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肆仁：做患者的邻家医生

文/本刊记者 买佳豪

刘肆仁 北京市第六医院副院长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刘肆仁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将医院回归医疗本身，拉近患者和医院之间的距离。

“呦，这不是刘大夫嘛，这么早就来上班了。今天我还找你瞧瞧病。”在北京市东城区交道口北二条的胡同里，王大妈一眼就瞅见了北京市第六医院副院长刘肆仁，她热情地与其打招呼，就像是碰见隔壁街坊一样。刘肆仁眯着眼，微笑着回复：“好啊，等会儿您直接来找我就行。”早上7点，刘肆仁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医院门口。由于北京市第六医院地处胡同深处，四周被居民楼“包围”，在医院工作了近36年的刘肆仁早已和周边的居民成了朋友，像这样与周围居民的“不期而遇”，也早就习以为常了。“我无法将每一位我看过的患者都记住。但医院周围的居民，基本上都和我关系很好。”他说，医院主要的服务对象是这些附近的居民，作为东城区区域医疗中心的副院长，他希望自己能更加“亲民”。

如今，在刘肆仁的带领下，北京市第六医院心血管内科声名远扬，不只是周围的居民，有许多外地和偏远地区的患者纷纷来到胡同里找他治病。在许多人眼中，刘肆仁无疑是胡同里大医生的代表。但在刘肆仁自己看来，他只是在尽力完成一位医生的本职工作——用自己的医疗技术为患者解除痛苦，将每一位患者都视为自己的邻居和朋友，仅此而已。

老一辈的“遗产”

“说实话，可能是性格使然，愿意和我看过的病人多聊两句他自己的病情，逐渐地就成为朋友了。”

实际上，这种“亲民”的思想来源于刘肆仁早年工作与求学的经历。

1988年，在内蒙古包头市中心医院本科毕业后的刘肆仁有幸跟随当时的医院心内科主任孔翔凤教授学习。1995年至2000年之间，他又在北京大学医学部师从我国心电生理知名专家郭继鸿教授。老一辈的医疗大家对普通患者的工作态度，令刘肆仁大为震撼。

众所周知，在医生面前，患者大多数都是“弱势”的一方。由于医疗行业专业性非常强，信息高度不对称，用什么药做何种检查，都由医生决定，患者只能被动服从。面对一些前来问诊的患者，无论是孔翔凤教授还是郭继鸿教授，他们都对患者说话和蔼可亲，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将患者的疾苦放在第一位。“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刘肆仁回忆称：“老一辈的医疗专家对患者确实非常好。”他表示，这是老一辈医疗专家留下来的宝贵职业精神，值得后辈们去传承，去发扬光大。

医生的“基本功”

不只是这种“亲民”的思想，刘肆仁还称，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机器设备在不断地迭代更新，但医生的“基本功”却是不能被抛诸脑后的。

刘肆仁口中的“基本功”，指的是现当代医生最基本的问诊、望触叩听等基本技能。“最关键的是两点，一是查体，二是写病历。”他补充说道：“写病历的过程就是医生本身的记忆过程，而在查体阶段，现代医学仪器的检查并不能完全替代人的作用，比如B超和触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检查方式，前者往往无法完全代替触诊，有些疾病只有亲自上手触摸才能感觉得到。”此外，他强调，面对面的问诊、沟通相较于仪器检查更能给人以亲切感。医患关系的良好开端往往就在于问诊阶段，如果医生只是“冷冰冰”地通过仪器检查来看病，那么患者就很难与医生之间建立良好的沟通渠道，不利于后续治疗。

但与此同时，刘肆仁也指出，现代医学仪器与医生本身的“基本功”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善于利用仪器的医生，才是好医生。反之，如果医生自身的“基本功”不到家，即便给他最先进的医学仪器，也并不一定能够对患者的病情作出最精确的诊断。

现在，年轻医生“基本功”不扎实。随着电子病历在各大医院中的普及度越来越高，很多年轻医生不再用传统的手写方式书写病历，而是采用键盘输入的方式，这种方式虽然给医生的日常工作带来了一些便利，但也带来了一些弊端。

“这位患者B超什么情况？血常规什么情况？血气如何？”面对刘肆仁查房时的问题，小李一脸茫然。他刚来医院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作为一名90后的小伙儿，在“互联网”时代下成长起来的他，相较于原始的纸质文档，他更熟悉的是计算机系统。早就听说刘院长比较严格，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终究还是被他碰到了。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面对刘肆仁的“灵魂三问”，小李的脸憋得通红，半天从口中缓缓发出一声“啊？”这真是糟糕透了！小李心想，难道要把每一位患者的病历“背”下来吗？

“不要求你背下来，但对关键的检查化验指标一定要滚瓜烂熟，胸有成竹。”刘肆仁说，在小李这个阶段，他基本上都能将自己接触过的患者病历“背诵”下来，每次面对科主任或其他上级医师的查房，他总能在一众医生中最先回答出患者的基本病情。

其实，刘肆仁的感觉与某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纪光伟不谋而合。他曾在媒体采访中表示，现代医生的成长确实比以往要慢，而其中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在于医学技术的快速发展。“比如，电刀和超声刀的出现，外科医生打结的机会明显减少了；吻合器和切割缝合器的出现，胃肠道的许多手术的过程就明显精简了，其结果是手术进度加快了，但外科医生的操作技能减退了。”纪光伟表示，或许有人认为，有了现代技术了，可以放弃传统的操作技能了，其实，传统的操作技能与现代的技术进步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只有掌握了这些传统的技能，又能掌握现代操作技术的医生，才是一个完美和合格的医生。

关键是人

2005年至2008年，被誉为中国医院的管理年。几乎同一时期，由于北京市第六医院自身的发展需求，刘肆仁被陆续安排分管医院的医疗业务、科研教学、信息化建设、财务管理、院感疾控，以及后勤管理等方面的工作。

1 刘肆仁正在和同事交流学习、检查病历。

2 刘肆仁在给患者听诊。

刘肆仁与同事们在积极抢救患者。

如今，在刘肆仁的带领下，北京市第六医院作为一个深藏在胡同里的医院因医生基本功扎实、服务质量到位而广受患者好评。作为医院的副院长，在医疗质量管理和服务管理方面，他有信心有能力做到最好。

刘肆仁总结称：“关键还是在于人。”他分析指出，医院管理的核心其实就是人的管理，无论是成本管理也好还是绩效管理也好，抑或是财务管理也好，总而言之是对医院里各类人才的管理。对此，他提出核心是在选人方面要严格把控，并且要注重相关人才的培养和储备。

“对人的管理是一个复杂而现实的话题。”刘肆仁说，究竟要如何做他也正在不断地思考和探索之中。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按照医院现有的规章制度严格遵行。“相较于费尽脑汁地去思考更为‘科学’的管理人的方式，或许严格恪守现有的医院管理条例规则，才是更为稳妥可行的方式方法吧。”

让医院回归医疗

刘肆仁所在的北京市第六医院身处老城区的胡同里，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距离患者更近，更接“地气”。换句话说，医院与患者的关系更为紧密。

实际上，重视医生的“基本功”，愿意与患者多沟通……刘肆仁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将医院回归医疗本身，拉近患者和医院之间的距离。

作为医院里的心内科学科带头人，刘肆仁带领他的心内科团队建立了急诊急救通道，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白天黑夜，只要患者有需求，他们24小时提供救治。他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的手机25小时开机，有时候半夜还要去医院做手术。”

2022年除夕夜，正在家里准备年夜饭的刘肆仁接到医院急诊电话，一名急性前壁心肌梗死病人病情危重，在急诊室已经经过两次除颤和心脏复苏抢救，需要立即进行急诊PCI导管介入治疗。来不及和家里打招呼，放下菜刀的他马上往医院方向赶。由于患者病情复杂，手术难度极高，刘肆仁和团队克服困难，经过近两个小时顺利完成了PCI手术。但是术后2小时，患者病情突然反复，刚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刘肆仁便只能再一次回到医院抢救……

像这样的抢救在刘肆仁的家里已经成了“常态”。半夜熟睡时，急促的手机铃声时常把他惊醒，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到位；外出路上，急诊通知会让他原路返回。多年来，经刘肆仁急诊抢救的患者数不胜数，抢救成功率更是达到98%以上，挽救了数百名患者的生命，让数百个家庭重获幸福。

由于他抢救的多是医院周边的居民，他也逐渐被戏称为“邻家医生”。在他和团队的努力下，北京市第六医院俨然成了当地最接“地气”的明星医院。“医生不就是为了患者服务的吗？”虽然已年近花甲，但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一个老专家的位置上。虽然有重建医院的规划，可让医院回归医疗本身的初衷从未离开过他的脑海。“我们就是踏踏实实地为百姓做事。”他说，无论将来医院发展成什么规模，医院和医院里的医生也必然会继承老一辈医疗工作者们的精神“遗产”——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