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秋雨
年过五旬的陈行甲尤爱唱歌。
2023年暑假,在黔东南的乡村,他穿着轻便的牛仔裤,在一群少数民族小孩面前,兴高采烈地唱:“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梦。用它来种什么,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
这是齐豫联合歌手潘越云给三毛的歌,收录在1985年三毛的传记专辑里,名叫《梦田》。
《梦田》传唱大街小巷时,是“60后”和“70后”正值青春、白衣飘飘的年代。没想到,30多年过去,陈行甲依然坚信着梦田。
“我今年52岁,很多人见我都猜不出我那么老了,”陈行甲说,“但我评估下自己的心理年龄,打个半折,26岁。”
“我还想做点事情,保持成长。”他告诉我。
在熟人眼里,这是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大学挚友肖立评价陈行甲是“奇葩”,因为他总不随大流。2000年,陈行甲从清华大学公共管理硕士毕业。他却没有随大流出国,而是回到湖北大山当基层公务员。
2015年,他因在国家级贫困县湖北巴东县的扶贫工作,被评选为“全国优秀县委书记”,是获奖者中最年轻的一位。所有人都看好小伙子仕途时,次年,他辞去官职,宣布做公益。
陈行甲坦诚地告诉我,从县委书记辞职,意味着他要付出比常人更大的opportunity cost(机会成本)。“如果不辞职,我是100%可以当更大的官的。”
但他甘愿舍弃,只因他心里还有一块“梦田”—不做传统慈善,而要做公益的2.0版。
驱动他行动的是大野心。他想解决“因病致贫”这个单靠政府很难解决的大问题。连方式也要与众不同,“找一个社会痛点最多的疑难病种,做一场社会实验”。
做决定时,陈行甲几乎放弃了过往一切,单枪匹马从湖北山区来到有海的深圳。我问他,做2.0的公益,为什么会是陈行甲能行?
他停顿了,花了几秒钟梳理,最后告诉我几个要素。
其中一点,不沽名钓誉。“我得到过很高的荣誉,见过大海的人便不会留恋江河。”
他认定,公益是人生的下半场。他要“安安静静地、一直做下去”。
英语很好的陈行甲,喜欢管理学大师彼得·德鲁克。辞官后,他经常引用德鲁克名言—“人生就好比一场足球比赛,可以分为上下半场”,说明自己转行公益的决心。
事实上,正是陈行甲的“上半场”,影响了下半场的方向。
上半场的很多时候,他在与穷打交道。
他出生在湖北宜昌的下湾村。村庄与贫穷伴随着少年的成长。直到40多岁写自传时,陈行甲还记得,村里有一户姓潘的人家,家里人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病死的。到最后,全家只剩下一个儿子活了下去。
陈行甲的儿子阿鱼,今年27岁。他曾回忆,十几年前,陈行甲还在湖北基层当干部,有一年春节带他到“亲戚”家里拜年。
他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除夕早晨,车窗上可以呼出雾气。穿过群山抵达她家时,开门的人不是走出来的,而是爬着出来的。
这是一位残疾多年的农妇,腰部以下无法动弹,用一块破旧塑料布裹着下半身,只靠双手支撑着活动。而就是这样的妇女,依然需要劳作。
她“用手当脚,爬着去种地,爬着去收割,爬着去做一切农民为了生存要做的事”。阿鱼在《在峡江的转弯处》一书中写道。
她和陈家没有血缘关系。阿鱼后来才理解,这是为了让农妇不在村里被当作怪物欺负,做干部的陈行甲主动与她攀上了亲戚。按照礼数,逢年过节就去她家拜年。
她和陈家没有血缘关系。阿鱼后来才理解,这是为了让农妇不在村里被当作怪物欺负,做干部的陈行甲主动与她攀上了亲戚。按照礼数,逢年过节就去她家拜年。
阿鱼说:“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那个村子、那个院落在我的生命体验中,依然牢牢占据着重要的位置—那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努力生存的人,始终是我父亲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
穷人和“家人”的处境,构成了阿鱼和陈行甲长期的记忆,让已经成为同龄人中佼佼者的陈行甲,总想做点什么,帮人一把。
2012年,陈行甲有了更加深刻理解贫穷的机会。他收到一纸调令,将他从湖北宜昌经济最好的县级市—宜都市调任至国家级贫困县巴东县。也就在这个边远地区,贫穷带给人的一切后果,超出了穷山沟小伙的想象。
刚到巴东的第二个月,这个新任县委书记前往了当地臭名昭著的“三湾村”。这是一个很少与外界联系、几乎无外人抵达的“孤村”。
但它在巴东人人皆知。人们叫它“艾滋村”,管艾滋病叫“南阳病”。
原因是,这里的村民爱到河南南阳打工,谋生不成的就去卖血。艾滋病跟随着生活的担子与老茧,摧毁了村里的许多人家。
陈行甲抵达时,全村有35个艾滋病人,还有46个艾滋病患者的后代。最让他揪心的,是从出生就因为艾滋病失去一切机会的孩子们。
他遇到了一个孩子明明。明明的母亲因患艾滋病离世,而他自己也感染了艾滋病。陈行甲第一次见他时,他满头满脸长了红疮。
因为显眼的症状,明明没法上学,村里人路过他们家绕着走。他每天就跟着68岁的奶奶下地干活儿,晚上和奶奶睡觉。
抚养孙子的老人对陈行甲说:“孩子妈妈就埋在屋场旁边,现在眼看着孩子一点点地走他妈妈的老路。这孩子变了一世的人,我也对得起他了。”
听完后,陈行甲让村干部杀了头猪,请全村吃了顿饭。他和村民相互夹菜,喝酒聊天。他想用这样的行为告诉巴东人,“南阳病”不通过口水传播。
后来,陈行甲认了明明当干儿子,在全县大会上公开两人的父子关系。这些举动打碎了所有人对“父母官”的认知。
原来,接任的县委书记可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愿意与身陷囹圄的群体分担苦难。
虽是一个县里最大的官,陈行甲也有搞不定的事。明明的入学就是其中一件。
陈行甲曾对媒体回忆,他本想让8岁的明明读村小,很快有家长反对投诉;想送到镇上学校,不到一周,周围人就发现了明明的病。
作为县委书记,却对“儿子”上学无能为力,行政的力量似乎失灵了。
幸好,后来在公益机构的介入下,明明被送到了云南上学。
就是这一刻,陈行甲第一次认识到公益组织的力量。
这件事让陈行甲感慨万千。结合在巴东的5年,他告诉我一个最深刻的体会,“我们国家是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去赶时代的快车”。意思是,因为历史原因,很多社会问题光靠政府,很难彻底解决。
他清晰地记得一个数据,那是在巴东“一家一户数出来的”—48.7%的穷人,是因病致贫。“普通人和穷人之间,只隔着一场大病的距离。”
这些体会就像种子,在不被人察觉时悄悄地在心间发芽,最后在人生的拐弯处无法抑制地冒尖、占据主导。陈行甲回忆,在县委书记五年任期的最后一年,2016年,他开始谋划辞职。
“按照全国的惯例,县委书记只要不犯错误,几乎一定会被提拔,”他说,“只不过我在想,还能不能做一些更创新、更大胆的事?”
做出这个决定,对于一个有秘书、有下属簇拥的官员不容易。陈行甲的下属曾冰写文章回忆,当他得知陈行甲有辞职想法时,两人的争论几乎成了争吵。“我(对陈行甲)说,您想做慈善,当县委书记最好,有权有资源,一呼百应,慈善的对象是几十万人。做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就是最好的慈善家。”
他质疑陈行甲是“逃兵”。
当下,陈行甲没有回应。但在他的心里,一条更具前景的公益之路已经慢慢铺开。
他清楚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优势:会和政府打交道。这个优势可以帮助他打通传统慈善的部分缺陷。“传统的救苦救难,就是讲好穷人的故事,给穷人付医疗费、学费、生活费。”
可是,天下之大,靠捐赠与同情,救得过来这么多苦命的人吗?他想为国家找到更高效的治理手段—公益组织跟政府做融合式的互补,“让因病致贫,从现代中国消失”。
这样的想法让他不管不顾,决定抛弃一切,像千禧年时从清华的天之骄子回到小山村一样,再度让众人傻眼。
他清晰地记得一个数据,那是在巴东“一家一户数出来的”—48.7%的穷人,是因病致贫。“普通人和穷人之间,只隔着一场大病的距离。”
只有陈行甲清楚自己在激动什么:“我又怀着一个宏大的理想,我想做一个社会实验,我想创办一个慈善组织,推动我们国家第三部门建设。做政府不能做、不好做,但是政府确实又需要做的东西……”
2016年底正式辞职后,陈行甲创办了公益组织。在山的另一边,一线城市深圳。这是一座年轻人聚集、充满竞争的时尚之地。陈行甲的机构,深圳市恒晖公益基金会(以下简称:恒晖)就坐落在高楼林立的大厦之中。
刚来深圳时,45岁的陈行甲背着公文包,坐地铁,四处找人筹款。他的演说能力一向不错,但也经常说得口干舌燥,没个人点头。
为社会探索的野心与信念,只有遇到有相似痛处的人,才能互相欣赏。2017年,陈行甲遇到了一位曾经的白血病患者,北大毕业生刘正琛。在千禧年初,正值青年的刘正琛患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却苦于找不到配对的骨髓。
这位北大生开始尝试建立“民间骨髓库”。后来,刘正琛创立了国内血液和肿瘤领域的公募基金会,“新阳光慈善基金会”。
两人的相遇,让陈行甲收获了知音的理解与行动力。
对比刘正琛,“公益新人”陈行甲经常更激动:“我有时候特别不能理解,有些人说我们国家全民有医保,生了病怕什么?说这话的人,完完全全地何不食肉糜。底层人的苦,他们像瞎子一样不知道、看不见。”
他和刘正琛去广东河源,一个深圳对口帮扶的城市调研,发现了令他都预想不到的现象。
“一个堂堂有300万人口的地级市,没有儿童血液科。所有的孩子生了白血病,只能跑到广州、深圳的医院。这些医院血液科,连走廊都是人满为患的。”
他遇到的一位河源的儿童病人,跑到广州的大医院求医。由于人太多,医院通知他等床位两个月。“急性淋巴细胞儿童白血病,等两个月啊,”陈行甲回忆,“但是你必须等,本地没有救治条件。”
现实的条件让本就不富裕的小城百姓,在深渊边上被往下推了一把。陈行甲团队调查后得到数据,河源儿童白血病患者家庭存在严重经济负担,医保目录内药物报销比例仅有57.5%—65%。且许多药物不在医保目录内,实际报销比例只有30%—40%。
看到这些,他知道,公益的试验田适合从河源开始。这里与许多中国不知名小城一樣,普通人在抵御大病时尤其艰难。
而他不仅想伸出援手,还要从患者、医生、药物三个角度,找出一劳永逸的办法。
2017年,他与刘正琛的新阳光基金会,和另外两家基金会,合力发起“联爱工程”,宣布对河源地区白血病儿童兜底治疗。
陈行甲对我回忆,那一年,他与素未谋面的河源政府官员见面,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说服他们支持“联爱工程”。
“我告诉了他们三点。一,我对你有用。河源市一般财政预算支出是几百亿,我带着1000万来。您可能不缺我这1000万,但我能帮你解决问题。”陈行甲说:“我来了以后,你绝对不会再听到有一个人来求助,说孩子生了白血病,说一些极端的话。”
二是,这事只有公益机构适合做。“作为政府,你敢宣布某一个病种实行兜底治疗吗?不可能,这样得糖尿病、肺癌、胃癌等等的人都会质疑你。第二天政府大门都会被砸烂。”
三,这件事情如果成功了,它叫河源模式。“万一不成功,那就是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神经病做了一些事情而已,跟您没有关系。”
再退一万步,陈行甲告诉对方:“公益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进一寸有一寸的价值,进一寸有一寸的意义。”
落地河源后,“联爱工程”的第一步,是将当地白血病儿童的医保报销比例提高至90%。而陈行甲想强调的是,出钱只是慈善的最初级阶段。
他做兜底治疗的目的,是想要数据。
本科毕业于湖北大学数学系、硕士就读清华的经历,让这个注重理性的公益新人,重视用数据和案例说话。陈行甲坚信,只有拥有了丰富数据和案例后,他才能找到白血病患儿家庭的隐藏痛点,从而探索出解决因病致贫的规律性办法。
许多事情随着与白血病患儿和领域的专家深入交流而日益明晰。除了在河源建立全国第一个肿瘤社工中心服务患者、成立第一个优医中心培训当地医生以外,陈行甲等人还做了一个国内公益机构很少触碰的项目—卫生技术评估中心,即HTA中心。
这是因为他们发现,导致许多家庭坠入贫困深渊的,是治疗白血病的好药、特效药没有进入医保名录。
纳入医保后,单是培门冬酰胺酶,就可以为每名白血病患者平均节省治疗费3万元。以全国每年8000名新增患者的现状计算,每年可为患者节约治疗费2亿—3亿元。
而HTA中心强调,第三方机构运用技術评估的理论和方法,对卫生技术的有效性、安全性、经济性、社会影响等进行评估,从而为医保基金的使用提供决策依据。
HTA中心听上去高效、现代化,但只有局内人清楚推进的艰难。“联爱工程”参与专家、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陈英勇曾介绍,HTA在周边国家有广泛应用,上世纪90年代我国也引进了,但由于缺乏制度保障,一直未在我国医保层面应用。
“我们是以传统的经验决策、专家决策为主,对于这种比较精细化的证据,还是没认同它的意义。”
恒晖执行秘书长解艳雪也深感推动HTA中心的艰难。她告诉我,药物评估并非白血病人迫在眉睫的事情。
“患者端最想解决的,还是救命的问题。而将药物纳入医保,可能要等两年、三年,甚至更久,这一批病人可能都等不到了。”
所以,显要的矛盾出现。那就是—“社会机构有那么多可以做的事,我们要不要把重点精力放在这上?”
陈行甲无疑是更相信制度主义的人,“推动因病致贫从现代中国消失”也从来不是口号。在河源实验期间,联爱工程委托北大和复旦的公共卫生学院,对儿童白血病临床应用广泛的两支贵药—培门冬酰胺酶、伊马替尼进行了专业评估。
陈行甲记得清楚,2018年4月26日,他和团队提着两个装满厚资料的袋子,敲开了国家医保局副局长陈金甫的门,向他介绍这两支救命药。
最终,在社会多方推动下,两支药物分别于2018年10月和2019年8月纳入医保目录。纳入医保后,单是培门冬酰胺酶,就可以为每名白血病患者平均节省治疗费3万元。以全国每年8000名新增患者的现状计算,每年可为患者节约治疗费2亿—3亿元。
“我不敢说推动两支新药都是我们的工作”,但他为此掩饰不住地感到自豪。这个小胜利至少证明,过去只存在于他脑子里,在外人看来异想天开的公益2.0模式,是走得通的。
2023年,“联爱工程”在经过300万人口的河源市、近600万人的青海省的试验后,步伐又迈大了一步。他们要去更广袤的西部省份,有2500万人口的甘肃,给白血病儿童兜底。
“做社会实验的价值就在于可复制。”陈行甲对我说,如果项目在高难度的甘肃都能成功,他想,也许5年后,他就能系统地阐释多层次医疗保障体系解决因病致贫的办法。
他有了做事的底气。
过往“县委书记”的经历,令他在现阶段的公益事业拥趸众多。
解艳雪告诉我,恒晖这些年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发展。与多数公益机构依靠公众捐赠不同,恒晖的资金多数来自企业或大额捐赠。很多捐赠者,首先是奔着陈行甲个人,才注意到了恒晖的项目。
普通人也爱到他的视频号底下留言,叫他“甲哥”—在巴东当县委书记时人们对他的称谓。他们经常对他说,想他、怀念他,“你走到哪里都是光芒万丈”。
但同时,很多人怀疑陈行甲,因为他向来高调。做官时,为了拉动巴东的旅游业,他直播高空跳伞,瞬间成为全国闻名的“网红书记”。到了做公益阶段,他开视频号、玩抖音,时不时发他的新事业与唱腔不完美的《梦田》,落得“作秀”的骂名。
更多人不解的深处,也许来自陈行甲展现给外界的过于完美的形象。解艳雪也发现,哪怕是工作中会出现让人无力的事,陈行甲似乎从未表现出垂头丧气过。不管在台前还是台后,他都给人一副积极、赤诚、充满能量的形象。
“我的人生起点低于尘埃。但后来,我成为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考上清华,到美国留学,回来后又做了大官。”他很知足。由公益开垦的下半场,他也觉得惊喜连连。
曾经的下属曾冰也怀疑过。他自称暗中检视过陈行甲善良的真伪。比如,他对底层人的同情到底是不是作秀。直到后来,见证过太多他温暖他人的例子,曾冰也挑不出任何破绽。“要是表演,完全没必要给我个人开专场吧。”
唯一多年对外界隐藏的经历,是陈行甲曾患重度抑郁症。在巴东任期四面楚歌时,2012年,他开始晚上睡不着觉。再过两个月,连服用安眠药都无法入睡。
“白天神情恍惚,精神越来越难以集中,身体一天天消瘦,连鞋子都在变大。”差一点,他就要崩溃了。
这些经历都刻在了陈行甲的生命里。在科学治疗与妻子的支持下,他用时两年从抑郁症中恢复,此后再也没有复发过。
疾病让他更能体会人生的命题,他后来将座右铭改成:“社会并不完美,看清仍然热爱,知难仍然行动。”
如今,他秉持的是“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他告诉我,过去经历的种种,已经远超他的预期。
“我的人生起点低于尘埃。但后来,我成为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考上清华,到美国留学,回来后又做了大官。”
他很知足。由公益开垦的下半场,他也觉得惊喜连连。
这次,不断给他注入力量的,是陷入苦难来不及抱怨、也没有放弃希望的人。
他印象深刻的是,联爱工程帮助过的一个女孩小银,家在河源偏远农村,读小学六年级时,被查出急性髓系白血病。长达两年多时间,小银经历了身体极致的痛苦和磨难:化疗失败,骨髓移植。移植后连发感染,最严重的时候要切除部分肺部组织。最终,在众人的齐心努力下,小银活了下来。
2023年2月,从白血病康复的她达成心愿,重返小学校园。
上学的第一天,河源阴雨绵绵。
陈行甲打着伞,拉着小银上学。走在路上,他轻声问小银:“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来帮你吗?”
他说:“因为,你值得。”
“你这么聪明,这么努力,这么坚强,大家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