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 真 上海工商职业技术学院
色彩的审美意识和关于色彩的艺术创作并不仅仅是视觉的静观,中国的色彩创作不似西方那般止于理性。相反,它是一种意识的活动过程,之所以有“中国红”,正是由于红色作为色彩象征所凝结的传统文化信仰与期望。当代寓意吉祥美好的器物、装饰、服饰和首饰都饰以红色来传递。首饰作为传递美的视觉符号,设计师不仅要在造型、材质和工艺方面不断提升艺术的创新方法,在融合色彩文化进行的首饰创作传播方面也肩负着使命。将红色民族精神引领到世界的艺术舞台,让大众可以清晰感受到,中国红色语义的首饰设计里不是偶然、单一、可替代和随机,而是生动、鲜活、象征和延续,是洋溢着一派生机、充满意味形式的景象。
中国红自近代的文化及社会发展以来,广泛出现在政治与非政治的各种公众视域,宣扬着中国的灿烂文化历史与文化背景。作为中国人文化基因的“中国红”,无可争辩地成为古老文明的化身与代表[1]。红色本是人们对自然世界的模仿,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世界的认识逐渐深入,红色被不断地赋予象征意义,在提倡文化回归的当代首饰领域,更成为一种文化现象,是本源的追溯。对于首饰而言,古老文明的气质使得东方风格的首饰作品备受瞩目。时代的精神在此沉淀下来,感染和留传着人们的审美、情感、观念和思想意识,不能忘怀,我们在色彩文化里迈步向前,经历美的历程。
作为专用名词的“中国红”并非始于本土自称,而是上世纪初西方他者构建的产物[1]。在人类的视觉传达中,红色最具有视觉聚集性的特点,相对于西方而言,红色在中国为何能够塑造出“中国红”这一象征性语义,并在历史的长河中源远流长,不断地被崇拜、继承、发扬,这就需要对中国历史足迹中的红色文化进行追溯。
红色本身在想象中被赋予了人类所独有的符号象征的观念含义;红色诉诸当时原始人群的不只是感官愉快,而且其中参与了、储存了特定的观念和意义[2]。可以说,色彩文化的发展与人类社会的变迁密不可分。原始社会中,红色也被称为赤色或赭石色,因其极易获得,最早被山顶洞人运用在原始巫术图腾活动中,其社会性、观念性的含义远大于审美。随着社会发展,饮食炊具的出现,红色被用在炊具上绘制图案,这就是原始彩陶的形成,经过高温彩陶会呈现出赭红、黑色和白色等颜色。由此可见,红色最早被先民用作器物的装饰,是受到视觉肯定的,其作为符号和标记被先民的观念意识物态化,原始人类的观念、心理凝结于此,红色超越了其视觉表象沉淀的是社会性的价值和内容,这便是审美意识创作的萌芽。
红色伴随着中国工艺美术史的发展历程,中国红被译为Chinese Red 或者China Red,最早泛指瓷器用于红色瓷釉烧制的朱砂原料。宋代的钧窑创烧了“钧红”这一红釉陶瓷,打破青瓷的统领地位,开辟了陶瓷艺术的新篇章,景德镇在明宣德年间的祭红则更胜前者。那鲜红瓷釉为历代君王、文人墨客所珍爱。“雨过脚云婪尾垂,夕阳孤鹜照飞时。泥澄铁镟丹砂染,此碗陶成色肖之。”便是乾隆皇帝对它的赞叹。漆器的红色色彩艳丽饱和度高,红黑相应更映衬出红色的强烈与炽热,漆器受到重视也是受中国传统五行色的影响。“赤”,太阳之色也,又与五行中的“火”相对应。有了太阳,万物方可生存,有了火,就可驱除野兽的侵袭。正是因为这种对生命最本能的需求,先民们对红色有着深厚的情感依托,一直视红色为最吉祥的颜色[3]。
红色本就是众多色彩组成的一部分,但已植根于华夏民族炎黄子孙的思想中,红色被人们赋予了各种语义,其成为一种情感载体、民族符号。如果说古代的红色表达着人们的崇拜,其色如血、如太阳,对其充满着敬畏之心,那么在近代的历史发展中,中国红所包含的则是共产党在发展之初,浴血奋战,战士们用鲜血染红的旗帜所换回的新时代。
此时的中国红已然成为中华民族之魂。在百姓的观念中,红色有辟邪、吉祥之意,是婚嫁等喜庆之事的首选色彩。不同于西方人偏好的纯白色婚纱,那满面红光的新人身披红色中国传统服饰也逐渐成为当代新人的首选,满处的红色洋溢着喜庆。春节对中国人有着特殊的含义,是人们对团圆的期盼,也是对来年好光景的期盼。贴春联、贴“福”字、贴窗花,准备好红色的爆竹、孩子们的红包,这红色无处不在。“中国红”装满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承载着人们的期盼与祝福,华夏儿女们一代代延续着对红色的喜爱。
首饰作为佩戴的外部标记,在等级森严的阶级社会表达着人们的尊卑观念,它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文化身份。首饰原指插戴于发髻之上的头饰,后泛指女性穿衣戴帽用于装扮的饰品,包括头饰、项饰、手饰和配饰等[4]。中国古代对色彩的定义及其使用都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在封建时期,统治者为了巩固权力,不仅设立各种法制来约束人们的行为,等级森严的礼制则用来禁锢人们的思想,色彩正是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处在权力中心的皇家贵胄可用鲜艳纯正的正色,而平民百姓则只能用色彩暗淡的间色或者混色进行装饰[5]。红色温润而不张扬,色彩饱满而庄重,除了祥和、喜庆的含意外,热烈、阳刚的色彩语言也被人们注重,符合传统儒家思想下人们含蓄与内敛的气质。受材料限制,古代首饰中的红色多是来源于宝石材料的色彩,红宝石、碧玺、红珊瑚和红玛瑙等都是珍贵的宝石。红宝石硬度较高便于镶嵌,且材料稀少贵重,因此优质且大粒的宝石极为少见,因此在清代首饰中仅作为画龙点睛的作用。如清朝金镶宝石蜻蜓簪,发簪为蜻蜓的形制,取谐音寓意为“大清安定”,发簪镶嵌了红宝石5 粒,采用极为精致的金累丝工艺,彰显使用者尊贵的身份,见图1。
图1 金镶宝石蜻蜓簪
红珊瑚属于有机宝石,于深海中采集,极为珍贵,在清朝有着森严的佩戴制度,不同的典礼活动,身份、地位和等级不同的后宫妃嫔要佩戴不同级别和材质的首饰,根据典制规定,皇帝在朝日坛祭日时佩挂红珊瑚朝珠。此外,皇太后、皇后和皇贵妃着朝服时,也要佩挂红珊瑚朝珠两盘[6]。另外,清代一、二品官员的顶戴也都是用红珊瑚制成,见图2。
图2 清珊瑚朝珠
古代首饰中的色彩观念伴随着等级制度融入社会生活,首饰中的红色是“中国红”文化的具体物化形象。古代首饰对红色的表现一直在进行多角度的探索,但总体还是局限于阶层观念。总的来说,首饰在色彩搭配和寓意方面有较大的发展,在色域上也有较大的进阶。
近代,由于中西方文化的相互交流,首饰的造型风格有逐步的发展,红色作为本民族文化的承载依然被沿用到首饰设计中,发挥着色彩文化的魅力。中国传统首饰的色彩语意表达着重体现内涵和阶层思想,西方首饰设计的色彩则通过科学理性的观念运用构成手法表达,传统首饰造型在注重首饰风格化的今天悄然发生着变化,但首饰的语言总体并未因外来因素而变得冷静和冷漠。这应得益于中国传统红色语言所富含的古典哲学思想和整体的色彩观念,传统红色的象征语意、装饰性在当代首饰设计中仍被重视。
当代首饰设计师如何在首饰的红色语言表现上汲取传统色彩语意,并将之与西方首饰的形式美表现结合,进行综合创新,这是首饰设计师要共同迎接的新课题。传统首饰作品没有西方首饰设计诸多的形态重构表达,但在色彩抽象概括及象征性方面有着可比性,西方诸多珠宝品牌在首饰设计中对东方的红色文化也表现出独有的偏爱,作品充满着东方的意味。在卡地亚的设计中,对中国的红色文化有着浓墨重彩的表达,红宝石喜字胸针以传统文字“囍”为设计元素,红宝石的红色渲染出喜庆吉祥的氛围,见图3。
图3 卡地亚红宝石喜字胸针
梵克雅宝的作品也充满了东方的色彩情趣,花卉、动物元素以红色装饰,在强调形态规则的领域里给予色彩文化一席之地,见图4。现代很多设计师尝试以西方构成理念,用中国的文化符号进行首饰设计,碰撞出很多佳作。对于首饰设计师而言根植于红色文化感受色彩所带来的思考与感悟,挖掘红色背后所带来的多元化风格,将本土传统的色彩语义与西方构成理念融会贯通,能够展开首饰设计的色彩畅想,创造属于自己的色彩风格。
当代首饰的发展要求设计师从中西首饰艺术的交流中展现出自己的色彩文化语义,从本质上认识、理解、认同传统色彩所蕴含的哲学思想和人文情怀,吸收西方首饰中构成理念的精髓,加以传统色彩文化的创新,这是当代优秀首饰设计师必经的文化之旅。
在红色文化首饰设计中,首先考虑如何把红色语言的文化内涵与首饰的造型风格表现进行契合。首饰以红色材料为载体,一方面是红色语义主题的体现,另一方面也是对设计风格的融合提出了要求。根据色彩材料的特点,在首饰风格上进行了两种风格的设计创作,《铭迹》这款首饰的设计意图是呈现商周青铜文化之美,首先从造型、纹样、材料和工艺方面选用适合体现主题的设计,纹样的内容宽泛,可选择性多,根据大众的视角选择抽象的几何形纹样,避免龙凤纹样或是装饰复杂的纹样,且设计不宜过分夸张,切忌喧宾夺主。色彩的体现依托于材料的属性,南红玛瑙既能体现出色彩的主题,又具有历史文化的继承性。把南红玛瑙材质与青铜纹样结合,以结构上的对称、色彩上的冷暖对比及整体的调和等表现手法,突出色彩文化主题的回归。名为《融与合》的项链设计体现了当代首饰设计中“少即是多”的设计理念,以首饰的减法突出设计主题,衣领的造型表达当代职业女性的果敢与独立,人们的视觉中心都集中凝聚和停留在环形的红色玉髓上,玉髓将衣领与流苏连接,下方的绿色宝石与红色玉髓形成了视觉上的对比。这种减法的形式能拨开造型的束缚,帮助人们思考远古色彩文明与当代理念的融合,见图5。
图5 红色语义项链《铭迹》、《融与合》
中国红的色彩语言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从古代人类文明到当代的艺术设计都可见色彩的踪迹。首饰可以从其佩戴者的身份地位窥见尊卑、等级的观念思想,红色文化的火花以首饰为载体在历史的积淀下而愈发深沉、厚重,继续着文明的凝练与沉积,红色所承载的不仅仅是那一抹艳红,而是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