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之马(外三首）

去影

一匹马奔跑在你和我之间

树枝上琴声呜咽

梦中的病女人，一半如水，一半是灼人 的刀子

酒瓶碎的时候你的手指好看

叮咚作响的黑色夜晚

梦中的病女人，将身体开成一朵紫色的 圆月亮

就这样跑过沙漠、戈壁，跑过即将到来 的盛大花季

火苗跳动，绿色的血液燃烧

梦中的病女人，沉溺归途，不断丰腴、  死去

你在等待什么， 一个猎手，或是一颗 子弹

蔚蓝的天空下马匹飞翔

梦中的病女人，蜕去皮肤，心事猩红，被 漆黑的绝望填满

风被汉子的马鞭唤醒，风被奔跑的马  唤醒

鸟来了，云来了，眼睛来了

梦中的病女人，透明空虚，在十二条干 涸的河流里，野蛮泅渡

如果我放弃，我将回到安全的襁褓

像雪花回到云朵，空气回到空气

梦中的病女人，一墙之隔，她的孩子破 败如幽灵在指间哭泣

最终我们必将被遗忘

疼痛和欢愉，微笑和泪水，如影随形的 忧伤

梦中的病女人，是另一匹虚拟的马，在 另一场魇梦之中，孤独放荡

南 山

山羊的奶水汇集成乌鲁木齐河

這温柔的山前草原守着破败的城市

我不会告诉你，牧羊姑娘涉水而去

我不会告诉你，山南雨水多，山北胡  须长

我不会告诉你，牧羊姑娘唱着情歌红  着脸

我不会告诉你，青草青来夜晚凉

我不会告诉你，毡房里所发生的一切

我不会告诉你，南山北边是故乡

山羊的奶水汇集成乌鲁木齐河

我和兄弟在夜晚倒满烈酒掏出心

鸣

有个声音从童年一直传到现在 干净透 明 不紧不慢 在夜色里

蟋蟀 蚂蚁 青蛙 田鼠 互相交谈

它们小心翼翼或是肆无忌惮地占领一小 片夜晚

这是他们的全部 这是他们的夜晚 这 是 他们最后一次振动翅膀

土地 夜路 河流 空气 沉默不语

美丽的姑娘沉默不语 你翻过墙头守在 灯光微弱的窗口

父亲睡熟了 他的鼾声覆盖了村庄的每 一个角落

马匹 欲望 牛 羊 在有限的空间里 证 明自己的存在

树木则伸展根须并在清澈的河流里受孕

我不能确定

你是否还会手执铃铛刺从这里走过

但我能截获你裙子不停摩擦小腿发出的 声响

这声响撩拨着我的神经 撩拨着积雪下 一颗种子萌发的冲动

有些东西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

就悄悄死了

铁匠铺

有人在夜里打铁

你能听到一个男人把力气全部打进一把 匕首时的喘息

青筋暴起 火花四溅

方圆十里的生灵在叮当声中被锻打

铁匠有个美丽的姑娘 穿着白裙子走在 夏天的路上

风很软 像她的皮肤一样白 像她的微 笑一样勾魂

水漫过铁匠铺的上空

漫过姑娘的脖颈

铁匠铺是一枚遗失的发簪 等待人们随 时逃离家园

等待有人把她戴在头上抚摸她亲吻她

镰刀挥过阳光闪烁的麦地

这种疼痛是铁梦寐以求的快乐

打铁的声音消失在村庄深处

我的童年是一枚丢失在村公所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