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亿莱
“有风自南,翼彼新苗。”这风是自故乡吹来吗?是否将往故乡而去?它是否轻拂过故乡田垄里的禾苗,掠过床头那一抔故乡的黄土,于夜深时悄悄流入游子的梦境?
有人说:“所谓故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在中国人传承千载的文化基因中,故乡往往是游子心底柔软的精神归宿。它已然超脱地缘概念,转而成为民族精神上永不磨灭的烙印。当端木蕻良于梦中一次次惊起,感念千里之外白山黑水的故乡,当李敖步入人生的晚秋,终于跨过海峡追寻大陆的乡音,我们无不感叹于“故乡”二字的分量。其灼灼兮,多少人为之魂牵梦萦;其峨峨兮,多少人为之沉痛哀叹而又甘之如饴!当一个人终于在萧瑟晚秋的深夜登上如同无人之境的幽州台,伴随他的,不只哀转久绝的空谷传响,更有故乡的高山巍巍、流水淙淙,以及无改的乡音于心底久久盘桓。昆山玉碎,凤凰啼叫,还顾来路,那从时光的背面、天地的尽头传来的乡音,或是治愈,或是归属,让人铭记。
已识乾坤之大,便更忘不了故乡的草木之青。追忆似水年华,故乡便成了具体可感的一个个点、一条条线,浓缩在钟灵毓秀的一草一木之中。百草园承载了鲁迅的童年,他对故乡美好的印象,大抵是这座荒园和箫鼓齐鸣的社戏。萧红心中的小城呼兰河,当时与其他城镇也应并无二致,可她旧日生活的点滴,无不汇聚在小小的菜园子、泥泞的道路、祖父的笑靥里。林海音一句“爸爸的花儿落了”,更为孩童视角中的这座小城平添几许惆怅感伤。常人回忆故乡,想到的也不过是溪花山树,或许至多再缀上一缕隐隐的炊烟。故乡之小,可至毫厘,然其中所包含的,却是“此情可待成追忆”,让人不禁叹道“只是当时已惘然”。
天高地迥,故乡亦可包藏宇宙之无穷,让人于兴尽悲来之际看透盈虚之有数。沈从文奔波转徙,距离故乡并非咫尺,可他却像一个技进乎道的画师赋予作品灵性一般,于方寸之间构筑了一个神奇的湘西世界。这是文学的湘西,是回忆、展望里的湘西,是他灵魂徜徉着的故鄉湘西。余光中把目光投向浅浅的海峡,急切地嗅闻着空气中故乡的气息。他的故乡已不局限于一个地名、一串坐标,而是大写的中国,是五千年来浩如烟海的诗书与典籍。登高山兮望故乡,他的乡思飞跃海峡,洒满故乡大地,如月成霜。故乡之大,包举赤县,囊括神州。
故乡是人文的词汇,是文化之无尽藏也。人命有穷,而文化传承如爝火不熄。痛饮故乡文化之甘醴,哪怕沉醉不知归路,也胜却人间无数。
【吉林舒兰市第一高级中学校高三(5)班,指导老师:万心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