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凌
东来的风让我想到春天。
而这是三九之七, 节气虚构一江春水。
而这时的街道, 寂静无声, 空空的站台, 移动的词语。
天空, 空空。
偶尔飞过的鸟儿, 你看不见它眼里的忧伤, 迎面而来的风,能给予人间的东西, 越来越近。
我看见, 尘土一直在落。
沿着兴边路行走, 我会想到觅食, 想到异乡, 想到生存和生活。这些动词, 有的半途走散, 有的无疾退隐。
譬如在十字路口, 红绿灯往复变换色彩, 耀眼地闪烁。有的故事迷人, 有的令人伤神费心, 还有的故事, 刻意放低自己, 与地平线平齐。
触摸它的规则, 心口就一阵紧缩。
季节未到, 季候虚构的草木青青, 受伤的也是草木。
出小区大门是兴茂路, 我熟记的地名。
通常, 我向东而行, 天边有火焰燃烧。
这时候, 胸中漾起山河, 我会倾力, 憧憬倾刻的晨曦之美。晨曦照亮大地, 一片祥和宁静, 多好啊!
而数九寒天, 寒凉依旧。
路灯闪烁, 大雾阻断了归乡之路。
鸟巢端坐高处, 鸟鸣时断时续, 高处不胜寒。光秃秃的林木上栖落的白雪, 已经懂得节制用词, 学会了对风的低调和隐忍。
晨风淘尽, 记忆追寻的雪夜, 冰封千里。
喧嚣又起。
一个人的宁静, 无非是雪花, 小火炉煨酒煮茶的人生修辞。
一条道往复循环着行走。
看树叶绿了又黄, 看傲雪的梅朵, 鸟儿起落, 为她们点赞。看一只松鼠轻盈跳跃, 轻易就划定了自己的家园。
而此刻, 在重庆北路向南, 我踩着旧时光的影子, 深一脚,浅一脚。
一枚地名变得如此敏感, 就像月色时不时就会照彻心灵。
昨夜的烟花余烬, 我从红尘深处聆听玫瑰的疼痛。一只折翅的风筝迎风摇摆。
风中, 我举步向南, 让生命努力行走得更生动一些。
向南的道路流动着一条河, 沿岸的灯光暗潮涌动, 还有一些渔船在鸣笛飞驰——
尽管我早已经熟悉了这一切, 但我还是要一路前行。我希望,希望在一条河里, 能够听到欢歌, 也能感受悲悯!能够打捞起纯真的童年, 也能够等来春天。
纯蓝的天空, 一只乌鸫站在高处, 引颈而歌。
整整一条街, 都被它的声音笼罩。
这天空中孤独而清脆的啼鸣!
这唯一能令人为之一振的天籁之音!
正值三九之末, 太阳缓慢上升。
鸟鸣穿透雾霭, 激越悠长, 瞬间击中人心的柔软。
一阵风, 刮着刮着就平静了, 街道上那些环卫工人挥舞着笤帚, 清除昨夜烟尘。
在越来越麻木的城市, 要想好好活着, 就得学会克制和忍耐。
而克制和忍耐, 恰是万物的修行。
经历了一冬的严寒, 以及冰雪的淬火, 它们还能稳坐枝头,鲜红, 明亮。
阳光缓缓融化冰雪, 不大不小的风从东而来。这些树上的干果, 摇曳着时光的风铃。
我站在道路拐角处, 躲避寒风以及世间喧嚣。
令人怦然心动的声声鸟鸣, 清脆悦耳。鸟勤春早, 它们在枝丫间弄春和闹春。
而坐在石凳上的一对老人, 他们内心的火焰燃烧着平静和辽阔。他们眼光柔和, 平视, 望远。无声无息的静默, 是大半生风雨后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