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瀛,杨宏举
(哈尔滨商业大学 经济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8)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发生复杂深刻变化并在加速演进。一方面,新型技术的出现使得全球供应链、产业链不断延伸、升级,价值链在各国间不断碎片化分布并重塑,经济全球化迅速发展,各国依靠“两头在外”的“外向型”经济导向政策促进本国经济快速发展,进一步扩大海外市场,减缓本国资源压力和企业在国内市场的激烈竞争;另一方面,这种经济模式容易受到外部经济环境冲击,变为“两头受困”的窘境。尤其近年来受贸易保护主义和新冠肺炎感染疫情影响,全球资源和产品流通体系存在“滞流”风险,供应链安全受到冲击,经济发展面临“通胀”压力,从而使依靠外国进口资源的“供给端”和产品出口的“最终消费端”两类外部市场促进本国经济发展的压力不断增大,2020年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畅通国内大循环涉及到生产、分配、流通、消费等国民经济的各个方面,关系着国民经济所有部门的运行;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涉及到进出口协同发展和国际双向投资水平的高效利用。因此,在新发展格局下,“双循环”测度研究对中国经济发展和政策决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基于此,本文对中国经济内循环和外循环的依赖程度利用多国投入产出表进行实证测算,为中国经济未来发展方向和政策决策提供参考。
目前学界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研究不断深入。关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研究中,黄群慧提出了“阶段—模式—动力”三角度理论,认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是适应经济现代化的现阶段发展路径,是供给侧与需求侧相结合的政策宏观调控体系[1]。裴长洪和刘洪愧指出,新发展格局是在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的基础上,将社会化大生产的一般规律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相结合的创新发展[2]。也有学者指出,随着国际国内经济形势发展变化,从结构视角看,内循环驱动经济发展成为必然,且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3-6]。刘洪愧在政治经济学视角下对新发展格局的分析发现,马克思的世界市场理论指出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必要性,而且中国经济发展成就也证明了其科学性[7]。关于以“双循环”为视角对其他经济问题的研究中,杨震宁等研究了企业在中国、全球创新网络中的平衡效应,发现企业的创新能力会因过度嵌入全球创新网络而下降,而中国、全球创新网络适度平衡能促进企业的创新能力[8]。李宏等基于OECD国家投入产出表对中国制造业增长效率研究表明,中国具备构建新发展格局的产业基础,且制造业已经摆脱产业链低端锁定的低效率风险[9]。雷娜和张汝飞对中国国内市场整合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升级之间关系的研究发现,在考虑空间因素的前提下,国内市场整合能够显著地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10]。刘维林基于新发展格局,通过研究劳动报酬份额发现,总体上全球中间品替代效应大于就业创造效应,使得劳动报酬份额不断下降[11]。也有较多学者对数字经济与“双循环”的关系展开研究,认为数字经济的发展能够有效促进“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构建,进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此外,贸易的开展也能通过溢出效应对外循环产生影响[12-16]。关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测度的研究中,李荣杰等通过构建国内、国际及内外资一体化三个指标维度测度中国省域“双循环”发展绩效,发现整体呈上升趋势[17];陈全润等基于世界投入产出表,从最终需求角度提出一国经济分别对本国和外国的依存度,并从整体、分部门等角度测算了中国经济的“双循环”发展情况[18];黄群慧和倪红福在中国新发展格局概念逻辑基础上,基于世界投入产出表对中国经济从供给、最终需求、中间产品需求和供给及全球价值链GDP分解等角度进行测度,认为虽然中国经济以内循环驱动为主,但还需要畅通“双循环”实现高水平的自立自强[19]。
梳理以上文献可知,学界对新发展格局的研究多集中在概念和理论逻辑阐述方面,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测度并不多见,且目前的测算以世界投入产出表(WIOD)为基础,该表数据仅更新至2014年,但在此之后,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中美贸易摩擦等使得中国和世界经济形势发生复杂深刻变化[11-12]。本文将利用亚洲开发银行(ADB)发布的多区域投入产出表(MRIO)对中国经济的内、外循环指数进行测算,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MRIO数据更新至2019年,能够更为准确地反映中国经济近年“双循环”发展状况;二是从西方经济学角度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立论逻辑进行探析;三是对中国外循环分别基于国家和经济组织角度进行测度,能够更加清晰地认识中国外循环的异质性特征,为制定经济发展政策提供理论和现实依据。
“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求要扩大内需战略基点,激发中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并且要与中国新发展理念、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相协调。对内要畅通中国内部市场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环节;对外要畅通进出口渠道,完善双向投资水平,这与世界开放趋势和经济发展规律相吻合。
从微观经济发展规律来看,经济生产主要涉及技术、劳动力和资本三种生产要素;经济主体主要涉及消费者(个人)和厂商,其中,厂商主要负责生产,其所需要的原材料来自生产要素市场,在开放经济条件下,生产要素既可以来自国内生产要素市场,又可以来自国外生产要素市场,而生产要素的流通又涉及到流通体系,即国内供应链和国际供应链;生产要素的供给以消费者提供劳动力、资本家投资资本、技术人员贡献生产技术为主,而生产要素的供给者同样又是产品市场中企业生产产品的消费者,同样在开放经济条件下,企业产品可以供本国消费市场使用,即进入本国市场消费,也可以通过出口进入国际市场消费。企业通过生产函数把投入(生产要素市场)和产出(产品市场)联系起来,当产品市场和生产要素市场达到均衡时,经济生产活动得以正常进行,企业能够通过销售产品获得再生产的资本,这就是马克思所提到的从商品到资本的“惊险跳跃”,当这一过程顺利完成时,企业就可以维持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但是如果产品市场和生产要素市场出现非均衡现象,就有可能造成商品积压或者劳动力失业现象,也可能出现经济滞胀,因此畅通经济循环中的产品、资源流通渠道对国民经济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
从宏观经济发展规律来看,当产品市场和消费市场非均衡时,失业会使整个国民经济社会的有效需求不足,在开放经济条件下,社会总需求主要包括两部分:一是国际市场对本国产品的需求,主要受整个国际经济和政治环境形势的影响,因此可以看作是外生变量,这部分需求即为一国经济发展所依靠的国际循环;二是国内需求,即国内循环,主要涉及消费、投资和政府购买支出,其中,政府购买支出的增加虽然能在短期内拉动需求,但是也会对个人消费和投资产生一定的“挤出效应”,而且在未实现充分就业的情况下,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会在长期内造成一定的通货膨胀。因此,一国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主要依靠有效的消费和投资需求。其中扩大有效的消费需求在于激发消费潜力,亦即作用于需求端。消费的直接影响因素来自于初次分配,包括工资和经营收入等,因此激发内需潜力的重要途径之一在于完善就业制度,畅通就业渠道,增加就业岗位,减少因信息不对称和人岗不匹配等造成的摩擦性和结构性失业;有效投资需求则主要作用于生产端,亦即供给端,助力畅通供给端“堵点”,加强供给端高质量内循环,这也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内在要求。
综上所述,从一国消费需求的最终产品来源看(最终供给端),国际和国内厂商生产的最终产品共同满足了本国的最终需求;从生产的最终产品去向看(最终消费端),一部分被本国市场消费,另一部分出口到国际市场。因此,通过对最终产品来源和去向的追踪,可以测度出一国经济的国内和国际市场参与程度,国内市场参与度即为内循环指数,国际市场参与度即为外循环指数,内循环指数和外循环指数即双循环指数[11]。
在参考已有文献的基础上,采用亚洲开发银行(ADB)发布的多区域投入产出表(MRIO)对中国经济双循环指数进行测算[20]。投入产出表将各国的投入产出数据和贸易流相结合,能够对本国所生产的中间和最终产品的去向、世界各国对本国的最终和中间产品的供给既能从国家总体层面分解,也能从各个经济部门层面进行分解。因此,基于投入产出表,通过对中国各个部门生产的最终产品去向及各部门所需要的最终产品来源的追踪,能较为客观地反映中国经济在需求端和供给端对本国及外国的依赖程度,即内、外循环指数[11-12]。以S、R、T三国构成的投入产出模型为例,给出如下双循环指数测度方法。
表1给出了S国、R国和T国投入产出模型,假设每个国家包含N个产业部门,则ZSS、YSS分别表示S国生产的中间产品、最终产品被本国吸收的部分;XS表示S国的总产出,(XS)′表示XS的转置矩阵;VAS表示S国增加值。其中,Z为N阶方阵;Y、X均为N行1列矩阵;VA为1行N列矩阵,其余类似。三国模型中间品投入矩阵、最终品投入矩阵、总产出矩阵及增加值矩阵分别为:
表1 投入产出表
其中,I为3N阶单位矩阵。
按一国所生产的中间投入品和最终品的使用去向(表1横向)看,则有:
ZI+YI=X
(1)
则有:
AX+YI=X
(2)
求解式(2),得到由最终需求拉动的总产出模型:
X=(I-A)-1YI
(3)
令B=(I-A)-1,即里昂惕夫逆矩阵,其中B表示为:
根据式(3),将其右端展开则可以得到由不同最终需求拉动的各国总产出模型(以S国为例,其余类似):
XS=BSS(YSS+YSR+YST)+BSR(YRS+YRR+YRT)+BST(YTS+YTR+YTT)
=BSSYSS+BSSYSR+BSSYST+BSRYRS+BSRYRR+BSRYRT+BSTYTS+BSTYTR+BSTYTT
(4)
式(4)表明一国的总产出(增加值)中,既有被本国吸收部分,又有被国外吸收部分;既有国外供给的部分,也有本国供给的部分。
由以上分析可知,一国生产的最终产品一部分被本国消费,另一部分通过出口被外国消费,通过追踪一国最终产品的使用去向可以测度出一国经济对本国和其他国家的依存度,即最终需求端内、外循环指数。同理,本国所需要的最终需求(产品)既可以来自本国部门生产的最终产品供给,也可以通过进口来自其他国家的最终产品供给,通过追踪一国最终产品供给来源可以测度出一国经济对本国和其他国家的依赖程度,即供给端内、外循环指数。
据此,本文设定一国的最终消费端内循环指数为(供给端类似;以S国为例,其他国家类似):
(5)
外循环指数为:
(6)
其中,DS、FS分别表示内、外循环指数;FINSS和FINSF分别表示S国生产的最终产品被本国和外国吸收的部分;VLAS和GDPS表示S国生产的增加值即国内生产总值(GDP)。
1.数据处理及描述性统计
虽然世界投入产出表(WIOD)更为合理,但是该表只涉及44个国家,且数据仅更新至2014年,数据过于陈旧。相比之下,亚洲开发银行(ADB)公布的多区域投入产出表(MRIO)涉及63个国家(地区)35个部门,国家覆盖面更广,数据更新至2019年,且2007—2019年数据连续,因此本文采用MRIO表对中国经济内外依存度进行测度。此外,为了便于分析各部门在内外依存度上的异质性,将35个部门合并为农业、矿采业、水电气业、制造业、建筑业和服务业6个产业门类(见表2)[11-12]。表3进一步给出合并后各产业的描述统计信息。需求侧、供给侧各个产业的最大值、最小值与均值有较大差距,且标准差较大,表明各产业在样本期内变化较大;各个产业间均值相差较大,表明需求侧、供给侧产业间存在异质性。
表2 产业部门分类
表3 2007—2019年各产业描述统计信息
2.中国经济需求端内、外循环指数分析
根据上述测度方法,本文测度了2007—2019年中国经济的内、外循环指数。总体来看(图1),中国经济的内循环指数不断上升,平均增长率为1.4%,表明从需求端来看,内需成为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从总体阶段性特征来看,中国经济内循环指数在2008年为74.1%,之后出现快速上升期,2009年达到短暂的至高点79.1%,2009—2010年出现回落,主要由于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使得国际市场遭受冲击,需求收缩,中国产品出口受阻,为了应对此次危机,中国政府采取积极的财政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主要包括4万亿元的政府投资和央行降息以刺激内需,这使得中国经济在2008年快速摆脱危机,且内需对经济的贡献快速攀升。中国经济的内、外循环指数呈反向变化关系,2007—2019年外循环指数逐渐降低。
图1 中国经济需求端整体内、外循环指数
从各产业部门内循环指数来看(图2),总体上建筑业内循环指数较稳定保持在98%以上,说明中国的建筑行业生产的最终产品(房屋、道路、桥梁等)主要用于国内消费,即中国的大型基础设施主要由本国的建筑公司等建设完成。农业、矿采业、制造业、水电气业和服务业与中国经济整体内循环指数基本保持一致,均呈现内循环指数总体增长的态势;此外,2008—2010年内循环指数在2009年均达到了局部至高点,说明2008年政府为应对全球金融危机所采取的措施在中国各产业门类中均有体现,使中国各产业的内循环指数明显提升,即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中国的内需潜力。从各产业门类来看,2007年农业内循环指数为79.9%,服务业为80.1%,2007年以后两者均在80%以上,高于水电气业、矿采业和制造业,且高于中国经济整体内循环指数;水电气业、矿采业和制造业内循环指数均处于中国经济整体内循环指数水平以下,且水电气业内循环指数高于矿采业,两者均高于制造业。在各产业门类中,制造业内循环指数处于最低水平,其中,2007年为57.1%,2019年为74.1%,说明中国的制造业行业对国外市场依赖较为严重,主要原因在于:一是国际竞争比较优势。中国的制造业在早期具有较低的人力成本,因此在国际市场上存在成本优势,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产业及其结构技术化升级,产品质量进一步提升,逐步具有质量比较优势,进而使得中国产品具有较强的海外市场竞争优势,因此国际市场对“中国制造”产生较大需求;二是中国内需潜力尚需激发。中国的储蓄需求大于消费需求,加之新冠疫情影响延续,使得居民对消费持谨慎态度,导致内需相对不足,进而相较于其他产业,需求端制造业内循环指数相对较低,需要进一步激发内需潜力[19]。各产业部门的外循环指数与内循环指数相反(图3),整体呈现下降趋势,制造业外循环依指数在6大产业门类中最高;建筑业外循环指数最低,均在1%左右。
图2 需求端各产业门类内循环指数
图3 需求端各产业部门外循环指数
3.中国经济供给端内、外循环指数分析
中国经济供给端整体内、外循环指数测度结果如图4。总体来看,内循环指数从2007—2019年均处于80%以上,平均增长率为0.4%,表明从最终产品的供给来看,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来源于本国企业生产的最终产品及市场消费拉动,即在中国市场中消费的最终产品大部分来源于本国生产,小部分来源于进口。从阶段性特征来看,虽然2008年发生的全球金融危机对中国供给端外循环具有一定的冲击,但是并不剧烈,在中国政府的强劲调控下,2008—2010年出现了暂时的内循环指数至高点。
图4 中国经济供给端整体内、外循环指数
从各产业门类供给端内循环指数来看(图5),6个产业门类总体上供给端内循环指数在63%以上。建筑业和服务业的供给端内循环指数均高于中国经济总体供给端内循环指数,在82%以上,服务业内循环指数高于建筑业,虽有波动,但整体呈上升趋势;建筑业在整个样本期内总体呈上升趋势且未出现明显波动。农业在2017年之前内循环指数均高于其他5个产业,内循环指数在90%以上,2017年之后内循环指数下降,主要在于中国近年来进一步扩大开放水平,增加了进口农产品数量,使得中国市场上国外供给的农产品增多。水电气业、矿采业、制造业的供给端内循环指数处于中国经济整体供给端内循环指数以下,且水电气业的内循环指数高于矿采业和制造业,其变动趋势与整体内循环指数基本保持一致,在85%左右。矿采业、制造业呈现明显的阶段性特征,矿采业总体呈先下降后上升再下降趋势,在2012年和2016年分别达到最低点开口最高点。制造业总体呈先上升后下降,然后缓慢微升的趋势,且相较于其他产业,内循环指数仍较低,主要原因在于:一是能源进口需求大。中国工业经济迅速发展,因此对能源具有较高的进口需求,从而加大了对国外市场的供给依赖;二是制造业高技术领域存在短板。在中国制造业中,有部分高技术产品、精密机械设备、光学仪器等(比如中国的半导体、芯片、高质量发动机等技术工艺)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进口,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国际市场,尤其是掌握此类技术的发达国家,从而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中国“卡脖子”现象。各产业供给端外循环指数与内循环指数相反(图6)。
图5 供给端各产业部门内循环指数
图6 供给端各产业部门外循环指数
通过识别与中国经济贸易联系密切的各大经济主体,本文对中国与美国、日本、韩国、俄罗斯、德国、澳大利亚之间的最终需求额和相互依存度进一步分析。
中美两国近年来对对方国家最终产品的需求额整体呈增加趋势(见表4),且美国对中国的最终产品需求是中国对美国的2倍左右。2017年之前,中美对彼此最终产品吸收额总体平稳增长;2017年之后中美对彼此的吸收额快速增加,但2018—2019年增幅较小,主要原因在于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导致贸易出口受阻。从中美经济依存度来看,中国对美国的依存度依然是美国对中国依存度的2倍左右,且一直保持在2.9%以上。近年来中国一直致力于多元化的发展战略,因此对美国的依存度在不断降低;美国对中国的依存度始终在1%以上,在2017年之前保持下降趋势,2017年之后美国对中国的依存度增加。综合来看,中国对美国的依存度较高,尤其是高端制造业和技术领域。
表4 中国与美国及日本的最终需求及依存度
从中日两国之间最终需求来看,整体均呈增长趋势(表4),但日本对中国的最终需求略高于中国对日本的最终需求;从依存度来看,两国相互依存度不断下降,但均保持在0.9%以上,且相差不多。从中韩两国之间最终需求来看(表5),中国对韩国的最终产品的需求额高于韩国对中国产品的需求额,虽然2018年后中国对韩需求出现回落,但仍然高于韩国对中国最终需求;从相互依存度来看,韩国对中国的依存度虽有下降,但基本保持在0.8%以上,反而中国对韩国依存度较低,且逐渐下降。中国和俄罗斯(表5)两国的最终需求呈现阶段性特征,2017年之前,俄罗斯对中国的最终需求高于中国对俄罗斯的最终需求,反映了一直以来两国出现的“政热经冷”现象,2017年之后,中国对俄罗斯的最终需求反超俄罗斯对中国的最终需求,主要原因在于2017年以来俄罗斯持续受到西方国家制裁且中俄关系进一步发展,使得双方经贸额持续增加;从依存度来看,均呈现波动下降趋势,2017年之前俄罗斯对中国的依存度低于中国对俄罗斯依存度,之后高于中国对俄罗斯依存度,表明俄罗斯在经贸领域对中国的依存度逐渐加强。中德两国(表6)相互需求均在平稳增加,且中国对德国的吸收额大于德国对中国的吸收额;从依存度来看,虽然均呈下降趋势,但德国对中国依存度一直保持在0.85%以上,中国对德国依存度低于前者。
表5 中国与韩国及俄罗斯的最终需求及依存度
表6 中国与德国的最终需求及依存度
从以上分析可知,虽然中国对不同国家的依存度存在差异,但整体均呈下降趋势,说明:一是多元化发展战略效果显现。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中国一直致力于多元化发展战略,包括“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中国新自贸区的建立、与发展中国家合作及对外投资力度的加大等使得中国出口市场多元化,从而降低了对美国、日本、德国等国家的依存度;二是需求侧持续发力。中国致力于健全社会保障制度和分配制度,不断加强乡村振兴力度,使得中国整体社会消费能力不断提升,中等收入规模群体不断扩大,超大市场规模优势初步显现,需求侧消费持续发力,表明中国经济快速增长主要依赖于国内大市场,对国际市场依赖程度不断降低,立足于中国国内大循环的发展格局初步形成。此外,各国对中国依存度亦呈下降趋势,表明国际大循环正在畅通。中国力求“多元化”发展战略,因此将产品进口来源分布于不同国际市场,相较于中国进口总额来看,中国对单个国家的产品需求比例在不断减少,从而导致各国对中国依存度不断下降;中国市场开放水平和营商环境的不断提高,吸引大量外资来华经营,强化中外经贸合作,新发展格局国际大循环进一步畅通。
在国际市场中,欧盟占据着重要地位,中欧经济关系密切,因此本文测度了中国和欧盟(1)在本文使用的MRIO数据库中,欧盟国家有:奥地利、比利斯、保加利亚、塞浦路斯、捷克、爱沙尼亚、芬兰、法国、德国、希腊、克罗地亚、匈牙利、意大利、立陶宛、卢森堡、拉脱维亚、马耳他、波兰、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瑞典21国。对彼此最终产品的吸收额及相互依存度(图7)。从双方对彼此最终产品的需求来看,整体需求均呈增长趋势;2015年之前,欧盟对中国的需求额大于中国对欧盟的需求额,2015年之后中国对欧盟的需求额超过前者,说明“一带一路”和中欧班列的开通给双方带来新的贸易契机,中国正在成为欧洲重要的海外消费市场。从依存度来看,彼此依存度阶段性特征明显,但均保持在1.6%以上。2016年之前均为下降趋势,2016年之后双方对彼此依存度均略有提升,且在2016年之后欧盟对中国的依存度逐渐加强。此外,《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生效,是中国畅通外循环的重要一步,因此本文进一步测度了中国对RCEP国家(2)在本文使用的MRIO数据库中,RCEP国家有:澳大利亚、文莱、柬埔寨、印度尼西亚、日本、韩国、老挝、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泰国、越南12国。此外,根据本文研究实际,在测度RCEP国家对中国吸收额时未包括中国。的依存度(图7),总体来看,RCEP国家对中国最终产品的需求额一直保持增长趋势;从依存度来看,2016年之前,中国对RCEP的依存度持续下降,此后基本保持稳定,说明中国在畅通国际大循环的情况下,立足构建国内大循环的发展格局正在形成。
图7 中国与欧盟及RCEP国家的最终需求及依存度
由于不同发展水平国家的消费能力不同,对中国最终产品需求额也存在差异。因此本文测度了发展中国家(地区)、发达国家(地区)(3)根据联合国发布的人类发展指数(HDI)将MRIO数据库中的国家(地区)分为发达国家(地区):澳大利亚、奥地利、比利时、加拿大、塞浦路斯、捷克、丹麦、爱沙尼亚、芬兰、法国、德国、希腊、香港、爱尔兰、意大利、日本、韩国、立陶宛、卢森堡、拉脱维亚、马耳他、摩纳哥、荷兰、挪威、葡萄牙、罗马尼亚、新加坡、西班牙、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瑞典、瑞士、台湾、英国、美国、匈牙利、波兰,共37国(地区)。发展中国家(地区)为:孟加拉国、保加利亚、不丹、巴西、文莱、柬埔寨、斐济、克罗地亚、印度、印度尼西亚、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老挝、马来西亚、墨西哥、摩尔瓦多、尼泊尔、巴基斯坦、菲律宾、俄罗斯、斯里兰卡、泰国、土耳其、越南,共24国。此外,根据研究实际,在计算中国对发展中国家(地区)依存度时未包括中国。对中国最终产品需求额及中国对其依存度(图8)。从最终需求额来看,发达国家(地区)对中国最终产品的需求额约为发展中国家(地区)对中国最终产品需求额的2倍,且发达国家(地区)对中国的最终产品需求额保持较为平稳的增长态势;发展中国家(地区)对中国最终产品需求额呈先升后微降态势。总体说明,近年来中国在不断扩大对外开放的同时,也在积极致力于畅通外循环,将“引进来”和“走出去”并重发展。从依存度来看,总体呈缓慢下降的趋势,且在2018年因受到金融危机冲击,对发达和发展中国家(地区)的依存度均有所降低,但都保持在5%以上;此外,中国对发达国家(地区)的依存度是对发展中国家(地区)依存度的2倍左右,说明发达国家(地区)市场仍然是中国出口产品的主要消费市场,即发达国家(地区)对中国经济的拉动作用较发展中国家(地区)更大。
图8 不同发展水平国家(地区)对中国最终需求及中国依存度
本文基于亚洲开发银行(ADB)发布的多区域投入产出表(MRIO)2007—2019年数据对中国经济从最终产品的需求端、国外对中国最终需求的供给端分别从整体及分行业进行双循环测度。测度结果表明:一是近年来中国经济在整体需求端和供给端的内循环指数不断增长,2014年之后均在80%以上,而且保持增长势头;外循环与之相反,且不断下降。二是从各产业门类来看,在需求端,建筑业内循环指数最高,始终保持98%左右,制造业内循环指数最低,但保持增长趋势;建筑业、农业和服务业内循环指数高于整体内循环指数,制造业、水电气业和矿采业内循环指数低于整体内循环指数,但各产业内循环指数总体保持增长趋势,各产业外循环与之相反,在供给端,中国经济整体内循环指数在80%以上,且呈波动增长;农业、服务业和建筑业内循环指数高于整体内循环指数;水电气业、矿采业和制造业呈现阶段性发展特征,且2018年之后,水电气业、制造业呈现增长态势,矿采业内循环有下降趋势;总体上6个产业内循环指数均保持在63%以上,外循环指数与之呈相反趋势。此外,依存度分析发现:从最终产品需求额来看,中国与美、日、韩、德国对彼此最终需求整体呈增长趋势,中俄两国最终需求呈阶段性变化趋势,依存度总体均呈下降趋势,但中国对美国的依存度是美国对中国依存度的2倍左右;从中国对区域协定国家来看,中欧对彼此吸收额、RCEP国家对中国吸收额均呈增长趋势,依存度整体呈现下降趋势;从不同发展水平国家(地区)来看,发达国家(地区)对中国的需求额约为发展中国家(地区)对中国需求额的2倍,且依存度也类似但趋于下降。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加大制造业技术赋能力度,提高制造业内循环。研究结果表明,中国制造业内循环指数较低,尤其是供给端,主要在于高精尖及技术附加值高的产品对国际市场较为依赖。国家亟需对制造业领域给予技术、资金、人才、孵化平台搭建等方面的支持,着力培养一批“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使其成为中国高新产业链、供应链强链、补链、锻链的强劲力量,掌握相关领域话语权,打破国外技术垄断,从而提高高精尖制造业领域自给率,同时,着眼于新型技术研发,深度推进产学研一体化发展,加快数字技术赋能制造业进程,探索“数企”融合新模式,培育数字产业链、供应链,抢占制造业领域新高地,加速制造业内循环。
第二,制定差异化对外市场策略,有的放矢畅通外循环。研究结果表明,发展中国家(地区)对中国的需求额低于发达国家(地区),因此在畅通外循环中,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地区)的经贸合作潜力巨大,要完善与发展中国家(地区)经贸合作机制,如高质量发展“一带一路”沿线贸易、加强中非合作、深入推进贸易博览会,分享中国发展机遇,扩展除大宗商品之外的经贸合作领域,积极拓展发展中国家(地区)市场。发达国家(地区)科技发展更具优势,因此应积极推动在高新技术领域双向合作,做好优质投资,“逆吸”先进技术回流中国,充分利用“双向投资”,畅通内、外循环连接渠道。
第三,激发内需潜力,提高产业内循环。研究结果表明,中国经济总体立足于内循环的发展模式基本形成,但是仍然存在部分产业内循环低于国家整体内循环的状况,因此要通过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激发内需潜力,消除居民“不敢消费”现象;此外,基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进一步提高相关产业产品质量、完善产品供给机制,为产品内循环打造快速通道,从而提高内循环流动率,进而形成产业高质量内循环发展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