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主旋律影视剧的逻辑建构与价值意蕴
——对《觉醒年代》的再思考

2023-09-21 21:05陶瑜芹
绥化学院学报 2023年8期
关键词:觉醒年代李大钊陈独秀

陶瑜芹 章 桉

(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湖南湘潭 411100)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所指出:“文艺是代表时代前进的号角。”《觉醒年代》这部献礼剧不仅表现了中国启蒙知识分子主体性建构的复杂历程,还蕴含着文艺工作者召唤对当代青年的主体性思考。剧中,中国第一代革命知识分子对自身身份认同、对民族传统历史文化的立场取舍乃至自身生存状态等问题进行了一系列积极探索,因此也被称为一部“现代知识分子诞生史”。剧中三代知识分子在风云激荡的时代,在爱国救国这条大道上相遇而发生摩擦碰撞,体现了我国现代政治的兴起和民族国家共同体诞生的艰难。

一、主体逻辑:跨时空的内在主体性建构

首先,文艺创作者遵循艺术创作规律,对剧中主人公的个人意识和成长轨迹高度还原和艺术勾勒,突出展现主人公们信仰的坚守、理想的追求。陈独秀这一人物形象在剧中极具典型性和代表性,他的出场是一个“乞丐”的造型,衣衫褴褛,偷吃留学生的饭,颠覆了观众心中对这位伟大历史人物的固有认知和理想印象。在与李大钊在交谈中产生了相知相惜的知己情,在为《新青年》与辜鸿铭等旧文人、顽固派搞辩论时已然是一位活脱脱不拘小节的“文人斗士”。海外归国的陈独秀深知“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明确,不推翻共和制无法从根本上拯救当时弱国寡民的社会,只有找到一条符合我国国情的道路才能真正救国。为此,陈独秀创办杂志《新青年》,目的是从思想、道德、理念入手,从文化上唤起民众的思想觉醒,让更多的人有能力去寻找中国的出路。经典一幕,陈独秀与易白沙乘船回国,在一片漆黑的海上,他望着窗外眼神坚定地说:“看得见。”李大钊则是“觉醒者们”行动的又一面大旗,他率先意识到革命道路需要依靠民众,同时也是为了民众。在这群觉醒者中,李大钊与我们既定印象中的精神领袖有着极大的反差。在北大图书馆、工人长辛店,他与学生工人打成一片,褪去了知识分子的外衣,以平等的姿态感受民生疾苦。李大钊流浪南方地区时期是他真正深入底层百姓生活的契机,一个肩负国家命运、民族大义的人物形象便呈现在观众面前。剧中,李大钊被学生、工人,甚至是同为觉醒知识分子的同伴多次问道:“那我们的出路在哪里?”他每次都坚定地回答:“我们已经在路上了。”陈独秀、李大钊等革命英雄在追求真理、探索出路、拯救中国的路上,在生活、人伦、友情、对手等情感状态里遇到的阻碍、困难、内心的挣扎与矛盾都见证他们从普通人走向时代的英雄人物,从个人价值升华到民族使命,完成了其主体性建构的过程。

其次,主旋律文艺作品通过媒体平台实现了与当代青年的历时互动与共情,达到了观赏性与思辨性的高度融合。主旋律剧传播直接面向观众,所以必须符合观众的“期待”,作品的创作过程就是与接受者即观众的“对话”过程,优秀艺术作品的价值也是通过对接主体的超越性和提升实现的。增强主旋律剧的艺术吸引力和时代魅力,用“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优秀作品引导当代青年形成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和国家观。两个时代的青年相隔百年,《觉醒年代》中“你方唱罢我登场”出现了许多革命青年群体,如陈延年、陈乔年、毛泽东、赵世炎、邓中夏等,他们心怀国家、志存高远、不惧生死,他们为理想信念、为民族大义牺牲小我,极大地鼓舞了当下年轻一代,通过《觉醒年代》这部主旋律剧实现了两代青年相隔100年的共情共振。当代青年跨越100年时间回望那一代革命先辈,感受他们青年时期在成长道路上的艰难坎坷和重任在肩,感悟我们当下对幸福美好生活的珍惜,他们用身教代替言传,理应成为今天给予青年力量的偶像。此次“觉醒热”现象在青年群体的观影反馈主要集中表现在“弹幕”“表情包”等方面,年轻人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们对这部具有深厚内涵和创作精湛的作品的肯定。《觉醒年代》有两条“出圈”的弹幕评论:有人问“《觉醒年代》有续集吗?”有人回复到“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就是续集”;那些革命先辈们没有看到的光明未来,我们见证着,也必将被新一代青年续写着。

《觉醒年代》不仅书写了高举革命大旗的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完成其主体性建构的过程,更实现了他们与中国当代青年的跨时空互动,使剧作的“史诗性”得到了传递,引领当代青年寻找共同的理想信念。

二、历史逻辑:理性辩证与诗性品格

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剧作是弘扬主旋律最重要的文本类型,在党和国家的文艺方针政策的正确指导下,充分尊重历史,尊重艺术创作规律,紧扣时代主题,全方面、深层次、多角度、真实地呈现中国建党史、建国史、改革史等波澜壮阔的历史征程。重新书写、广泛传播我党诞生的历史必然性和正当性问题,以及现代中国的起源问题,是正向引导人们对我国历史演进和时代发展必然性把握的重要方式之一。如何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指导下,创作出具有深厚内涵、精美艺术、民族特色和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主旋律电视剧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觉醒年代》讲述的是“建党前史”,在“人”“史”“诗”的三种维度上,以艺术呈现与历史辩证的方式有意识地纵深建构中国革命初期历史。与人物传记的革命题材以人带史不同,该剧是把历史卷轴铺开以史写人,将宏大叙事与微观叙事相结合,正面表现了中国革命史发展逻辑的内在关联。一方面,“史”与“人”结合的真实性与逻辑性。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归其本源动力在人。《觉醒年代》并没抛弃革命历史题材剧的“宏大叙事”,而是抓住了“宏大叙事”的关键——大而不具。剧中对两位人物角色——学生代表郭心刚、工人代表葛树贵的描写正是体现了“人”“史”结合这一点,起到对关键人物塑造的推动性作用。工人们生活的苦难和学生的骤然离世对陈独秀、李大钊的触动和改变是决定性的。按历史逻辑发掘人物的行动和思想转变,即便是在历史的暴风眼当中,那些逝去的、没有站在历史最高点的革命者,这些复杂的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也在历史特定时期发挥了进步性作用。另一方面,“史”与“诗”的情感性与复杂性。剧中有一个很好的处理,对伟人的家庭和妻子的表现。陈独秀的妻子高君曼,当时的北女师高材生,在陈独秀大办《新青年》时期承担着家庭的重担;李大钊的妻子赵纫兰,农村妇女形象,却义无反顾地支持丈夫的革命事业,李大钊高大的形象被妻子家中一句亲切的昵称“憨坨”便拉近了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胡适的妻子江冬秀,一位小脚女人,勇敢跟随丈夫走革命之路。从这三位女性身上可以看出该剧对“史”的处理是允许情感流露的,在革命理性的引导下,由革命者流露出的情感更具艺术感染力,突出了其艺术处理的诗性品格。

全剧传递的是建党的思想发展史,而“文化”和“传统文化”却贯穿始终。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是在思想激荡的年代无法回避的问题之一,如今重新解释对传统文化的态度是符合当下社会文艺环境和意识形态大环境的,响应了“文化自信”“文化自觉”的话语号召。

《觉醒年代》将故事时间线定于19 世纪末20 世纪前叶,新旧中国的局势瞬息万变,整个社会思想挣扎、新旧对峙、中西碰撞,在政治斗争和革命斗争的背景下,视野聚焦于这十几年间以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为代表的文化领域的思想“觉醒”,从文化的历史逻辑必然性过渡到政治的历史逻辑必然性。由新文化运动引起的新旧文化之争,充分展现了不同阵营的知识分子多样的一面,其中有位不得不提的可爱的人物形象——辜鸿铭。他是保皇党、复古派的代表人物,以一头长辫为傲,恃才傲物又愤世嫉俗,接受西方教育多年的辜鸿铭深刻体察到西方思潮的弊端,回国后高举孔教大旗,宣扬中国传统文化。在剧中,以辜鸿铭为首的复古派时常与陈独秀代表的革命派论战,重批陈独秀、胡适等人崇洋媚外、数典忘祖,话语交锋的场面火花四溅,却又不得不承认是一场场文化之争的饕餮盛宴。其中解释了陈独秀说的“打到孔家店”是指摒弃孔教中落后的三纲五常部分,辩证地看待新旧文化的关系:文化是割不断的,新文化只能在旧文化的襁褓中生长,对旧文化只是扬弃和革新。“真理越辩越明”,这种处理是对权威叙事的解构,在阵营的分歧、争议,甚至是偏见中表现出理性辩证的进步性和包容性。剧中一幕,北大外聘教授克德莱解聘谈判,将新旧两派领军人物陈独秀、李大钊、辜鸿铭等齐聚一起,曾经在文化路上的对立方,在家国利益前携手同行、团结一致,这才是中国文人千年来未曾磨灭的风骨。导演对辜鸿铭这一人物的刻画是有深意的,他是中国向西方世界弘扬孔教的第一人,善于运用中国的观点批评西洋的社会和文化,对当下“文化自信”语境中树立国人对传统文化的信心、正视中国理论的作用是有“唤醒”意味的。辜鸿铭、陈独秀、李大钊等为文化立言发声的“文人狂士”,在对中国救亡图存这条路上殊途同归,以其特定时期的局限性与进步性共同推动了中国文化、中华民族的发展。

三、主题逻辑:题中之义与信仰话语

主旋律作为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剧的主阵地,它的题中之义在于——回答新中国从哪里来、为何而来、到哪里去。《觉醒年代》选取“建党前史”这一段破晓时期,回答了中国共产党从哪里来、为何而来,将文化、政治、阶级的历史逻辑必然性以生动的艺术形象呈现,在探索国家出路的漫漫征程中,英雄们抱着“舍我其谁”的家国信仰从苦难中寻找希望的民族符号,进一步确立民族精神。

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体现,始终贯穿着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强调了文艺在新时代语境中的教化作用,主旋律的价值意蕴也由此体现。一方面,要追求创作美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另一方面,也要抓住接受美学的认知性、教育性和观赏性。《觉醒年代》打破了“教科书式”的传播壁垒,细评观众的观影心理和新时代的审美定势,让观众从历史选择的必然性和情感发展的复杂性两方面系统地了解中国艰难坎坷的建党史,以对历史和艺术的高度尊重和用心打磨,为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呈现出一部优秀的献礼剧。

“一代一代人需要不断回应这样的问题:过去如何对未来作出各种惊奇的想象,而当代又该如何发挥历史赋予的各种可能。”[1]这段话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无论是历史也好,还是重述历史的主旋律影视剧也好,都离不开当下,都离不开为解决当下问题这一初衷。一是解决信仰话语的缺位的问题。主旋律一度出现“失语”的情况,反复强调“口号+胜利”,忽略其必然性的过程。话语是传递精神,讲述故事的重要载体,而信仰话语切实解决当下国人的现实困境和精神需求,增强民众的民族自信心和国家自豪感。建构信仰话语的途径,《觉醒年代》启示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让信仰回归它产生的时空,让我们见证它萌发、生长和成熟的过程,这便是信仰在新时代中国大地上的播种和新生。二是明确主流文化的自信问题。“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2]是当下我国对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态度。文化大杂烩容易使当代青年审美出现问题,特别是互联网数字化,资本运作等商业模式,大肆占据当代青年的审美空间,粉丝文化、二次元文化、消费文化和娱乐文化等层出不穷,青年作为主要受众群体难免受其影响,使得主流文化、红色文化面临艰巨的挑战。因此主流文化转型势在必行,与当下语境融合,利用数字化、智能化的传媒手段,让理想、信念等红色符号青春化,增强主流意识形态的吸引力,培养一辈又一辈对历史有思考,对时代有担当的青年主体。

结语

站在“建党一百周年”这一重大历史节点上,《觉醒年代》这部主旋律影视剧掀起红色经典影视改拍的热潮,引起文艺界对主旋律影视的深刻思考。《觉醒年代》等优秀影视作品构建出一套新的叙事话语,表现在回归和创新两方面,既有严肃的宏大叙事,又体现了对时代精神的领会,触发了当代青年的情绪与感受。主旋律影视剧不应该仅仅作为历史的传声筒,更应该饱含着对历史进行重新抒写和对时代的广泛思考的深情,为中国的主流文化确立一条自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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