走上革命的道路。银幕上的知识分子形象几经改造,已从不知人间疾苦变成与工人农民同战线的革命者形象。而导演对于银幕上的工人、小市民形象的塑造则更为直接。在塑造他们的形象时,影片直接将悲剧展示在观众面前,以唤醒观众,如《渔光曲》中破产的民营渔业公司的父子,《大路》中的修路工人等。新兴电影的银幕形象以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为主体,人物具有社会悲剧性和革命力量感。

(二)叙事主体形象变更后的普遍性和差异性

新兴电影运动以上海中心,逐渐影响全国,在对全国银幕叙事主体改造过程中,银幕形象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和差异性。

叙事主体形象的普遍性体现在对人物身份的选取和所传递的精神上。无论是上海电影,还是中国香港电影,叙事主体形象是工人、农民、知识分子,表达的是揭露个体悲剧的根源以及觉醒后的反抗。差异性体现在对这类人物的书写方式上,以中国香港影片《大路》和上海影片《生死线》为例。两者描述的都是一个工人/工程师在敌人阻挠下成功修路的故事,但在表现手法上,两者存在差异。对于《大路》中的金哥修路,电影直接揭露了战争的迫害,在轰炸中金哥牺牲倒下,塑造了一个勇敢无畏充满血性的战士形象。无论是人物塑造还是叙述,电影指向性明显,表现手法更加直接。而在塑造《生死线》的廖锡能的时候,导演选择从人物个人命运与生活苦难入手,廖锡能入狱,母亲病逝,生活的苦痛压迫着人物也磨炼着个人品质,在重重苦难下,廖锡能最终修成铁路。影片没有直接指出苦难的根源,但用影射的方式揭示了民族共同的敌人。

在共性下,中国香港和内地的进步电影人都在用适合自己的方式塑造银幕上的革命者形象,使得流行的角色成为一种抗争的符号,从生活走向银幕,又从银幕走向生活,试图唤醒大众意识。

二、与流行元素相结合的传播

在新兴电影运动中,叙事主体承载着运动的核心思想,而电影的流行化传播又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其中这一传播途径主要体现在明星效应与音乐宣传上。

(一)明星效应

在早期电影发展中,各大公司已开始注重明星效应,这一时期沿袭过去传统,明星成为银幕上的代言人。在商业竞争时期,各大电影公司已开始培养明星,此外,电影界定期进行明星评选活动,如“标准美人”“电影皇后”“电影皇帝”等,评选活动再次包装明星,增加他们的市场影响力。新兴电影运动兴起之初便注重明星效应,第一部新兴电影《狂流》的主演便是胡蝶、龚稼农;后期在创作《马路天使》的时候,袁牧之邀请已有金嗓子之名的周璇出演并演唱电影歌曲《天涯歌女》《四季歌》,电影上映后轰动一时;《十字街头》则由白杨、赵丹等明星饰演。《马路天使》和《十字街头》的成功给软性电影论者带来巨大的打击。评论者在《大晚报》为《十字街头》举办的座谈会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这片给一般软性论者,倒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可见有意义的片子,也不一定是没有生意眼。”[1]明星效应的成功使得新兴电影产生更广泛的传播效果。

(二)电影音乐宣传

除明星效应外,另一个重要的宣传方式便是借助电影音乐进行宣传。根据夏衍等人在改革开放新时期的确认,从1932年到1937年的6年内总共产生了74部新兴电影,而配置了音乐歌曲(主题曲、插曲)的影片有57部,其中配备了一首歌曲以上的影片有15部。[1]电影音乐的宣传既能增加影片的知名度,也能加深叙事主体人物在观众心里的印象。其中《桃李劫》中的歌曲《毕业歌》的歌词写道:“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场,我们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2]音乐响起不免使人回忆起毕业生带着憧憬却走向死亡的命运。影片结尾枪声响起,《毕业歌》再次出现,意图唤醒知识分子看清社会本质。电影音乐带着叙事主体的爱国精神通过广播的方式传播到大街小巷,让故事更加深入人心。

明星效应、电影音乐这两种方式的多元结合以一种通俗的形式去介绍电影,传播进步思想,将电影融入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进而潜移默化影响观众。

三、结语

回看新兴电影运动,其艺术成就和社会影响都是巨大的,松丹铃曾对《申报·电影专刊》中的观众反馈进行了详细的统计整理,其中记者郭声宏在评论《都会的早晨》时说,影片因“极力描写无产与有产阶级的冲突”,深刻地暴露了“军阀的罪恶”和“无产者的痛苦”,而“给予观众一点刺激和辛辣的味儿”[3]。拥有不同报刊的评价显示着新兴电影运动的成功。

此外,上海纷纷设立电影刊物,促进了进步电影宣传、电影批评的发展。据统计,进入20世纪30年代,上海出版的电影相关刊物比20世纪20年代多了将近3倍,尤其在1935年,一年之内就出版了34种电影刊物,如《明星半月》《电通》等[4]。此外,新兴电影的社会影响范围不单局限于上海,甚至影响全国,如1935年广州《民间周报》将《风云儿女》中《义勇军进行曲》的谱子刊登在报纸上。在中国香港,受新兴电影运动影响,中国香港电影人发起第一次电影清洁运动,当地的报社积极报道,如1935年中国香港《工商日报》刊登了陈少频的《关于影片的清洁运动》。这一运动在推动教化电影发展的同时,也为中国香港抗战电影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在当时中国内忧外患的环境下,新兴电影承担起救国的社会责任,革新银幕叙事主体,并且借流行化的宣传方式,扩大电影的影响,在唤起群众的爱国热情和革命意识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基金项目:华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2022年度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命运共同体视域下粤港抗战报刊的爱国实践研究”,项目编号:202210564076。

[作者简介]杨婕,女,汉族,华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传媒系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为中国电影史。李雪炫,女,汉族,华南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行政管理系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为数字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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