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忠
一粒阳光
森林张开巨臂
试图遮挡所有的阳光
一朵葶苈花
已看不到蓝蓝的天空
没有阶梯攀登,没有云朵和羽翼
她栉风沐雨,在崖底摇曳
唯一的栖身之所
是脚下的方寸之地
斑斓的蝶梦已随溪水远去
她不停地瘦身,变小
以便依靠一粒阳光,生存在低处
补 鞋 匠
黑黑的小屋
黑黑的桌椅,黑黑的皮子
黑黑的脸庞
在灯光下发亮的白发
成了最剌眼的色彩
钉钉子,钻眼,缝线
咬线头
剪去补边多余的皮子
就像剪去不切实际的幻想
从头到脚,像一台弯曲的
不会停歇的机器
尘世凹凸,时絮葳蕤
生活的窟窿
必须用锤子和剪刀填满
老 黄 牛
机器的轰鸣,代替了吆喝的皮鞭
“突突”的小四轮
已没有背篓的位置
牛棚已经拆除,建了专门的车库
老牛已无栖身之地
他无法丈量市井的深度
自知百无一用之时
便是大限将至
卸磨杀驴已是千年的成语
铁锤铮铮,磨刀霍霍
砧板已清洗干净
他小心翼翼地匍匐于大地
以最低的姿勢,告别辛劳的一生
小 山 村
稻田只作一季
山道长满荆棘,林子已无人打理
年轻人大都进了城
村里做了楼房
过年回来住上几天
古旧的瓦房只有几个
不顶事的老人
老妇用儿媳端来的半碗剩饭
支撑起身体
像马头墙一样站在村口
一边守望深圳打工的儿子
一边试图阻止落日和荒草
将小村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