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昌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写就的《蝂传》是一篇寓言作品,故事简洁,寓意深刻,情感沉郁顿挫,足见一代文学大师的功力。
柳宗元在文中虚构了一种名叫蝂的小虫,它喜欢背东西,走在路上碰到任何物品,它都会立即抓取过来,然后昂起头,欣欣然将之放在背上,继续前行。渐渐地,它背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即便已经到了疲惫不堪的地步,仍不肯罢手。最终,这小虫被压得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有人看到了,心生怜悯,于是替蝂拿掉了背上的东西,想让它轻装简行。可是,一旦行走起来,蝂便故态复荫,又急急忙忙地抓取路上遇到的东西,然后放在背上背着。而且,这种小虫还喜欢爬高,于是它身负重物攀爬不止,每每弄得筋疲力尽。
柳宗元寥寥数语,令贪心蝂的形象跃然纸上。为了一个“贪”字,这种可悲的小蟲不放过遇到的任何物件,一路走过,一路抓取,一路占有。其肩上背负着重物,气喘吁吁,却还要拼命往高处爬,结果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蝂因为背负太多的东西而累死、摔死——柳宗元假借蝂的形象,意在讲明道理。身处中唐时期的他,以犀利的眼光、辛辣的笔触,将寡廉鲜耻、巧取豪夺、弄权敛财的贪官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
毕竟,小虫之贪是出于一种低等生物的本能,而那些贪腐官员疯狂攫取,往往是在权衡利弊之下,自认为是隐蔽、安全的所谓“理性”选择。这种“理性”,恰恰是自欺欺人。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未有。针对这种人,柳宗元在寓言中给出了评价:其名,人也,而智则小虫也。亦足哀夫!
少则得,多则惑。试想,当蝂“行囊”满满,“位置”高高时,它快乐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它不仅不快乐,而且很累;不仅身累,心更累。
贪腐者如蝂一样的可悲:他们随时承受着担忧东窗事发的煎熬,随时面临接受审判、身败名裂的可怕结局。不可遏止的占有欲,带来的是夜不能寐的焦虑感、风雨欲来的恐惧感和前功尽弃的失败感。
蝂的结局告诉人们:贪腐就如同一场赌博,押上去的往往是半辈子的打拼、一家人的幸福,而结局必定是人财两空、一无所有。
明太祖朱元璋曾问大臣:“天下什么样的人最快活?”有人回答:“畏法度者最快活。”朱元璋龙颜大悦,并改了一个字——“守法度者最快活”。
畏法不敢肆意,守法心悦神宁。有“畏”有“守”,就不致于伸出贪婪之手,让不法之财、身外之物成为埋葬自己的坟墓。
陕西汉中的张良庙有副对联,上联是“掷秦一锥”,下联是“辞汉万户”,横批为“知止”。司马迁说过的一句话流传千古:“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
寓言虽小,可以喻大,凡君子宜敬而听之!居官牧民者,都应读一读柳宗元的《蝂传》。警钟常在耳畔,不致重蹈覆辙。
图:付业兴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