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仔
在成都40公里外的崇州境内,有一条开阔的文锦江。江边两岸荠麦青青,绿树开合,村舍星罗。紧随河岸蜿蜒的,是一片低矮错落的瓦房,这便是古朴而安静的元通古镇。
据文字记载,元通古镇建于东晋时期,至今已有1600多年,当时此地叫水渠乡。清光绪《崇庆州志》记载:明英宗正统年间,有圆通寺始建于水渠乡,由于此地居水陆要冲,僧侣商贾云集,买卖居家渐聚于此而繁华起来,故清代便在此兴场建镇,便以圆通寺名为场名,继而流传。民国时期,圆通改称元通,圆通镇正式改为元通镇。
元通古镇一面环山,三面环水。文锦江由西流向东南,经过古镇时,与味江和泊江交汇成浩浩荡荡一江水,半边浊黄半边清幽,仿佛历史与现代的贯通。正因这涓流汇聚的江水,元通古镇自建镇之日起,商贾川流不息,舟楫往来不断,在明代便有“良田数万亩,烟火数千家”之说。加上崇州物产丰富、人杰地灵,至清代时,南方各省客商纷纷来此建馆兴业,促成了此地千古繁华,元通古镇也得了“小成都”之美称。
滚滚江水滋润着这方沃土,也孕育了元通古镇的世代繁华。悠闲地走在古镇中,阳光均匀地铺洒下来,大小不一的街巷静静地伫立,木板房、青瓦房相连成片,民居与商铺错杂,一切仿佛都是最初的样子。巷道内,疏可跑马、密不透风,虚掩的门板和曲折的甬道,似乎有苍老的时光刚刚光顾,尔后又匆匆离开。麒麟街上,房子高大起来,蜿蜒起伏的屋脊鳞次栉比,仿佛文锦江中掀起的波澜,又如临江女子一起浣洗时扬起的轻纱。这是镇子曾经的姿态,街南有一排带方形火墙的街铺,有一处洞开的老宅,叫罗家大院。跨过石砌门槛,便见得一处围合式院子,哥特式风格的屋顶装饰,在青瓦烘托出的逼仄蓝天里显现,仿佛晴日里的远山,又如云天中的海市蜃楼。老宅灰墙木楼,古旧里透出隽永的历史气息。天井中有一座考究的龙门子,上有石刻对联:竖起楼台遮日御;打开门第看风潮。有隐居乡间的阔气,有超出市井的风雅。二楼低矮,廊道马蹄形,修有美人靠栏杆。移步其上,间或有走马转角楼,四边镂空花栏杆,空寂幽暗。过龙门子便是罗家另一处老宅,依旧是木楼回廊,处处栏杆梁枋,吊瓜、瓦当、滴水,上刻篆书“春”“寿”字样,不减昔日繁华。
双凤街不见当年风华,行人稀少,店面安静地敞开,偶有几个游客打着花伞轻盈地走过,一旁的灰雀忽地飞上屋顶。这里的一切都在慢慢老去,像一个耄耋老人侧耳倾听来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努力地分辨着各种有用无用的、过去的今天的未来的信息。来往的行人没有驻足,径直往北进了半边街。半边街上多吊脚楼,方便旧时防汛和上下船,当初的元通人南来北往、传承家业,全靠这幽幽江水。如今的半边街已弱化了交通交流功能,敞开式的店铺大多成了游人歇息的茶室。面江而坐,看江风从对岸的芦苇和垂柳下吹来,天上白云几朵,水鸟从宽阔的江面一掠而过,时光慢了,岁月沉了,心思也幽远了。半边街的末端,有一座石拱桥。不远处良田铺绿,桥头垂柳成荫。清澈的江水从桥下奔泻而出,哗啦啦如昔日热闹的人流。此桥为永利桥,桥体为砖石结构,北接元通镇新街,南接长寿街面,全长五六十米,两墩三孔,弧圆高券,远观如彩虹高悬,透着贵古之气。两墩上雕刻精美石龙镇守,桥墩坡中平铺石板作车行道,两旁则是梯步石级供行人上下。历经岁月淘洗,古镇中很多古迹被损毁,但永利桥虽经修建,原有基础牢固不破,元通人常引以为豪。
从永利桥折回,穿过一片低矮平房,白亮的阳光里映着倦怠的影子,有自己的,也有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元通人的。简易的房门微扣,墙角的花草葱郁,紫的红的小花努力地开放,仿佛民居里蹦跶出来的精灵。
文化街上,商业气息渐浓,小吃、饭馆、冰饮,琳琅满目。立在广场中央的,是一座三层古塔,青砖砌就,雕花石栏围护。塔上六角飞檐,镂空雕刻有各种图像。正面拱形门左右各有一联:三江汇流孳俊杰;一库巍峙焕文章。石塔身后的两层木构重楼,便是代表文化传习的惜字宫了。
整个元通古镇,除了一条拥挤的街巷中摆满竹编工艺品售卖,其余便是各种地方小吃,渣肉、鱼香肝片、油花、油茶、板鸭,每一样常见之物因为元通特色而显得与众不同,就连这里的稀饭也成了一道叫得响的地方吃食。
其实,古镇之古,贵在对古老文化的传承,而不是打搅,更不是兜售,正如这自顾自流淌的文锦江,如这江岸怡然的元通古镇。
选自《中国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