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凯豪 胡艺馨 张智 张艳
(河北经贸大学 外国语学院)
陶瓷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代表,具有独特的美学及实用价值。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和“国内国际双循环”发展新格局的提出,加强陶瓷文化的对外宣传,对塑造陶瓷企业形象及产品推广意义重大。近年来,通过纪录片这一形式传播中国陶瓷文化正在成为一种新趋势[1]。因此,提升陶瓷类纪录片的拍摄质量,使其为广大非汉语语境的观众所接受,是增强传播效果的关键。
1976年,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在其著作《超越文化》中提出了高低语境理论,即按照人们传递信息时对语境的依赖程度,将文化分为高语境文化和低语境文化。霍尔在书中写道:“他的行动的背后潜藏的东西越多,他能告诉你的东西就越少。”[2]可见,在高语境文化中,大多数信息都存在于物理环境中,很少的信息被编码在口头信息中,而在低语境文化中却正好相反。
如今,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为不同文化间的碰撞提供了平台,引发了思想与文化的交换,反映在文化价值维度上,则是由高语境社会向低语境社会的位移[3]。在信息由高语境文化(如中文)向低语境文化(如英文)传播过程中,文化间难免发生碰撞。降低跨文化传播中的矛盾、提升传播效果,则是本研究要解决的问题。本文基于高低语境理论,以纪录片《我是你的瓷儿》为例,分析我国陶瓷纪录片跨文化传播的有效路径,以期为我国文化传播与经济交流提供建议。
高语境文化所属的社会成员在表达感情和传递信息方面,喜好用含蓄、间接、隐晦的方式;低语境文化所属成员则喜好用坦率直白的方式进行沟通[4]。由此可见,高语境文化是含蓄内敛的;低语境文化是简单直接的。成功的跨文化传播必须要完成从高语境到低语境的转换,用简单清晰的语言来传播高语境文化。纪录片《我是你的瓷儿》利用直接准确的词汇进行叙述,实现从高语境向低语境的信息输送。
例如,在第二集介绍制瓷的工序时,解说词说道“他们赤着脚光着膀子……开山、碎石、淘洗……烧窑、拉坯。”运用一系列简单的动词并列,生动地展现了制瓷的主要工序,便于低语境文化受众的理解。简单易懂的语言,加上化学方程式,符合低语境理性的特点,有利于完成高语境到低语境的传播。
非语言是纪录片内在品格的体现和要求,是纪录片实现跨文化交流和传播的有效手段,也是促进纪录片创作的动力之一[5]。适当的非语言符号的运用有利于低语境文化受众的理解,该纪录片中的画面和音乐就颇具特色。
在第一集介绍老包烧制茶叶末(茶叶末釉:我国古代铁结晶釉的品种之一)的过程中,镜头运动丰富。先是推镜头,镜头由远及近推向制釉瓷石和老包的手,然后是掰开、砸碎釉果的特写镜头,之后,把摄像头置于缸底,仰拍注水的过程,再到混合时的俯拍。镜头的运用十分巧妙,让观众有身临其境、置身于陶瓷作坊之感。
该纪录片运用了多种主观音乐,即功能上的音乐,在画面上没有声音的来源,是对画面的补充、解释,起到充实、烘托主题等作用[6]。不同画面配上不同的音乐,推动人物的出现,有利于感情的抒发。在第三集中,介绍李磊颖教授的婴戏图和古彩时,运用舒缓欢快的音乐,突出了创作的主题,表现了小孩的无忧无虑。不论是画面还是音乐,都符合当代美学审美,容易进行文化传播。
中国文化具有五千年的历史,古人留下的哲学思想指引着中国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以美国为代表的低语境国家历史较短,侧重于逻辑关系,是典型的线性思维。文化历史的差异造成中美两国人民在思维习惯方面的不同,包括思辨思想与经验主义,逻辑分析与直观体验[7]。
在第一集中提到的老于和老万,运用荧光光谱分析常量元素,对比微量元素,进行定量分析,探索单色釉的无限可能。这些科技手段具有现代科学研究的严谨性、逻辑性,符合低语境理性思维的特点,有利于西方观众理解陶瓷文化。
景德镇陶瓷匠人罗小聪,二十年前就开始研究“剔青”工艺,主要从版画和漆画中获取灵感。青花剔青过程中,匠人暂时放弃传统工艺,凭借自己的感觉进行创新。从最初的没有层次、没有感觉到后来成为一种新的陶瓷装饰工艺,匠人运用个人直观体验进行突破创新符合低语境的文化特点,有利于低语境受众理解匠人在陶瓷创作过程中的心路历程,有利于该纪录片的跨文化传播。
中华文化历史悠久,文明博大,处于一个语境阶梯的高语境的极端[8]。反映在中国纪录片中,则是大量信息多存储于物质环境中,显性信息非常少。《我是你的瓷儿》以第一人称的视角介绍本片的主角——中国瓷器。高低语境的划分并非是绝对清晰的两个不可交叠的对立体,实际上是一个连续体的两端[9]。“我,来自北宋景德元年,为了见到你,我已经走了一千年……”在高语境-低语境这一连续体上,本片的解说视角处于低语境的一端,将信息编码为显性代码,第一人称的解说词加强了故事的真实性,不需要借助语境就能直接获取信息。
高语境的交流需要编程,如果没有编程,交流是不完全的,而低语境交流可以超高速度延伸[10]。《我是你的瓷儿》采用了“板块化”的叙事方法,通过介绍不同类型的瓷器来讲述瓷器的故事。故事之间看似关联不大,但每一部分始终围绕“新老碰撞,由简入繁”的主题来讲述陶瓷的故事。这些故事皆由微观浅层出发,以小见大,观众不需要有深厚的理论基础就能够读懂中国陶瓷背后深厚的文化底蕴,领略中国陶瓷的魅力。
生活化叙事中,即采用叙述者个人的经历来叙述故事,这种叙事方法更具亲切感,同时又能产生代入感。《我是你的瓷儿》从生活中出发,按照生活中的故事描绘生活。依据叙述者与叙述对象的关系,叙述者有异叙述者与同叙述者之分,同叙述者就是故事中的人物,异叙述者则相反[11]。《我是你的瓷儿》的第五集采用同、异叙述者并行的策略,紧跟人物身后,充当故事的记录者。
“景德镇的新一天,是从一笼胡萝卜素包子开始的”这是俄罗斯留学生塔西雅的一天。她为了创作一幅新作品,从找熟人求助解决问题,到完善自己的作品……此时记录视角从异叙述者转化为了同叙述者,从异叙述者向同叙述者无缝地转换,既是纯粹的故事记录者,也是故事的参与者,两者相结合的方式对于处于低语境环境中的西方观众来说也更加容易接受。
人们发现,在跨文化语境中造成沟通不畅的主要原因是语篇模式的差异,而语篇模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思维模式[12]。在低语境文化的国家,尤其是英语语系的国家,他们的思维模式是一条直线,因而直接的表述方式对于他们极为重要。高语境国家恰恰相反,称之为“螺旋型”思维模式。正是由于两者之间的差异,部分西方人一度对东方人持有偏见,不如西方人直率,这种偏见降低了跨文化交往的效果。
“要想穷,烧郎红”,就算没有烧制瓷器的相关知识,也能从这句话了解到郎红釉烧制的困难。通过高勇旺夫妇的故事,观众可以了解到:“郎红釉的红色来源于铜元素,当温度达到1300摄氏度时,釉面呈现出红色,允许误差的范围只有20度”从实践到理论,从郎红釉的前世今生到现代科学解释,无论东西方的观众都能从其中清晰、直观地了解到中国的瓷器文化,这对于破除西方固有观念至关重要。
1983年,吉尔特·霍夫斯塔德基于对60个国家的大量样本调查研究后提出了文化维度理论,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个人主义/集体主义两个维度[13]。那么在面对相同的《我是你的瓷儿》时,高低语境受众的认知焦点是否会有所差异呢?
在《我是你的瓷儿》中的每一集均展示了关照个体的特征。例如第二集中,景德镇开启了工业化烧制时代后,黄国军远离城市喧嚣,传承了四百多年前的古法制瓷工艺。高语境受众在观看视频时关注到他个体背后的集体背景,而低语境受众更多地关注黄国军作为个体的个人特质。这一检验结论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霍夫斯塔德所提出“个人/集体主义”文化维度的观点,同时也证明了不同文化语境对跨文化传播认知焦点的影响。
华丽的语言风格多见于高语境社会,使用细节性、描述性的词汇,以丰富且富有表现力而著称。精确的语言风格类似于Grice的“数量准则”,即“个人提供给他人的信息不应多于或少于必要的数量。”信息用精确的词语清楚地表达出来,通常不需要使用额外的词语等。这种风格主要见于低不确定性规避和低语境文化,比如美国,在那里“缺乏共同的假设,要求美国说话者用语言表达他或她的信息,使他或她的离散意图清晰而明确[14]。”
在第四集中,“十二花神杯”有花有诗,正面绘制十二个月份的花卉,对应着花卉的花神。背面题着诗文,既是歌颂花朵,也是歌颂花神。诗词歌赋,尽显华丽,生动地体现了高语境国家语言风格的特点。通过细致地描述匠人代表制作陶瓷的工艺,不仅传神地展现了“工匠精神”,更展示了景德镇陶瓷欣欣向荣的景象,也折射出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的中国陶瓷文化。
美学产生于劳动之中,审美即是人类劳动生产所固有的特性之一[15]。非遗文化的历史也是人的历史。支撑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发展的是一群坚守匠心、精益求精的人。第一集中,主人公小陈出身于瓷器世家,她的研究课题是诞生于北宋的影青瓷。为了复刻影青釉,小陈按照古法上山收集枯尽的树枝制作釉灰。树枝燃烧形成的硅酸盐是釉的主要成分。在整个研究、制作影青瓷的过程中,小陈凭借对瓷器的热爱,躬耕田园,不采用现代机械工艺,体现了工匠们的一代代传承古典制瓷技法和劳动精神,是延续中国古老文明的最好诠释。
本文基于高低语境理论视角,以《我是你的瓷儿》纪录片为例,研究陶瓷产品跨文化传播的路径。可以看出,客观写实的手法、有机结合的画面和音乐,符合低语境文化的叙事策略和叙述结构,使西方观众更容易接受。价值观层面来看,关照个体,以小见大的手法对于展示中国陶瓷文化的深厚底蕴至关重要。作为一部向国际宣传中国陶瓷文化的短视频纪录片,《我是你的瓷儿》不仅助力了瓷器的传承,还探索着瓷器的多重可能,有利于打破西方国家对中国文化的刻板印象,让世界看到多元的、灿烂的中华文化。对于企业而言,在跨文化交际中要注意到语境差异,在传播过程中关注高语境到低语境的转换,避免文化冲突,使双方经济合作和文化交流顺利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