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琳 琳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 东北亚研究所,哈尔滨 150028)
东亚中日韩三国与东盟国家经贸合作日久岁深,近年来区域合作发展迅速。1997年,首次东盟—中日韩领导人非正式会晤在马来西亚举行;2004年,各方商定将“10+3”机制作为创建“东亚共同体”的主渠道。经过20余年的发展,各方形成了以领导人会议、部长会议、东盟与中日韩大使级会议和60余个对话合作机制为支撑的全方位合作体系,在财经、农业、减贫减灾等20余个领域展开合作。RCEP的正式实施,为中日韩三国强化对东盟合作搭建了全新平台,双边合作也呈现出崭新特征。
中国—东盟合作表现为“高速度发展和内外压力并存”的特点。近年来,双方经贸合作水平高速提升令世界瞩目,但同时面临着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印太经济框架(IPEF)等域内其他合作协定的竞争,还需考量东盟国家在中美博弈加剧背景下对过度依赖中国经济产生的担忧[1]。日本—东盟合作呈现出“非均衡性和超经济性”的特征。因东盟国家经济发展速度差异明显,日本与东盟各国经贸和科技合作表现出明显的非均衡性[2];同时,日本在与东盟的生物多样性合作中,凭借自身经济、技术优势不断制造“治理依赖”并重点在海洋安全合作上发力,反映出其作为海洋国家的内在利益诉求和遏制中国海洋影响力的外部驱动因素[3]。韩国政府在2017年提出“新南方政策”,首次将东盟提升到与美中日俄四国同一战略高度,意在实现战略选择多元化和平衡外交;但也有研究认为,这一政策虽然得到东盟积极回应,但难以改变韩国传统的对外战略布局[4]。
1991年的第24届东盟外长会议开启了中国—东盟的正式对话。“一带一路”倡议提出10年来,中国与东盟合作已经成为区域合作的成功典范:2020年以来,双方连续3年互为最大贸易伙伴,中老铁路、金港高速、雅万高铁开启了陆海新通道建设,自贸区3.0版谈判也在积极推进,已成为全球自由贸易和区域市场开放的实践样板。
1. 中国—东盟经济合作发展迅速
21世纪以来,中国与东盟经贸合作进入“快车道”。2002年11月,双方正式签署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约定中国与东盟各成员国在2010年至2015年间全部建成自贸区,届时域内各方绝大多数产品将进入零关税时代;随着中国—东盟自贸区如期建成,近90%的贸易产品享受到零关税待遇。“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以来,随着中国—东盟自贸区升级《议定书》签订(2015),中国—东盟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确立(2021)和RCEP 正式启动(2022),双方贸易额从2002年的547.67亿美元快速跃升到2022年的9753.4亿美元。17.8倍的数字跃升见证了中国—东盟20年经贸合作的丰硕成果。中方在2023年7月中国—东盟外长会议上表示,今年双方贸易额有望突破万亿美元。
2.“一带一路”助推中国—东盟成为最大贸易伙伴
东盟各国与中国地缘相近,在自然资源、产业结构和生产能力上互补性强,提升双方合作已经成为保障“中国巨轮”行稳致远的重要推动力。2013年10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印度尼西亚提出建设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随着“一带一路”倡议与东盟发展规划深入对接,双方投资额度迅速增长,经贸园区不断升级,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快速提升,产业链、供应链扎实拓展。截至2022年,中国已经连续14年成为东盟第一大贸易伙伴,东盟连续3年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根据表1数据计算可知,中国外贸总额在2020—2022年实现了35.8%的快速增长,而与东盟经贸合作42.5%的增速则更为亮眼。
近年来,由于美国不断升级对华贸易战,使中国逐渐放弃倚重对美经贸合作的“幻想”,转向东盟、欧盟等重要区域伙伴合作。相比欧盟国家常常表现出的摇摆不定,东盟国家则大多努力避免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表现出稳定合作意愿。如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2023年博鳌亚洲论坛上发言认为,中国是亚洲举足轻重的经济体,各国应该继续加强对华关系。习近平主席在2021年11月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30周年纪念峰会上表示,“合作成就得益于双方地缘相近、人文相通得天独厚、积极顺应时代发展潮流,而做出正确历史选择”[5]。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影响日益扩大,中国—东盟陆海通道陆续贯通,域内国家关系进一步改善,合力推动中国—东盟自贸区由2.0版向3.0版升级。
从1973年日本—东盟合成橡胶论坛开始,双方的关系从战后敌对防范转变为和解合作。2023年是日本—东盟启动交流50周年,《日本东盟经济共创愿景》阶段性文件在6月公布,日方赞誉东盟已成为全球经济发展中心,建议双方各展所长,建立新的合作关系。
1.日本—东盟经贸受益于丰富的合作机制
日本—东盟全方位合作格局逐渐形成,得益于丰富的合作机制发挥了重要作用。日本与东盟在战后最初30年时间里并没有形成密切的经贸关系。1973年,东盟与日本在合成橡胶领域的交锋成为双方接触的出发点。1977年,日本受邀参加首届东盟首脑扩大会议,正式开启双方经贸领域合作。日本与东盟论坛和外长会议、经济部长会议、科技部长会议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相继建立,制度性合作全面加强。21世纪初,日本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并签署《东盟与日本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框架协议》。同时,东亚峰会、东盟地区论坛、东盟防长扩大会议、东盟海事论坛扩大会议等多边平台也促进了双方政治互信和经贸绑定。
2.日本—东盟经贸合作呈现新特征
近十年日本—东盟合作呈现出“均衡推进、固旧辟新、专项支持”的新特征。《东盟—日本10年经济合作战略蓝图》强调促进投资额、商品贸易与服务业、中小企业合作,减少成员国之间差距;《东盟—日本友好合作愿景声明实施计划(修订版)》提出“维持密切经济关系、开辟新合作领域”的目标;刚刚成立的日本—东盟一体化基金3.0(2023)支持双方各项倡议落实。在一系列稳步推进政策的影响下,日本对东盟贸易水平快速攀升,近三年更成为最紧密合作伙伴之一。2020年,日本以2040.3亿美元居东盟贸易伙伴第四位;2021年,日本以2402亿美元的成绩超过欧盟跃升为东盟第三大贸易伙伴,同比增长17.2%;2022年前11个月,日本再次以2337.48亿美元超越美国,成为东盟第二大贸易伙伴,同比再增长13.0%。日本和东盟计划在友好合作50周年召开特别首脑会议,共同宣布“下一个50年合作愿景”和“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1989年,韩国与东盟依托联合部门合作委员会 (JSCC)开展首次部门间对话。2023年是双方对话关系建立35周年。韩国外交部长在2023年6月会见东盟秘书长,提出将双方关系提升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并升级自贸协定。
1.韩国与东盟经贸合作制度密集升级
韩国与东盟首次建立对话机制时,讨论范围仅限于贸易、投资、旅游等有限的领域内。21世纪以来,双方系列合作机制密集出台,合作水平不断上升。2020年,韩国对东盟出口额达到 890亿美元;2021年,韩国对东盟出口额达到1088亿美元,同比增长22.2%;2022年,韩国外贸总额虽出现较大逆差,但对东盟出口贸易仍逆势上扬,上升至1249.5亿美元,同比增长14.8%。RCEP签订后,韩国希望各成员国之间能像欧盟国家一样,实现超经济领域的深度交往,东盟国家是其可以首先考虑的对象。
2.韩国与东盟不断强化供应链建设
当前,韩国寻求在东南亚地区获得更为稳固的供应链合作。其主因是韩国引以为傲的成品油、芯片制造、液晶显示器等产业供应链受到世界市场波动影响极为明显,是全球贸易晴雨表。在2022年8月召开的韩国—东盟外长会议上,韩方把“强化双边战略关系、确保供应链稳定”放在了首要位置。这一做法的原因并不难理解:由于韩国的石油和天然气的需求大部分需要通过进口解决,在全球经济放缓、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俄罗斯能源进口受限的综合影响下,韩国遭受有史以来最大贸易逆差。2022年韩国外贸位次提升的重要原因之一恰恰是全球能源价格上涨。
中日韩三国是东亚地区核心经济体,在世界贸易中占据重要位置。2002年,中日韩三国领导人峰会正式提出打造域内自由贸易区设想。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历史牵绊及各种现实因素影响,三国间自由贸易协定(FAT)一直无法达成。2022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和中韩建交30周年,中日韩三国经济总量已接近全球的1/4,更占到RCEP成员国的九成左右;随着RCEP正式实施,三国有机会顺应区域一体化发展趋势,通过“大多边”机制不断强化“小双边” 合作。2022年,虽然面对俄乌冲突爆发和美国通胀加速,中日韩贸易额仍然稳定在8000亿美元(见表2)。下步工作中,通过新机制强化三方合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表2 中日韩三国间经贸数据对比 单位:亿美元
依照RCEP 协定,中日之间免税商品比例将从8%上升至86%。随着免税商品比例大幅跃升,通关成本明显降低,中国出口的服装、冷冻食品、电动汽车电池材料、农业拖拉机、部分钢制品将快速对接日本市场;日本生鲜、日用品销往中国的通关时间也将由两周左右缩短至3天内。2022年中日贸易额首次居于中韩贸易额之下:一方面是因为部分日本商品对华输出竞争力减弱;另一方面是日本跟随美国不断表现对华强硬,招致中国在贸易领域的合理反击回应。2022版《日本经济蓝皮书:日本经济与中日经贸关系研究报告》则认为,RCEP生效将强化中日供应链合作;双方应携手在5G、AI、区块链、大数据、智能机器人、新能源汽车等领域开展合作[6]。
RCEP时代开启后,中韩两国在维护发展自贸体系、保障产业链安全畅通上积极作为。根据中国商务部2022年5月消息,中韩双向投资额累计已经超过1000亿美元。按照中韩两国元首在2022年11月会晤时提出的倡议,两国将不断深化在高端制造业、人工智能大数据、生态农业等领域的合作。中韩两国发展战略的有效对接,自贸协定的顺利实施、跨境产业链和供应链的对接是主要原因。在中韩贸易方面,韩国对中国的鹿茸、糊精等产品实施零关税,对服装、瓷砖等实施部分降税;同样,中国对韩国的纺织品、不锈钢等产品实施零关税,对发电机、汽车零件等实施部分降税。双向降税明显提升了相关产品的贸易额。
RCEP实施后,日韩之间的经贸额实现一定增长,同时也出现了对抗降温、贸易逆差猛增的特点:
一是韩政府亲日举动使两国贸易战降温。韩日历史问题一直是双方摩擦对抗的诱因,但这一情况近期有了转变。韩国总统尹锡悦在2023年3月宣布,由韩国财团组成基金会,为二战日军强征韩国劳工筹集赔偿金。虽然对日示好举动引发韩国民众的不满,但外交效果却立竿见影:日本政府宣布解除对韩出口管制三种半导体原材料的强化措施;随即,韩国也从世贸组织正式撤回针对日本出口的限制申诉。
二是地缘局势紧张加重日韩贸易逆差。俄乌冲突以来,为配合美西方国家不断减少从俄罗斯采购能源,两国生产成本大幅上涨,外贸竞争优势不断降低:日方2021年度的逆差是410亿美元,第二年度的逆差却高涨至1500亿美元;韩方在2021年的顺差为883亿美元,第二年度却陡转为逆差472亿美元。2022年日本、韩国排在全球货物贸易逆差经济体的第四、第五位。
2023年是习近平主席“携手共建更为紧密的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倡议提出10周年。作为共建“一带一路”重点地区,双方共享发展红利,成就令世人瞩目。在RCEP框架下,中国与东盟国家经贸合作机遇和挑战并存。
机遇一:东盟新的发展战略与“一带一路”倡议高度契合。近年来,东盟相继出台《东盟印太展望》《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目标是使东盟各国实现无缝对接、全面互联,以此提升竞争力、包容性和共同体意识。《东盟印太展望》在2019年发布,“在政治、安全和经济等领域明确了东盟参与地区合作的原则和目标”,意在维护以东盟为中心的区域架构、地区话语权[7]。《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的核心目标是通过基础设施可持续投资、智慧城市建设、数据管理和开放、行业标准和技术规范互认等实现成员国之间实体、机制和人员互联互通,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五通”理念高度契合[8]。
机遇二:东盟国家次区域发展战略从“边界上”迈向“边界后”。东盟国家中,印尼的“全球海洋支点”构想、越南的“两廊一圈”、泰国的“4.0战略”等次区域发展战略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与中方对接,跨境通道建设尤为火热。其中,中国和印尼通过“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和“全球海洋支点”形成合力,加强基础设施互联互通,雅万高铁作为双方合作中最成功案例,将在2023年8月印尼国庆期间通车。中越两国在2022年11月宣布,加快推动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和“两廊一圈”框架对接合作,南凭铁路和防东铁路作为重点项目都实现了快速推进。泰国在2016年提出4.0战略,并将发展东部经济走廊作为其核心目标,中泰铁路一期工程已进入全面建设阶段,通车后将对接直通欧洲的“陆海新通道”,实现泰国“互联互通再连接”战略。中国学者认为,双方正在实现双边经贸关系从“边界上”的合作迈向“边界后”的合作,实现了质的飞跃。
机遇三:中国—东盟自贸区3.0版谋划新规则和新路径。2023年6月,中国—东盟自贸区3.0版第三轮谈判在云南启动,双方希望通过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全面提升中国—东盟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水平。7月,中央外办主任王毅在中国—东盟外长会议上表达了五点内容:中国坚定支持东盟打造区域经济增长中心,中国谋求实现高质量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提出的“中国式现代化”重要论断将为东盟各国发展提供全新机遇,中国愿与东盟各国协作推进亚洲现代化进程。这一讲话说明,中国承认东盟在区域经济增长中的重要位置,并将中国式现代化的理念融入亚洲国家共同发展的历史进程中。
风险一:不断增加的竞争力和不能忽视的投资风险。中国制造业整体竞争力强于东盟毋庸置疑;但东盟各国在劳动和资源密集型产业方面与中国差距正在快速缩小。在投资环境方面,东盟民族众多、宗教多样、政党林立,是世界上最复杂地区之一;在“一带一路”建设迈向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应充分考虑各国政治环境和宗教、文化、风俗,规避投资风险。根据透明国际发布的全球“2022全球清廉指数”,东盟只有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三个国家得分排名在前50%。长期以来,美国在东盟地区具有特殊影响力,时常借助南海问题制衡中国。在近期印尼承办的“10+3”外长会议上,当中日双方就日本核污染水排海问题激烈交锋时,东盟全体表现出消极态度,最合理解释就是背后的美国因素。
风险二:日本、韩国的同场竞争。日韩品牌在产业链全球布局、供应链区域性保障、销售策略和渠道创新方面具有一定优势。以汽车产业为例,日系车深耕东南亚市场多年,具有“垄断地位”。印尼2022年销售的101万辆汽车中,日系车占据92%,丰田以32.95万辆销量排名第一。越南2022年销量排名前五品牌分别是丰田、现代、起亚、三菱和马自达,均为日韩车企。根据2023年汽车整车出口数据态势,中国车企虽然已经在向“全球第一”发起冲击,但相比日韩汽车巨头在东盟各国早已实现“制造出海”和就地建厂,依然处于快速追赶阶段。
日本在新产业领域寻求与东盟创新合作。近年来,东盟经济地位不断攀升使日本更加看重东南亚地缘战略价值。日本为了强化双方产业链供应链,提出了保障半导体供应、加入东盟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建设、提升海洋经济领域新技术合作、强化东盟绿色低碳产业发展等一系列具体合作内容。2023年初,日本在拉拢东盟方面又有了一些新的思路:一是联合东盟构建自由开放的公平秩序,二是强化自卫队与东盟成员国军队联合演练,三是强化经济安全保障(特别是供应链)方面的协作,四是创设日美经济政策磋商委员会。系列合作的尝试表面上是日本在东盟国家寻找新的贸易增长点,实际上仍是对区域经济主导权的不断追求。
日本在对东盟合作问题上受到美国制约和中国挑战。日本政府在完成RCEP审定后,推进工作比较缓慢,具体原因如下:一是美国在亚太地区不断拉拢阵营、制造对抗,加大遏华战略实施,日本是其重要棋子,不希望其完全脱离美国控制;二是日本游走在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印太经济框架等各种多边贸易框架之间,并不急于全力推进RCEP实施;反观中国在与东南亚的合作中,利用自己坚定的合作态度和资金技术优势占得先机——中老铁路顺利运营、雅万高铁即将通车、中泰铁路接近完工——这些成绩让东盟国家在寻找下步合作伙伴时,必然做出审慎考量。
韩国在“印太经济框架下”强化对东盟经贸合作设计。在2021年9月韩国—东盟经济部长会议上,韩国提出共同研究推进韩国—东盟数字通商协定,加强双方在数字贸易、全球供应链和应对气候变化等领域合作,并期待韩国—东盟产业革新机构正式启动。尹锡悦政府上台后,迅速表明就“印太经济框架”开展合作的意愿。韩方还于2022年11月发表“韩国—东盟团结倡议”,表明了进一步加强与东盟伙伴关系的强烈意志。当前,在打造“全球枢纽国家”总体定位下,韩国将东盟视为“印太”的核心地区,并与东盟在经济、安保等多个领域开展战略对话和务实合作。
目前,韩国在东盟传统优势产业发展遇到了中国强有力挑战。例如,韩国大韩工商会议所发布数据认为,韩国产电动汽车在东盟进口电动汽车市场比重从2019年的43.2%降至2021年的8.2%;而中国的份额则从2019年的25.7%飙升至2021年的46.1%。据韩联社报道,韩国汽车产业协会注意到,韩国汽车2022年在东盟的市场占有率仅为4.6%;而中国的比亚迪、长城、五菱等电动车企已经在东南亚开拓市场。但在2023年上半年,以起亚、现代为首的韩国车企在全球范围的出口数量同比惊人大涨46.6%,达到357亿美元;究其原因,韩国此前的全球化布局支撑了韩国车企依靠高性价比再次扩大市场份额。
2022年1—2月,中日韩三国相继正式启动RCEP。在此框架下,中日韩三国与东盟国家在经贸合作路径选择上呈现出不同特点。
相较于日韩两国,中国在对东盟贸易中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2021年11月在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30周年纪念峰会上,双方共同宣布《中国—东盟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行动计划(2022—2025)》。在“共促繁荣”部分的21个条款中,“提高互联互通水平,探讨同‘一带一路’倡议互利合作,提高本地区供应链连通性和韧性,探索‘智慧海关、智能边境、智享联通’,促进中国和东盟国家间高质量、一体化和可持续的铁路互联互通,进一步推进海上务实合作,推进互利的航空运输自由化和便利化”等8个条款涉及通道建设。从中老铁路通车到泛亚铁路全面启动,陆上跨境大通道建设的发展成为中国西南省区对东盟合作的重要推动力。当前,西南沿边省区正在积极谋划出台新的跨境通道发展规划。例如,广西在交通运输发展的“十四五”规划中提出,“形成出海出边铁路通道9条、高速公路通道23条,实现西南、中南地区多通道便捷出海出边,支撑其成为‘一带一路’有机衔接重要门户”。
日本对东南亚基础设施投资呈现高质量建设、大规模投资和金融业合作相互融合等特点。日本与东盟实施“高质量基础设施伙伴关系计划”后,事关未来产业的大项目投资不断增加。在日本政府支持下,日本商业集团和跨国企业在东盟地区拥有数量庞大的独资或合资企业,其投资规模处于领先地位。
例如,日本是越南排名前三的外国投资来源地,据越南工商联数字,截至2023年初日本在越南有效投资项目超过4800个,投资总额达到640亿美元;2023年1月,越南正式邀请日本协助建设连接河内和胡志明市两大主要城市的南北高铁,全长超过1500公里的铁路造价接近650亿元。日本在2022年成为泰国第三大贸易伙伴,据泰国商业部2023年数据统计,日本在泰国投资企业超过6000家,投资总额接近280亿美元,占所有外国投资的1/4,排名第一。2022年4月,日本和印度尼西亚领导人在讨论了丰田、三菱等日本汽车巨头落地设厂事宜;不久,丰田汽车和三菱汽车分别宣布在印度尼西亚投资20亿美元和6.67亿美元建厂,开发、生产新能源汽车。优惠的税率、丰富的镍红土矿储量,使印尼在吸引日本巨头车企投资时占据优势。
韩国出于对自身经济体量、国家立场和紧迫需求的考量,十分重视与东盟开展深入分析和差异化合作。2023年1月,韩国贸易、工业和能源部召开首届贸易产业论坛,提出了促进2023年出口和投资正增长的10项重点工作。2月,韩国贸易、工业和能源部再次提出“当务之急应尽快建立RCEP实施体系和成立4个分委会,促进成员国加快关键矿产供应链、数字和绿色贸易、经济技术合作等重点谈判步伐。可以预见,韩国贸易、工业和能源部将继续与RCEP成员国合作,通过联合委员会等渠道,营造有利于RCEP协议迅速顺利实施环境”。
当前,面对中美竞争加剧、美国采取更激进的货币政策、俄乌战争引发的地缘政治紧张等因素影响,经济全球化进程明显受阻,区域合作成为新热点。根据东盟中日韩宏观经济研究办公室(AMRO) 专家预计,全球经济活动重心将继续向亚洲转移,“东盟+3”地区将成为未来几十年全球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2023年4月,该机构发布了年度报告《2023 年“东盟+3”区域经济展望》。其中预测,东盟与中日韩三国贸易额在2023年和 2024 年的增长率将分别达到4.6%和4.5%,而东盟的增长率更有望达到4.9%和5.2%。
在RCEP提出之初,就有研究者提出:RCEP是东盟在亚太地区合作格局变动背景下,为维护自身“中心地位”构造的合作框架。本文认为,正是由于RCEP成立的特殊历史背景,中日韩三方在强化合作的同时,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思考和更多灵活性。例如,中国和东盟作为区域经济发展引领者,应在互联互通、跨境流动和数字一体化等方面加速促成紧密合作,并注意化解东盟国家对中美博弈过程中需要选边站队的担心。日本需要重点考量对能源进口的严重依赖和与其他发达经济体在货币政策上出现分化的风险;同时,以更大诚意促进中日韩FTA合作,减少对美国无原则的“依赖”。韩国需要在对东盟合作问题上差别于中日两国,灵活审慎地调整自身外贸、货币和财政政策,通过保持金融稳定,扩大数字合作,降低贸易逆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