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静 章伟婷 赵婧羽/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目前关于档案学专业人才培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现状调研和培养模式探索两方面。前者多基于问卷调查,对人才培养提出优化建议[1]。后者多从档案学人才培养目标、课程体系设置、教学方式方法和师资队伍建设等方面提出对策建议[2],如基于信息时代变革培养“一专多能”型复合人才[3]、实行档案学与其他类管理科学[4]或信息科学[5]本科课程一体化建设、探索校政企合作的人才培养模式[6]、借鉴欧美经验革新国内档案高等教育教学方案[7]等。目前研究存在两方面不足:其一,研究方法单一,多以定性研究为主,缺少定量分析及混合研究的应用;其二,研究视角受限,多以高校档案学者及档案教育者视角为主,对档案实践部门需求的关注不够。基于以上不足,本文希冀从社会需求视角出发,通过调研归纳档案学专业人才培养存在的问题,并提出应对策略。
问卷按照“现状—问题—对策”基本思路进行设计,首先对目前档案工作者就档案人才培养在知识、能力、素质三方面重要性程度的基本认知进行整体调研;其次从社会需求和职业诉求角度出发,了解实践工作者对当前档案人才培养在知识、能力、素质方面人才培养质量的整体感知;最后从档案工作者视角出发,为当前提升档案人才培养质量提出有效对策。问卷共分知识模块、能力模块、素质模块,作为“暗线”贯穿于四大板块之中;重要性调查、人才培养现状调查、现存问题调查、解决策略调查,作为“明线”呼应问卷整体设计思路。三个模块、四大板块下又根据档案学专业“理论联系实践”“学以致用”的学科特点,针对性设计二、三级指标,将档案职业需求和人才培养需求有机结合。
截至2022年7月30日,共回收有效样本374份。总体上,调研样本地域基本涵盖全国大部分省份;文化程度普遍较高,基本反映了当前档案工作者的高知性,良好的文化素养也保证问卷数据的有效性;工作时限满足调研需求,较为科学准确地反映出社会面对档案人才培养真实且成熟的看法;职称等级分布均衡,占比最高的副高级职称档案工作者(32.62%)目前承担着档案管理工作与档案具体业务的双重任务,对档案职业和人才需求的感知更具代表性;工作类别覆盖档案管理各个环节,从事管理和从事具体业务工作的被调查者数量相当(40%左右),从事收、管、存、用四个环节的比例相当,较能代表从事不同档案工作类别群体对档案人才的感知。
为了解社会面对高校档案人才培养质量的感知,问卷采用排序题形式就知识、能力、素质方面的培养效果进行调研,并通过计算每个选项平均综合得分自动反映某一方面培养效果的排名,权值由选项被排列的位置决定,得分越高的选项表示该项培养效果得到档案工作者的认可越多。具体计算方法如下:
选项平均综合得分=(Σ 频数×权值)/本题填写人次
通过计算发现,档案工作者在对高校档案人才培养质量的整体感知上,认为档案人才素质方面(2.03)培养质量最高,能力方面(2.01)次之,知识方面(1.95)相对最低。尽管三者得分相差不大,但存在的差距也说明社会面对于高校档案人才的素质培养较为满意,而知识培养则相对欠缺。在具体培养质量感知上,档案工作者对于高校档案学专业教育成果较为满意,认为毕业生专业知识掌握较好,专业能力较强,思想观念素质较高;相比之下,档案工作者对于通识教育成果认可较低,认为毕业生在通识知识、基本能力、身体心理素质等基础培养上有待提升(见表)。
一是在档案人才培养的知识需求上,社会面“求新”需求突出,期待高校档案人才培养能够与时俱进,逐渐向数字化、信息化方向转型。在公共与学科基础知识领域,社会面认为相比于通识知识、公共知识(47.86%)与人文历史基础知识(52.41%),信息管理基础知识(65.24%)和信息技术基础知识(63.1%)更为重要;在专业知识领域,社会面认为数字档案管理与数据管理知识(74.6%)最为重要。二是在对档案人才培养的能力需求上,社会面“求实”要求更为明显,希望高校培养的档案人才应既懂政策又会业务,以便在政策的指导下更好地完成档案管理实际工作。在基本能力方面,社会面认为档案学专业人才的终身与持续学习能力(3.6)最为重要;在专业能力领域,社会面认为档案政策、标准、制度理解与实施能力(3.36)最为重要;而事先预想的信息组织、分析与资源开发能力(2.34),以及档案信息系统使用、设计与运用能力(1.63)相对而言重要性较低。三是对档案人才培养的素质需求上,社会面认为政治素质过硬,具有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更为重要,具有良好的职业道德与较强的法律意识次之,这也一定程度上呼应了档案工作的政治性与政策性倾向。
表 高校档案人才培养质量(知识、能力、素质)细化感知(N=374)
辅之重要性调查可知,社会面更需要“懂业务”(3.84)、“懂技术”(3.72)的档案学专业人才,而对“懂管理”(3.22)、“懂人文”(2.06)的需求相对较低,呼应了社会面对于档案人才需求的务实性特点。
通过词频统计,“专业”“敬业”“创新”是社会面认为优秀档案人才更应具备的特质。这些特质进一步呼应了档案工作者对档案人才知识方面需求的“创新性”和能力方面需求的“务实性”,同时体现了对档案人才“职业价值观”的期待。为培养具有如上特质的档案人才,档案工作者呼吁档案学专业学生“学以致用”“多参加社会实践”“培养脚踏实地的品格”。
为进一步明晰档案人才知识培养中的“痛点”,笔者对各知识模块二级指标中档案人才“最为欠缺的要素”进行筛查,发现在通识知识与公共知识领域,39.3%的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在通识知识方面存在欠缺;在学科基础知识领域,35.29%的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在信息技术基础知识方面存在欠缺,其次是人文历史基础知识和信息管理基础知识;在专业知识领域,45.72%的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在数字档案管理与数据管理知识方面存在较大欠缺。
以上数据表明高校档案学专业人才知识培养仍存在一定理论盲区。一是目前档案学专业毕业生较缺乏哲学、科学等通识知识,以及诸如政治、国防等公共知识。这主要因为专业分科而治的背景下,一些科目的设置并未引起档案教育的足够重视,学生往往在学习相关知识时流于形式。二是尽管档案学专业改革的数字转型在近年来被提升日程,但由于改革非一朝一夕完成,加之部分高校档案学专业培养目标的“老化”、档案学师资队伍更新换代的滞后、档案学专业改革的畏难情绪等因素,导致档案学专业课程体系仍以传统类课程为主,对信息技术基础知识和数字档案管理与数据管理知识方面的教学存在欠缺。三是档案学专业教师和学生多为文科背景,对技术缺乏敏感度,这也导致在“教”与“学”过程中存在信息技术类知识与专业基础类知识的失衡,难以有效对接当前信息化背景下档案工作的社会需求和职业诉求。
为进一步明确当前高校档案学专业人才最为欠缺的能力,笔者对能力模块二级指标基本能力和专业能力中“最为欠缺”的三级指标进行筛查。在基本能力领域,35.03%的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终身与持续学习能力不足,27.81%的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缺乏组织管理与决策能力;在专业能力领域,社会面认为档案人才最为欠缺的是档案信息系统使用、设计与运维能力,其次是档案信息组织、分析与档案资源开发能力。
档案工作者所关注的问题,正是对档案工作数字化、信息化转型的回应。当前,除了先进的设备、合理的管理机制和科学的组织结构外,组建适应信息化发展趋势的档案人才队伍成为档案事业发展壮大的必然要求。而档案人才队伍除具备一定的信息系统应用、信息组织等信息素养外,还亟需提升终身与持续学习能力、组织管理与决策能力,甚至后两者更应成为档案高等教育作为人才培养高地的首要且重要职责,以期培养出的档案人才在面向社会这一“出口”时能够更加自如地迎接挑战。
笔者对素质模块二级指标中档案人才“最为欠缺”的要素进行筛查,发现在思想观念素质领域,59.63%的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缺乏职业道德与敬业精神,57.22%的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在社会责任感方面较为欠缺;在个人文化教育素质层面,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最缺乏的是创新思维,科学精神和人文素养次之;在身体心理素质方面,被调查者认为档案人才心理素质较身体素质而言更为欠缺。
当前档案人才培养中有关职业伦理教育较为缺乏,这不仅导致档案学专业人才的职业意识与社会责任感不足,同时导致档案学专业人才的职业认同感不高。此外,档案工作者认为档案学专业人才“创新思维”和“心理素质”等能够持续支持个人创新突破并稳定发展的素养相对缺乏,也一定程度上可视作职业认同度不高的连锁反应。这启示档案高等教育在培养高素质、复合型和创新型档案人才的过程中,应更重视学生正确的职业观及稳定良好的身心状态,这也是职业认同感塑造最基础、最重要的要素之一。
社会面普遍认为相比于“懂管理”与“懂人文”,档案实践部门更需要“懂技术”与“懂业务”的档案人才。在高校档案学专业学生应重点学习和掌握的信息技术调查中,计算机基础技术、网络实用技术、数据可视化技术等被视为更需要学习和掌握的内容。而在应重点学习和掌握的业务知识/能力调查中,档案开发利用、档案数字化占首位;在应重点学习和掌握的管理知识/能力调查中,档案工作者认为档案馆综合管理和档案行政管理应成为人才培养的重点;在应重点学习和掌握的人文知识调查中,逾九成的被调研者认为应重点掌握历史、文学、哲学知识。此外,结合重要性模块调研数据可知,目前数字档案管理与数据管理知识是档案工作者认为最为重要但最为欠缺的知识素养,而信息技术基础知识、人文历史基础知识、通识知识与公共知识重要性虽较弱,但却是档案人才较为欠缺的知识素养。
为弥补知识培养与实践需求之间的差距,高校档案学专业人才培养需相应地优化知识培养模块,适当加大技术类课程比例。一是在知识培养目标设置上,进一步突显技术素养目标,以目标设置带动相关课程设置和师资团队建设。二是在课程设置上,考虑到高校档案学专业学生大多为文科背景,需秉承循序渐进原则,可先行在通识教育体系内加设技术技能类课程,开设部分数据与信息技术平台课,进而在专业教育体系内设立更具专业特色的档案技术类课程,如档案数字化、数字档案管理、档案数据挖掘等。三是在师资队伍建设上,随着高校学科交叉融合的纵深发展,打通校内校外不同学科背景下师资队伍的交流合作渠道,在专业内部通过师资引进加速师资队伍的合理化配置。
当然,上述建议并非呼吁“技术至上”,档案开发利用等业务知识,档案馆综合管理知识,历史、文学、哲学等人文知识也应成为档案学专业学生重点掌握的知识类别。此外,如3.1所提及的通识知识和公共知识由于其并不算作“核心课程”而引起的重视度不够,导致这部分课程也成了档案学专业学生的“理论盲区”。针对这些问题,还需要思考如何更好地在课程设置中将通识知识或公共知识与专业知识有机融合。
结合重要性调研模块,终身与持续学习能力被列为档案学专业学生最重要且最欠缺的基本能力,其次是组织管理与决策能力。此外,档案开发利用等业务能力、档案馆综合管理能力也是档案工作者认为档案学专业学生应重点掌握的能力类别。
由此,高校档案学专业能力培养模块应重点关注重要性强且更为欠缺的能力素养,以更好地满足社会需求。但无论是终身与持续学习能力还是组织管理与决策能力,并非某门课程能解决的,这就需要在教学中将能力目标潜移默化地予以内化。较为有效的解决策略即在契合档案学专业特色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理论教学与实践教学相结合。第一,终身与持续学习能力不仅需要在学校教育中培养,也需要在实践中持续锻炼,档案知识的与时俱进需要“理论—实践—理论”的不断反哺。第二,组织管理与决策能力同样既需要理论的支撑,也需要实践的检验。第三,档案工作者建议重点学习与掌握的档案开发利用等业务能力、档案馆综合管理能力同样需要实践的锤炼。第四,在优秀档案学专业人才特征统计部分,实践部门呼吁档案学专业学生“多参加社会实践”“学以致用”等,这也进一步印证了能力培养模块应进一步强化理论教学与实践教学的结合。
至于结合方式,社会面普遍认为档案高等院校与档案实践部门合作最有效的方式为“合作建立学生实习实践基地”与“聘请实践专家任行业导师”。这启示教育界可以将这两者作为理论与实践结合的重点领域,并创新方式使合作落到实处,帮助学生在实践体验中提升基本能力和专业能力,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中提升创新思维。目前档案高等院校与校内外实践部门合作建立学生实习实践基地、聘请实践专家任行业导师的不在少数,但效果不甚理想。这就需要进一步创新合作方式:一是学生实习实践基地真正做到“有名有实”,不仅需要科学的合作机制予以保证,还需要具体对接每一门专业课程的教学工作,使实习实践既“有形式”、又“有内容”。二是实践专家担任行业导师制度需进一步细化行业导师的职责、任务,明确行业导师和专业导师职责分工的边界,“量体裁衣”地针对学生特点制定培养计划和授课任务,使行业导师真正参与到教学活动的全过程、参与学生成长的全周期。
在问题调研部分,社会面反映目前档案学专业毕业生普遍缺乏职业道德与敬业精神,社会责任感不足,创新思维与心理素质都有待提升,反映出高等教育档案人才培养中职业伦理教育的缺失。而在重要性调研模块,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良好的职业道德也被认为是最重要的两项素质指标。档案学教育的最终目的在于培养毕业生的专业认同和专业使命,使其在职业发展中自觉将这种责任感转化为职业动力,抑或将档案学所倡导的理念和所推行的模式渗入到职业发展中[8]。因此,在当前职业伦理教育缺失但重要性日益凸显的情况下,档案高等教育应着重培养学生正确的职业观,提升其职业意识和职业认同感。目前很多高校尚未开设专门课程或开展特色活动对学生持续性进行职业伦理教育和心理素质培养,而是通过课程学习或实习实践活动潜移默化塑造学生职业观。这样的教育方式虽能较好地回应社会对档案人才专业性、务实性的需求,但也容易导致学生对于提升自身职业道德和职业认同的忽视。
为进一步提升档案人才的职业认同感,档案教育应细化素质培养模块,将职业认同的六维指标(职业认知、职业情感、职业价值观、职业期望、职业意志与职业能力)有机融入人才培养方案中,并通过他律与自律相结合的模式对学生开展职业伦理教育。首先,档案教育应为学生提供职业伦理他律机制的认知框架。在课程教学和实践教学中增加档案工作者职业规范等相关内容的系统学习,帮助学生日后形成良好的职业道德、履行职业规范。然而,他律机制虽然可以为学生构建起职业规范的基本框架,但仅有外在约束没有自主追寻,学生很难形成真正的职业认同,所以档案教育还应重点关注档案职业认同的自律机制。这就需要进一步深化档案学课程思政建设。具体可考虑在细化各门课程培养方案时,一是将档案伦理教育目标明确写入课程思政目标,并与课程教学内容与教学大纲深度融合;二是深挖思政元素,优化课程思政内容供给;三是构建多维度课程思政建设保障措施与评价体系,在课程建设思政目标与专业知识、技能目标相融合的过程中,助推学生自觉形成职业认同的自律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