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非
云峰刻石是我国古代魏碑书法的代表作品之一,由郑道昭、郑述祖父子主持鐫刻而成,共49件。该刻石规模巨大,气势宏伟,堪称中国书法史上一绝。作为北魏书法艺术三大宝库之一,云峰刻石在中国书法艺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被尊为“天下奇珍”。其书体介乎隶楷之间,代表作《郑文公碑》被康有为誉为“隶、楷之极则”,日本人藤原楚水则推《郑文公上碑》为“北书第一”。云峰刻石的书写者之一郑道昭,被叶昌炽称为“书中之圣”,祝嘉亦主张将其奉为“北方书圣”,与王羲之并尊。
云峰刻石诞生后,至北宋赵明诚任莱州太守时,才被发现并记录在他的皇皇巨著《金石录》中。嗣后,宋郑樵《通志》、陈思《宝刻丛编》亦予以著录。清代乾嘉时期乃金石学盛世,云峰刻石引起了更多学者的关注,其中有35种金石书法著作相继著录研究,郑氏父子的四山刻石也从此有了正式的名字——云峰刻石。
1983年,我参加由山东石刻艺术博物馆组织的“云峰刻石考察与研究”课题组,对“云峰刻石”进行了为期一年多的实地考古调查。
是年10月中旬,考古专家们在《郑文公下碑》与《论经书诗》之间的一块独立巨石上面,发现了人工凿刻的墙基痕迹。考察之初,他们就意识到《北齐书》与《掖县志》中的斋亭“白云堂”可能就在这里,但限于证据,未敢予以确认,因为“凿痕”没有时代特征可鉴。1984年春,掖县博物馆修整上山道路,于此巨石北侧,挖出了埋在土中的17件砖瓦遗物。从砖瓦的尺寸火候,特别是绳纹、布纹特征来看,属三国后北朝时期的风格无疑。由此,考古专家们坚定了对巨石上面墙基槽所属建筑物的判断,确认就是《北齐书》中的“白云堂”斋亭遗址。
斋亭虽然简陋,但用途不小。云峰山远离村落,郑道昭从掖城来山上十多里路,斋亭是唯一的可供休息之所。试想,《郑文公下碑》的刊刻工程量甚大,需要动用不小的人力物力,且需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工程人员自早至晚吃住在山上,这里便成了他们唯一的暂居所。《郑文公下碑》完工后,郑道昭把这里变成他与道士、属僚们临时的活动处所,并为它起了个清雅的名字——白云堂,还刻石记之曰“中岳先生郑道昭之白云堂”。
53年后,郑述祖亦为光州刺史,与僚佐们重游云峰山。这次重游,心情极其复杂,事后有属僚将“重游”整理成文字,刻在左阙崖壁上,这就是郑述祖的《重登云峰山记》。《重登云峰山记》共553字,记录了他赴光州上任入境时的凄凉心情,还有游云峰山百味杂陈的感受。游记按照登山路线逐站记录,有景、有物、有感慨,有对历史的回忆,也有对未来的期盼,详细生动,真实感人。而其中的登游路线与今天的登山观光路线完全一致。
此外,云峰山之阳有《九仙之名题字》曰:“此山上有九仙之名。”然而,云峰刻石自宋代见于著录以来只有“五仙”,即《王子晋题字》《安子期题字》《浮丘子题字》《赤松子题字》《羡门子题字》。另外“四仙”在哪里?1983年考察云峰刻石时,专家们曾下大力气,遍查了山体各角落,然而最终徒劳一场。直至17年后,2000年9月,莱州市博物馆在整修云峰山“右阙”至主峰石阶路的施工中,无意中发现了隐藏在一段乱石墙内的“四仙”刻石碎块。这引起了学术界、书法界同仁莫大的欢欣。
以上两事记录在近日出版的《云峰刻石》一书中。自1983年以来,我持续不断地对云峰刻石进行了研究,其间所得的研究成果均收入此书。
云峰刻石是魏书楷书发展中一座辉煌的里程碑,它的策划主持人郑道昭,全盘规划、具体设计、精细操作,功不可没。无论在书法史上,还是文化史上,他都作出了突出贡献。当然,除了郑道昭之外,参与刻石活动的其他人物也不能忽略,其中既有跟随郑氏父子一同游山的属吏、友朋、道士,又有诗文铭题的设计者、书写者、镌刻者,乃至后勤保障人员,他们一起成就了云峰刻石在书法史上的崇高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