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璇
(中央美术学院 心理健康教育中心,北京 100102)
因为教育环境和心理发展的影响,青春期少年创造性发展面临诸多困境,儿童期所表现出来的创造性到青春期似乎在逐渐丧失。[1]73美育能够培养个体与理性相协调的丰厚感性,使个体生命充满活力,具有持久的创造性。[2]美育所培养的创造性是一种普遍存在于人性中的基本特性,是大部分个体与生俱来的一种潜能,指向心灵活力和人格完善。[3]153那么,针对青春期阶段心灵特征,美育培养创造性的功能如何发挥作用,在美育中获得创造性发展的个体将会有什么样的心灵状态?
大多数时候人们对创造性的理解局限在特殊才能的创造性,认为创造性只是少数天才才具有的,特殊人才所具有的当然是创造性,但这并不是创造性的全部。马斯洛明确区分了“特殊才能的创造性”和“自我实现的创造性”[3]154,前者是天赋异禀的特殊个体具有的创造性,后者则是内在于人性中的一种基本特性。马斯洛通过观察研究发现自我实现的创造性不仅出现在伟大和专门的作品中,还以多种形式存在于普通的行为活动中,自我实现的创造性不局限于解决问题和制造产品的能力,而是强调性格上的品质,它是绝大部分个体与生俱来的一种潜能,包含勇敢、自由、主动、整合和自我接受等一系列人格特质[3]156。
具体而言,自我实现的创造性具有三个特征。第一,它是一种可发展的潜能,从马斯洛关于自我实现创造性的阐述可以看到,自我实现的创造性不只存在于伟大创造,而是也存在于日常活动中。它是存在于每个个体内在的一种潜能,虽然不是每一个个体都能到达完全的、自我实现的创造性,但可以不断追求和发展。第二,自我实现的创造性不是专属于天才、艺术家、发明家等最富才华的人群,也存在于绝大多数普通个体,因此具有普遍性的价值。马斯洛从不同类型的研究对象中找到自我实现的创造性表现,包括社会服务工作者、家庭主妇、精神科医生和年轻运动员等,在不同群体中所共有的这种创造性是“更加普遍存在的创造性——它普遍地存在于每一个生存过的人身上”。[3]145-153第三,自我实现的创造性指向心灵力量和人格完善,指向完全的人性和充满活力的心灵发展方向。拥有自我实现创造性的个体对自我有深层次的认可和接受,他们不会因为恐惧而压抑和控制自己的感受,自我实现的创造性使个体内在的深层次力量从防御、控制和对抗转变为行动、享受和创造,自我实现的创造性是心灵健康充满活力的状态。由此,我们对创造性的认识从极少数的个体扩展到普遍的大多数,从天赋禀性扩展到可育化潜能,从解决问题的能力扩展到充满活力的健康状态,这种扩展使得我们对创造性的认识、理解及培养都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一般认为儿童早期是想象力的极盛时期,儿童期的创造性最常被人们提起,游戏、绘画和日常活动中儿童表现出丰富的创造性,“倘若儿童能按照早期的迹象成长起来,那么我们就都是天才了。但成长并不仅仅是发展而已。……过了一定的时期之后,这些能力与机能表现就根本不复存在了”[4]。每个个体在儿童期所具有的创造活力不能自然而然地持续下去,多数人在成长过程中似乎部分地甚至几乎完全地丧失了儿童期的创造性。儿童期的创造性是消失了,还是改变形式存在于未见之处?
儿童期的想象基于现实,不以认识的丰富性为基础,其生动性是基于反应的强化性和情感的易激动性[5]559。与儿童期不同,青春期少年的想象开始脱离现实,出现不断增强的抽象性,青春期少年想象的首要特征就是创造性[5]560。概念思维的获得使青春期少年的想象插上了翅膀,真正脱离具体情境而获得自由思维的可能,对情境进行创造性的改造加工,“儿童的想象是与事物的对话,青春期的想象则是对事物的独白”[5]565,青春期的创造性存在于主观想象世界里。同时,青春期少年的想象内容与自我情感相联结,基于少年的情感世界,他们进行着隐秘的、无所不能的创造性想象。青春期少年的想象服务于他们的情感,少年会掩饰自己的想象,他们的创造性想象与内在愿望、动机、爱好和个人情感紧密相连而变得隐蔽,常常不为人知地隐藏到主观幻想和自我情感世界中去。因此,进入青春期阶段,个体自发的创造性本身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将创造性遁入自我情感的、隐秘的主观想象中。
同时,青春期自发的创造性还面临公共教育的阻碍,“对于幻想很草率的就想加以消除,对于用手操作的活动以及好奇心加以限制”[6],这些公共教育的主张成为创造性发展的阻碍。结合国内的教育环境来看,儿童期的创造性被鼓励和引导,小学低年级的儿童参加美术、舞蹈、乐器、戏曲各种艺术门类的学习,他们有大量的时间接触各种艺术形式。而进入高年级,特别是进入中学学习之后,教育重心从艺术培养转移到学科学习与考试。青春期少年的时间被大量的课业占据,即便接触艺术,也仅仅是为了艺术类考试选拔。少年接受的是艺术考试的训练,他们的想象力得不到引导和发挥,只能在压抑和冲动的情感中胡乱扑撞,内在的创造性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学习中消磨殆尽。
目前针对青春期少年创造性的培养为数不多且都集中采用训练和干预来进行创造性思维的培养,如通过“头脑风暴法”、冥想、睡眠、体育锻炼、画曲线和换角度看问题等形式来训练和改善青春期少年的创造性思维[7-8]。这些创造性思维的训练针对的是专门的创造能力,即发现与解决新问题的思维能力、发明与制作新事物的实践能力等,但是创造性的培养不能如此简单地等同于创造性思维的培养。对于指向最完全的人性,心灵健康充满活力的状态的创造性,它的培养不能只是一些具体思维能力的训练。如果把创造性的培养等同于创造性思维的训练,恰恰失去了创造性培养的根本,不但不能促进青春期个体的创造性发展,还会在训练中破坏原本的生命力和感受性。只有为青春期少年提供能涵养其中,感受和体验到强烈而生动的生命力的创造性育化方式,才能真正促进创造性的发展,美育正是最好的方式之一。当艺术用于教育时,通过基于整体、有吸引力的教育形式,学生进行体验、应用和创造,才能真正发展出对美的兴趣,创造性被鼓励并得到系统发展[6]。
美育具有解放无意识,发展心灵独创性和促进直觉能力发展等作用[9],青春期少年的丰富感受力、自我同一性、主观幻想性和思维抽象性等心灵特征与创造性发展密切相关,美育在青春期少年创造性培养中得到充分发挥并体现其专门功能。
创造力需要有敏锐的感受性和直觉能力,“我们不能靠找寻而得到创造性观念,但是如果我们不去感受,它们就不会到来。创造性观念并不是出于我们随心所欲的控制之中,而它却要求我们具备某种态度”[10]442,创造性发展的前提是自发的感受性。感性知觉经验方式在儿童期广泛存在,儿童天生具有感性知觉的生动性,善于借助感性知觉体验事物的本质。随着符号功能的发展,儿童感性知觉生动性到青春期阶段可能面临消退,当他们逐渐以“理智”去理解世界时,就可能会牺牲“对内心世界的体验”和“直接的主观感受”[10]228。
青春期少年本身对自然和艺术有丰富而敏锐的感受力,这个时期少年对自然和艺术的观察力、感知力与想象力持续增强[11]53。青春期是人生的一段黄金时光,“热情、同情、慷慨及好奇心都处在最强烈也是最好的时刻,此时的成长简直是突飞猛进”[11]181,他们表现出对绘画、音乐、文学、戏剧等艺术强烈的兴趣和细腻的感知。青春期少年开始用心去体会音乐、画画等艺术带给自己的触动,因此,少年可能失去的知觉丰富性和自发感受性借助艺术审美体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保护。少年进入深度的审美状态时,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审美高峰体验本身就是一种非言语的联想,以不确定的方式扩展。少年借助审美与内在自我的无意识和感受性相联结,将艺术中感知的无意识在思维和想象中呈现出来,增加了感性知觉的经验和生动性,在审美中将自己更好地融入生命体验,从富有生命力的感知中保持和提升感觉的活力,保护并增强自发的感受性。
艺术作为一种手段,能够帮助少年理解事物的本质。[12]艺术将个体深层心理的经验和印象组织成美的形式,青春期少年在审美活动中将注意力转向自己的内心世界,凭借着丰富敏锐的感知力,他们的知觉通道很容易对艺术开放,多种知觉通道共同感知、加工和整合信息,在审美中接受和把握完整的美的形式。这种完整形式中蕴含着直觉能力所需要的平衡和统一,青春期少年的直觉能力要素在审美中得到不断强化。同时,青春期少年内在情感和图式与艺术相遇,它们在艺术作品中找到与内在心灵秩序结构契合的美的形式,这个过程促进了少年整合外部信息和内在经验,形成整体意象的直觉能力发展[13],自发的感受性和直觉能力是创造性的先决条件。
心灵的独特性是创造性的基本要素,创造性需要有独立的自我意识,青春期少年的个性发展处于流动和过渡状态,青春期心理发展的首要任务是发展自我意识,完成自我同一性。青春期自我意识发展经历从简单的自身形象的出现(自我身体认识),由外向内对内心世界的关注,内化(自己作为统一的整体,个性特征成为自我意识的性格特征)以及自身与外部世界差异化的意识(个性的独特性)等阶段。这些阶段从11岁左右进入青春期开始,逐渐发展递进,在自我意识发展中把自我的概念、目标、价值观和信念的认同综合成“一种新的、大于部分之和的心理建构”,完成自我同一性的心理发展任务[1]184-187,最终形成个体独特的自我意识和个性结构。
自我同一性的心理建构是对“我”这个主体特性形成统一的自我认识,使其区别于其他任何个性的独特性。青春期自我同一性的心理建构,本质上就是构建独特的心灵。美育把个性的探索和发展心灵的独创性放在首位,因此青春期少年进行自我认知的第一次实质性构建时,正是美育对创造性培养发挥功能的关键期。美育不仅能使心灵的独创性得到充分发展,也为青春期少年构建的自我增加了美的内容的引导。青春期少年对这个阶段变化的自我感觉深刻而准确[1]183,美育在少年自我同一性建构中促进自我认知的变化和确认,发挥着构建少年心灵独特性的创造性培养功能。
所有与构建新事物有关的创造性都必须有幻想的参与[10]481,青春期幻想发生的频率和强度都超越儿童期和成人期,青春期幻想表现为与主观自我相关的非梦中情境,少年在白日梦中编织着情节和故事。随着概念思维和主观想象力的发展,少年的幻想摆脱了“单纯具体的形象元素,渗透进来抽象元素”[5]553。抽象和共性的概念思维帮助少年的幻想摆脱现实情境,具有改变情境进行创造性加工的可能。青春期的幻想“通过概念从具体直观的形象发展为所想象的形象”[5]563,在这些幻想中藏着少年强烈的探索倾向,蕴含着创造性想象萌芽。
但是青春期自发的主观幻想存在局限性和易消退性,没有得到合适的引导会很快消失。美育能够强化自发的主观幻想,审美教育为少年提供了丰富的内在图式。青春期少年充沛的情感在审美中不断激发出内在力量,成为创造性想象发展的激发力。与少年内在心灵情感相通的审美对象以信息的形式储藏在大脑中,成为美的意象。不断增加的审美经验塑造着少年对美的发现和选择能力,使他们聚焦于真正美的对象,促进更多与内在情感相通的高质量美的意象的吸收、加工和储存。这些审美所获得的意象大大拓展了幻想的内容和层次,帮助少年摆脱主观幻想的自我局限性,来到更广阔和宏大的境地中,生成真正的创造性想象。
自我实现创造性分为原发层次、继发层次和整合层次三个层次[3]154,阿瑞提也将整合层次称为第三级层次[10]14。原发层次是无意识心灵的活动,是一种精神活动的方式;继发层次是个体在清醒状态下使用正常逻辑的活动方式;整合层次是将原发层次和继发层次构成一种恰当的配合,整合无意识和意识、感性和理性世界。美育在促进少年创造性的三个层次中分别发挥着不同作用。
当个体进入青春期之后,被要求为实现现实目标而进行明确和注重实效的努力,如考试、升学等,幻想和游戏被搁置,在这种环境中发源于无意识心灵活动的原发层次创造性会逐渐被拒绝。达尔文在自传中这样描述,“从学生时代起,我就对莎士比亚的诗,尤其是历史剧入迷了,自己对绘画和音乐也很感兴趣。但是现在大不一样,我曾试着去重读莎士比亚的诗,但一拿起来就感到乏味和厌烦,我对绘画和音乐的兴趣也开始丧失了。……我的思想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机器,它只是机械地从无数事实和原料中剔取出一般规律。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审美与艺术爱好的丧失会引起心灵的另一部分能力——能够产生更高级的意识状态的那一部分的能力——的衰退。……我一定要给自己规定这样一个原则:一星期之内一定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去读诗和听音乐。只有这样,我现在业已退化的那一部分能力才能在持续不断地使用中保持下来”[14]330。青春期少年在顺应环境和适应环境的过程中有可能从意志和认知层面拒绝更深层次的自我天性,在保护自己免受青春期内在冲动伤害的同时也切断了自己与内在直觉和生命感受的联系。
原发层次创造性是感性的,而不是意识的。审美着力于以体验为核心的心理能力培养,这种心理能力有助于发展个体丰厚的感性,培养感性知觉、想象和直觉能力,这些是原发层次创造性发生的必要条件。正如达尔文所言,美育能够防止“本性中情感成分”和“更高级的意识状态的那一部分的能力”的退化。在青春期实施美育,能够促进青春期少年内在感受性的发展,引导少年亲身体验和感受美的世界,培养少年创造性所需的直觉能力,在个体与外界相互作用中不断增强感知洞察力,少年的感性在感知和适应美的模式中得到发挥和锻炼。在美育环境中,少年内在深层的自我天性不会被隐藏,发源于感知的原发层面的创造性不会被遗忘和拒绝。相反,在审美中少年的生命感知力被不断增强,内在生命感受与人类共同创造的美的经验和对象相遇。通过对艺术感受力的训练,儿童期所具有的原始感受力被有意识地增强和保留下来,这些都为原发层次的创造性发展提供了充分准备。
同原发层次的自发性比起来,继发层次的创造性包含主动、勤奋、自我确认、意志等个体自身所具有的创造性成长特质和有意识的思维投入,继发层次的创造性指向创造成果,从自发的、片段的原发层次的创造性过渡到主动的、连续的继发层次创造性,此时“灵感和直觉的被动和接受性让位于活动、控制和艰苦的努力”[14]16。
席勒在《美育书简》中谈到,“审美成了人从感觉的被动状态到达思想和意志的主动状态过程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桥梁”[15]。美育作为一种人格教育[9],能促使青春期少年个性和重要心理能力的发展成熟,它不是单独发展某一项心理功能或能力,伟大的艺术作品包含内在心灵世界的本质。“人的本质就在于他的意志有所追求,一个追求满足了又重新追求,如此永远不息。……和人的这种本质相应,曲调的本质也永远在千百条道路上和主调音分歧”[16]。所有的这些偏离都表现了人的意志所进行的各式各样的探索和努力,只有那些包含了人类的意志和情感中的一切秘密的音乐作品才是天才的作品。伟大的艺术作品用艺术的语言表达着思想和意志最深刻的奥秘,青春期少年在其中感受着思想和意志的主动状态,为各项精神能力和素质的发展提供基础,这种人格层面的精神能力发展促使青春期少年创造性从原发层次向继发层次推进。
整合层次的创造性包含了将内在对立和冲突的原发层次直觉、感知与继发层次意志、能力的相融、整合和统一。审美体验中“最高程度的同一性、最接近真正的自我、最不同寻常”[3]116,个体在接受丰富的美的感知,反复经验到审美所带来的干净而未被污染的高峰体验,少年在其中感知到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健康、和谐和整合的自我状态。审美高峰体验中的少年实现自我同一性的充分发展,自我体验和自我观察变得专心一意、井然有序,获得内在自我一致性,这种一致性使他们更容易获得更高层次、更具包容性的整合层次创造性。
审美中的沉浸体验会使青春期少年进入忘我的状态,暂时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与成年人已经形成的确定自我不同,青春期少年的自我发展还未定型,审美带来的忘我状态,使少年放下的是自我发展中的暂时的、矛盾的和不确定的感受,少年在审美沉浸体验中获得一种永恒和确定,这是一种“贯串时间的相同的感觉,一种从过去延续到未来的感觉”[1]194,进而发展出整合层次创造性所需要的超越自我状态。在这种超越自我的状态中,少年处于没有压抑、没有防御和控制的状态,青春期少年原始层次的内在深层自我、继发层次的主观意识和逻辑被自然地打通和连接,这种内外贯通的状态推动着少年整合层次的创造性的发生。
少年在美育中获得的创造性,促进少年内在心灵活力和潜能的发展。获得创造性发展的少年具有表达力和感受性的诸多性格特质,处于富有力量感、主动性和超越整合的内在心灵状态。
作为培养人的有机和整体反应方式的一种教育,美育关注人的全面发展。美育过程中个体是一个完整有机的整体[15]315,个体所有感官通道处于开放状态,沉浸于美的氛围中感知,将自我体验融合到各种感官官能知觉中。在这种有机和整体反应方式中,个体能够建立起与他人、自然和外界之间的关联,也能在同自我的连接中捕捉到内在丰富的情感体验。个体内外处于自然、和谐、融通的状态,这种状态是诸多积极心理能力得到发展的一种准备,美育所培养的有机和整体反应方式为少年的创造性发展提供了积极准备状态。自我实现创造性一个基本特征是感知体验的丰富性和包容性[3]155,具有创造性的少年其体验中既有自然的、新鲜的、具体的和形象化的事物,也有抽象的、分类的、仪式感的事物,他们对外在持开放态度,生活在真实的世界中,对世界中他人的感觉及体验有精准的感知能力。从一首小诗观见整个世界,通过一件艺术作品感知整个世界,少年在审美中保持着纯真,常常捕捉到自我的好奇心和生活中灵光一闪的体验。自我实现创造性的个体身上具有自发的、轻松的纯真感,他们保持或重新获得纯真,表现出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审美中恢复的视觉、听觉等诸多感官体验让创造性的少年体验到纯粹的喜悦,在审美世界中找到好奇和惊喜。
在美育中少年的感性和理性得到充分发展,他们依靠感性交流和理性认识与外界进行沟通。达到自我实现创造性的少年具有自发性,并富有表达能力,是充分发挥功能的人[17]。少年对自己的经验持开放的态度,不局限于熟悉的生活方式,欢迎新的体验。少年信任自己的感觉,他们更为深刻而强烈地体验自我情感,无论是积极的或是消极的,他们接受并表达自我情感,这种情感的接纳和信任,促进其心灵充分发挥功能。借助美育,青春期少年将自己的心灵置于自我实现创造性的最优状态。他们既有对现实生活的热爱和参与,也有想象世界的天马行空自由驰骋;既有理性思维下的秩序和逻辑性,也充满着感性纯粹的童心与好奇;既能调整自我具有恰当的行为,也发展出自我的个性和独特性;既能感知和借鉴他人的经验,也能追随自我内心真实体验达到自我实现。青春期少年充分发挥理性与感性功能、想象与现实功能,内在处于一种富有生命力量并不断指向人格完善的充分状态。
审美所促进的创造性是一种不断更新自我的生命活力[18],使青春期少年在审美体验中得到喜悦、鼓舞和力量。这种创造性自发产生并具有强劲自我更新的活力。从审美中获得的创造性,为少年注入源源不断的内在资源和潜能,少年借助在审美中获得的潜能和力量主动寻求发展和表达,不断促进自我的成长和更新,这种创造性的自我更新不再是被动的、消极的、补偿的,而是一种由内生发的主动的、积极的和扩展的自我成长。在审美愉悦中获得创造性的少年表现出自我唤醒和赋能并增强主动性和力量感,推动指向自我实现的心灵发展[19]。罗曼·罗兰这样描述托尔斯泰对自己青年时代的影响,“一百年前在大地上火光闪亮的俄罗斯的伟大灵魂,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曾经是照耀我们青年时代的最纯洁的光芒。在十九世纪末那阴霾浓重的日暮黄昏,它是那抚慰人的星辰,它的目光吸引着、安抚着我们青少年的心灵……每个人爱他的原因各不相同,因为各人在其中找回了自我;而对于大家来说,那是一种人生的启迪,一扇向广袤宇宙敞开着的门”[20]。在审美中实现创造性发展的少年,内在自我原有的焦虑、杂乱和压抑在审美快乐中被消融,内在自我的限制、防御和压迫在审美体验中被解除,少年在自我更新的主动力量中寻求着行动、享受和创造,不断接近一种“非自我中心的,无目的的,尽善尽美和目标达到时的体验和状态”[3]88-90,这种状态使得少年不再固着于自我发展中所遇到的矛盾、缺陷和对立,他们保持一种强烈的专心致志,在这种专注中达到整合、纯粹,不断更新内在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