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经济带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的影响
——基于技术创新的调节作用

2023-08-30 14:04赵亚楠李京梅
科技管理研究 2023年14期
关键词:城市群环境污染经济带

赵亚楠,李京梅,逯 进

(1.中国海洋大学经济学院,山东青岛 266000;2.青岛大学经济学院,山东青岛 266000)

2020 年11 月14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面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强调,要坚定不移贯彻新发展理念,推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塑造创新驱动发展新优势,使长江经济带成为我国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主战场、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主动脉、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主力军。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是党中央作出的重大决策,是关系国家发展全局的重大战略。长江经济带覆盖沿江11 个省市,横跨我国东中西地区,人口规模和经济总量占据全国半壁江山,生态地位突出,发展潜力巨大。长江充沛的水资源和优良的自然环境为大规模城市群的崛起和经济高速发展提供了先决条件,其中庞大的河流运载能力形成了以水路运输为主、铁路运输和管道运输等共同发展的多元交通运输网;长三角城市群、长株潭城市群、武汉城市群、成渝城市群覆盖了整个长江经济带的发展链条,组成了长江经济带的多个重要增长极,并对社会经济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借助自身优势与战略支持,近年来长江经济带的发展迎来了战略机遇期,经济发展在转方式、调结构的过程中稳步推进。然而,纵观本地区长期以来的高速发展,一个始终无法绕开的问题是资源弱化与环境污染已成为阻碍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的绊脚石,因此,如何协调好发展与环境的关系,全力实现二者的协同共进,成为这一地区关注的重点话题。针对这方面,政府和学界都在不断努力实现政策、理论与实践的创新与突破。从目前看,宏观引领、中观协调、微观规制成为可选择的战略架构。一方面,宏观上保证经济持续增长的总基调不能动摇;另一方面,各地区、各行业围绕长江水系这一大空间,进行合理有序的产业布局和结构调整,以期保证区域整体的高效发展。而这两个方面的最终落脚点则在于以技术创新和人才积累支撑的绿色经济发展体系的构建。实际上,2016 年国务院出台的《长江经济带发展规划纲要》也已指出,长江经济带的发展必须坚持生态优先和绿色发展的原则,要坚持把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作为推动长江经济带提质增效的新动力。因此,讨论该地区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问题时,从人力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两个方面加以审视和判断,具有现实价值。

1 文献回顾

一直以来,有关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影响的研究非常活跃,较为一致的观点认为人力资本积累会直接减少环境污染,如张彬等[1]研究发现在能源短缺与环境污染治理的双重约束下,提高人力资本水平成为维持经济可持续增长必要途径;黄菁等[2]构建了一个涵盖环境污染的内生增长模型,分析了人力资本积累、经济增长和环境污染之间的关系,发现提高人力资本水平和使用清洁技术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安超等[3]的研究则表明,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可以显著克服CO2排放带来的负效用,进而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增长;Mahmood 等[4]的研究认为,环境污染因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会得到显著改善;Chen 等[5]将中国高校扩招作为准自然实验,采用双重差分法检验了人力资本投资能够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进而减少污染排放;Twum 等[6]基于数据包络分析模型测算东南亚地区的环境污染治理效率时发现,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能够显著提高地区的环境污染治理效率。此外,朱金鹤等[7]、Ahmed等[8]、郑强等[9]、Zafar 等[10]、占华[11]、Wen 等[12]的众多研究分别从城镇化、外商直接投资、贸易开放等角度考察了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的间接影响。但也有部分研究认为,人力资本积累与环境污染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如吴玉鸣等[13]发现人力资本水平的高低对环境污染的影响存在明显的异质性特征,中级人力资本积累会加重环境污染,高级人力资本积累则会抑制环境污染;程广帅等[14]的研究发现,相较于低水平人力资本,高水平人力资本对环保的诉求更高,更有助于降低环境污染;Dong 等[15]通过探讨不同的人力资本水平对我国SO2排放的影响发现,高水平人力资本能够通过强化环境规制降低SO2排放,但低水平人力资本起相反效果。

有关技术创新对环境污染影响的主流研究范式是从环境规制角度出发,考察外部因素如何影响技术创新的减污作用,检验了波特假说,如余伟等[16]的研究发现,适宜的环境规制可以激励企业创新、改善传统的生产方式、提高生产效率,从而改善环境污染;宋德勇等[17]发现环境规制能够弥补资源依赖对技术创新的挤出效应,从而产生技术创新效应,即促使资源型企业和制造业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如更新生产设备、优化生产工艺等,从而推动经济发展朝着更加绿色、高效的模式转变。此外,郝汉舟 等[18]、Jiang 等[19]、Kumbaroglu 等[20]、贺 俊等[21]、原毅军等[22]、王明康等[23]众多研究将技术创新与城镇化、金融发展、产业集聚等因素联系起来,考察了其关联效应产生的减污作用。但也有研究认为技术创新可能会加重环境污染,如Wils[24]发现创新主体往往会更倾向于个人利益而忽略集体利益,导致技术研发费用极少用于开发可再生资源,由此导致一系列环境污染问题;Lanoie 等[25]分析经合组织成员国的环境污染治理问题发现,涉及到环境污染治理的研发投入是用来规避环境政策成本的有效途径,但并不能显著改善环境绩效;宋马林等[26]采用DEA 方法将我国的区域环境效率分解为技术因素和环境规制因素,研究发现,即使近年来我国技术创新成果显著,但仍未能全面有效地提高环境效率,同时技术创新可能加速资源消耗,从而加重环境污染;孙军等[27]认为生产型技术进步往往是以牺牲资源与环境为代价,极易造成生态环境恶化,因为生产型技术创新往往是处于技术创新的初级阶段,技术进步对资源的利用率较低,企业扩大生产规模易造成资源浪费,工业废物的排放量也随之增加,白俊红等[28]的研究也验证了这一结论。

综上,已有研究表明人力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各自具有明确的减污效应,不过涉及到二者的共同作用对环境污染影响的研究仍不多见。虽然为数不多的文献讨论了技术创新与人力资本积累在减污过程中的关系,但这一领域的研究逻辑仍显模糊,如Goldin 等[29]发现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物质资本丰裕度的提升以及资本边际生产率的降低,厂商的技术选择更多地偏向劳动投入型,以便发挥人力资本的递增作用来实现产出的绿色增长;霍伟东等[30]认为技术在高水平人力资本的支撑下往往会形成更加关注环保要求的创新。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层面,人力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已成为当下及未来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双支柱,且二者之间具有明确的相互关联效应。因此,本研究采用机制分析,进一步明确人力资本积累、技术创新对环境污染水平的影响途径。将人力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纳入环境污染的研究框架中,将长江经济带作为研究区域,深入剖析该地区的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的影响,并纳入技术创新这一重要生产要素,考察其在人力资本积累减污过程中的调节效应,并通过机制分析检验人力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影响环境污染的传导途径;此外,利用空间重心模型分析长江经济带环境污染的空间重心以及污染转移轨迹,并且将长江经济带划分为长三角城市群、长江中游城市群、成渝城市群三大区域,讨论长江经济带环境污染的异质性问题,以期为长江经济带地区的绿色发展提供参考。

2 理论解析

从人力资本积累视角着眼,按照Arrow[31]经典的干中学理论,生产经验和知识的积累可以促使个体生产效率提高。以此为基准点,聚集人力资本积累变动对环境污染的影响大致可以形成如下基本逻辑:首先,在以简单人力资本投入为主的经济增长阶段,生产要素的产出效率较低,这一典型特征被Lucas[32]、刘智勇等[33]称为“粗放型经济增长”,此时会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现象。其次,随着全社会劳动力的学习时间、培训时长、工作经验等的持续积累,经济体系中的人力资本水平会逐渐提升,全社会初级人力资本将向中、高级人力资本转化,张楠等[34]、张勇[35]认为如此一来,便会普遍提升劳动力的专业技能,从而有效驱动了全社会生产效率的提升,且往往有助于提升经济体系的集约化发展水平,由此带动环保生产理念和生产技术的推广,从而推动环境污染的治理。

按照上述逻辑,结合长江经济带发展历程看,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期,长江沿岸地区的经济发展具有典型的粗放式特征,严重依赖于以煤炭、石油消耗为主的一次性能源的大量投入,工业企业的生产排污成为环境污染的主要来源;同时,欧阳峣等[36],张月玲等[37]研究表明,当时长江沿岸地区劳动力的整体素质相对不高,与之匹配的现代新兴产业发展缓慢,普遍存在的低素质劳动力与中、低端产业结构的耦合决定了该地区的高污染态势。然而,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面对严峻的生态与环境问题时,我国的社会环境治理体系逐步完善、治理力度迅速增大,这对长江沿岸地区经济结构调整及其劳动力素质提升形成了明显的倒逼机制,尤其是自2008 年金融危机后,切实提高人口素质、尽快走上技术推动型发展之路以契合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的需要,成为长江沿岸地区最迫切的发展目标。在此作用下,以人力资本的持续高质量积累和自我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为基础,以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为突破口,长江经济带的环境污染问题持续得到缓解和改善。

既有理论和实践表明,环境规制对技术创新具有显著的影响。这一影响主要存在以下两种方式:第一,依据遵循成本效应,如Jorgenson 等[38]、张彩云等[39]认为,环境规制意味着企业需要挤占生产性投入、盈利性投资等开支来支付污染治理成本,这可能会为企业造成潜在的成本损失;同时,考虑到企业对资源的消耗属于刚性需求,短期内企业无法改变生产结构和提高生产效率,由此,在预期环境规制长期存在的现实下,企业为了弥补预期损失,会加大基础性要素的投入力度,由此造成更加严重的污染,从而产生绿色悖论现象,如同Sinn[40]、Wang 等[41]、李菁等[42]的研究结论。第二,与上述情况相反,郭进[43]基于Porter 等[44]提出的波特假说研究发现,由于企业生产是一个动态发展过程,在适宜的环境规制刺激下,企业会逐步将遵循成本效应以及绿色悖论的约束转化为创新动力,增强投资、创新生产技术并改善能源消耗结构,实现经济绩效和环境绩效的双赢。上述两种情况的出现主要取决于政府的环境规制力度与环保政策的延续性。当环境规制的力度较为适宜以及企业预期环保政策将持续实施,企业为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更倾向于通过技术创新改善生产技术和能源消耗结构,进而实现绿色发展、降低污染。

据此,判断长江经济带技术创新对环境污染的影响时,仍需要结合具体的环境政策规制进行综合考量。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近年来我国环保政策体系逐步完善、环保监管与执行力度日益严格,加之国家和地方出台了一系列专门针对长江经济带环境污染问题的环保政策与法律法规,在营造出有效的宏观环境治理氛围的同时,对地方政府和企业的发展理念和生产经营方式给出了明确的监督与问责信号,这在客观上对以节能减排的技术创新带动的生产方式转变提出了明确要求,由此从正向激励和负向倒逼两个层面使地方政府和企业持续推进能有效降低环境污染的技术研发与应用,将有助于长期内缓解和改善长江经济带的环境污染问题。

上述理论解析表明,人力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对环境污染治理具有明确的影响路径与机制。基于这一理论基础,借鉴既有研究,聚焦于长江经济带的发展实际则可以发现,就本地区的比较优势、发展诉求以及可持续发展困境而言,充分激发以高人力资本积累支撑的适宜性技术创新,进而形成二者互促的可持续发展局面,将有力支撑起本地区以绿色发展为主旨的环境友好型发展模式,这一点具有明确的现实意义。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试图明确揭示长江经济带发展过程中人力资本积累、技术创新及其二者的关联作用对环境污染的影响逻辑(见图1)。

3 研究设计

3.1 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从现有文献看,用来反映地区整体环境污染的指标尚未达成完全一致标准,但多数研究会采用“三废”指标中的某个或全部指标来衡量环境污染程度。SO2是工业污染排放中最主要的污染物,是影响城市环境状况与居民健康的元凶,因此,参考杨仁发[45]的研究,选取工业SO2的排放作为环境污染的衡量指标。

(2)解释变量与调节变量。选取人力资本积累作为影响环境污染的关键解释变量,将技术创新作为调节变量。参考石大千等[46]的研究,将每万人普通高等院校在校大学生的数量作为衡量人力资本积累的指标;同时,参考任亚运等[47]的研究,采用2017 年复旦大学产业发展研究中心发布的城市创新指数作为衡量技术创新的指标。

(3)控制变量。为了避免遗漏变量,参考既有研究,将其他影响环境污染的重要因素纳入到控制变量。具体如下:第一,经济增长。有关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的研究大多围绕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展开讨论,即在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如Brock 等[48]的研究,本研究采用人均地区生产总值(GDP)进行衡量,并且为了验证是否存在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借鉴马丽梅等[49]的做法设置了人均GDP 的二次项变量。第二,城市绿化。城市绿化建设可以反映一个城市的绿化程度以及对环境保护的重视程度,适度的绿化水平能够提升地区的生态承载能力与环境自净能力,对于解决环境污染问题具有重要意义[50]。参考陈阳等[51]的研究,选取人均绿地面积作为城市绿化衡量指标。第三,财政支出。财政支出是国家调控经济的重要手段,财政支出的规模和结构是否合理会显著影响资源配置从而影响环境污染[52]。参考关海玲等[53]的研究,采用财政支出占比作为其衡量指标。第四,人口规模。城市中人口规模的变化会通过生活效应对城市环境造成影响[54],例如,人口规模增加会增加消费需求,尤其是对建筑业、交通运输业等产生显著影响。参考葛翔宇等[55]的研究,采用人口总量对数值衡量人口规模。第五,消费。消费是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也是影响环境污染的重要因素,消费需求会通过生产过程消耗能源及排放污染,对环境产生一定的影响。参考武康平等[56]的研究,选取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占GDP 比重作为衡量指标。

(4)中介变量。为验证可能存在的因果传导效应,分别引入产业结构、外商直接投资两个中介变量。借鉴黄娟等[57]、张开迪等[58]的研究,将第三产业产值占GDP 比重作为产业结构的衡量指标,将外商直接投资总额作为外商直接投资的衡量指标。

3.2 数据说明

本研究的对象为2003—2020 年长江经济带的108 个城市。主要数据来自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中国城市和产业创新力报告2017》;缺失数据采用Holt 两参数指数平滑进行预测。为了减少异方差和统计偏误,对非比值型变量进行了对数化处理。各变量的统计特征见表1。

表1 变量的统计性描述

4 实证分析

4.1 计量模型设定

采用如下函数估算环境污染:

4.2 模型估计

为考察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的影响,构建模型1 如式(2)所示:

为验证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是否存在非线性影响,在式(2)基础上引入二次项构建模型2 如式(3)所示:

为验证技术创新在人力资本积累影响环境污染过程中的作用,在式(3)基础上引入交叉项构建模型3 如式(4)所示:

式(2)~(4)中:i和t分别代表城市和时间;α、β和γ分别代表各变量的系数值;ε代表误差项。

4.3 回归结果与分析

经过F检验与Hausman 检验可以发现,应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而非混合回归模型或随机效应模型。为了避免交叉项与核心解释变量之间的多重共线性,对交叉项做了去中心化处理。固定效应回归结果如表2 所示。

表2 固定效应回归结果

模型1 中,人力资本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人力资本积累将加重环境污染,这一结论似乎有悖于常识,但进一步结合以上有关人力资本积累影响环境污染的理论分析可知,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的影响可能存在阶段性特征。通过模型2和模型3可知,人力资本的一次项系数显著为正,但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即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的影响呈现倒“U”型,影响具有阶段性特征。这意味着在人力资本水平达到一个定值后,其将具有明确的减污效应。而技术创新系数在3 个模型中均显著为负,即技术创新能够显著降低环境污染。这表明,考察期内长江经济带的技术创新体现了环境友好型特征,有利于减少环境污染。此外,模型3 中人力资本与技术创新的交叉项系数显著为正。这说明,技术创新对于人力资本积累与环境污染之间的因果关联存在正向调节效应。

依据边际效应理论,对模型3 中的edu 求导可得

进一步对inno 求导可得

张云等[64]、何兴强等[65]的研究表明,目前国内大部分地区的人力资本对新技术的吸收能力有待提高,对技术溢出的促进作用尚不明显,而王宇昕等[66]、张治栋等[67]发现长江经济带也不例外。因此,面对环境污染治理问题,长江经济带不一定要硬性强调人力资本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完全协同,而是在二者发展演化的进程中充分遵循比较优势的发展战略,尤其是按照本地区不同地域的资源禀赋和经济发展水平所决定的比较优势选择研发和引进最适宜技术,以自然提高环境污染治理过程中技术创新与人力资本的适配性。实际上,这一过程可能在短期内得以实现,这可以从交叉项的系数值得以佐证,因为这一为正的系数值较小,可能短期内将反转为负值。

综上所述,人力资本积累减污效应的发挥需要经历一个“治理无效”的阶段,同时,若人力资本水平无法与技术创新水平相匹配,人力资本积累的减污效应将会受到一定的负面影响。

5 稳健性检验

5.1 内生性检验

受制于面板模型的内生性问题,使得实证参数估计可能会存在有偏和非一致性,从而会影响结果的稳健性,故在进行实证检验时需要考虑解决内生性问题。已有研究中解决内生性的传统方法是工具变量法,然而从模型外部选择合适的工具变量难度很大,因此参考盛斌等[68]的研究,选取变量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分别将人力资本及其二次项的滞后1 期重新带入基准模型中进行回归。为考察工具变量的有效性,依次通过Kleibergen-Paap rk LM统计量、Kleibergen-Paap rk WaldF统计量检验,发现不存在不可识别问题或是弱工具变量问题,故所选取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从加入滞后期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的结果看(见表3),二者基本一致,这意味着基准回归结果是稳健可靠的。

表3 基准回归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5.2 变量替代

为了避免因指标选取导致的回归误差,将环境污染指标和技术创新指标分别进行了替换。环境污染指标替换为工业烟尘排放量;技术创新则以专利授权量替换,但由于专利授权量指标数据有所缺失,故只选取了2003 年到2015 年的106 个城市进行回归,同时由于专利授权量的最大值和最小值之间差距较大,为了避免极端值的变化对回归结果产生影响,将专利授权量进行1%水平下的缩尾处理。如表3 所示,变量替代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保持一致,表明基准回归结果稳健。

6 影响机制

1995 年,Grossman 等[69]提出了经典的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理论,认为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之间存在显著的倒“U”型关系,即当一国的人均收入水平较低时,人均收入的增加会带来环境污染,当人均收入达到转折点后,随着人均收入的增加能显著降低环境污染。但经济增长本身并不会自动改善环境污染,倒“U”型拐点的出现取决于经济增长所带来的产业结构升级、环境规制、技术创新等因素。王敏等[70]、许宁等[71]认为调整和优化产业结构、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是实现资源环境与经济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之一。以此为着眼点,审视人力资本积累、技术创新与产业结构之间可能存在因果关联,其作用机制可形成如下逻辑关系:一方面,低水平的人力资本供给会更加倾向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同时技术密集型产业所需要的高层次人力资本供给相对不足,这将导致产业结构升级受阻[72],此时,进一步考虑技术创新可以发现,人才支撑不足难以逆转人力资本积累对产业结构的影响,而且此时技术创新往往倾向于生产型创新,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从而使环境污染加重[73];另一方面,高水平人力资本积累会通过增加专业技能人才供给以及知识溢出等促进产业结构升级[62],此时将技术创新考虑在内,有足够的高水平人力资本为基础,技术创新往往更易满足环保要求,能够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进而改善环境污染,由此形成有助于环境污染治理的产业结构升级效应。

外商直接投资是影响环境污染的另一重要因素。现有的有关外商直接投资对环境污染的影响主要有“污染光环”和“污染天堂”两种假说。其中,“污染光环”假说指的是外商直接投资能够为东道国带去先进的生产技术与管理经验,进而提升东道国的环境质量[74];“污染天堂”假说指的是污染密集型企业往往会设立在环境标准相对较低的国家,导致低质量外资的进入,使东道国成为污染天堂[75]。结合长江经济带的实际情况,首先,在人力资本水平或技术创新水平较低时期,其无法满足绿色生产所必需的条件,外商直接投资的进入因此可能会加重本地区的环境污染,但外商直接投资往往具有产出的规模效应、能够促使东道国的经济持续发展[76],因此,外商直接投资所导致的环境污染可能只是暂时的,随着经济的发展,环境状况会得到持续改善。其次,随着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持续提高,地区对于劳动者的素质提升以及技术创新等会更加重视,先进的技术以及人才储备等往往会促进外资企业有条件、有意识地执行更加规范严格的污染排放与环境质量标准,从而实现经济绿色发展的良性循环。一般而言,人力资本水平越高,外资的技术层次越高、生产规模越大,生产过程越清洁。因此可以预想的是,将技术创新考虑在内,高水平人力资本能够通过污染光环效应改善环境污染。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认为产业结构升级效应和污染光环效应可以作为人力资本积累影响环境污染的中介传导机制,因此将第三产业产值占比和外商直接投资分别作为产业结构升级效应和污染光环效应的衡量指标,并构建模型分别见式(7)(8):

参考温忠麟等[77]研究,对式(7)进行检验,重点关注系数θ2、θ3以及θ4是否显著;同时,对式(8)进行检验,若系数μ2、μ3、μ4和μ11显著,证明中介效应存在。结果如表4 所示。

表4 人力资本积累、技术创影响环境污染的中介效应

6.1 产业结构升级效应

表4 中,人力资本积累二次项对产业结构影响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人力资本积累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存在“U”型关系,即当人力资本存量较低时会阻碍产业结构升级,当人力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则能够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其次,技术创新系数显著为正,证明技术创新能够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最后,交叉项系数显著为正,这说明技术创新在人力资本积累影响产业结构的过程中起到了正向调节效应。而产业结构、人力资本积累二次项对环境污染的影响系数显著为负,但交叉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在技术创新的调节作用下,人力资本积累能够通过产业结构升级效应对环境污染产生倒“U”型影响。

6.2 污染光环效应

如表4 所示,人力资本的二次项、技术创新对外商投资的系数显著为正,证明了人力资本积累与外商直接投资之间存在“U”型关系且技术创新能够促进吸收外商直接投资;而外商直接投资、人力资本的二次项对环境污染系数显著为负,验证了外商投资满足“污染光环”假说且在技术创新的调节作用下,人力资本积累能够通过污染光环效应与环境污染产生倒“U”型关系。

综上所述,在技术创新的调节作用下,人力资本积累可以通过影响产业结构和外商直接投资进而影响环境污染。

7 拓展分析

长江经济带的11 个省市在人力资本水平、技术创新、环境治理等方面均存在差距,因此,为验证人力资本积累与环境污染关系是否会因环境和条件的差异而存在显著不同,参考刘程军等[78]的研究,将长江经济带划分为长三角城市群、长江中游城市群、成渝城市群三大区域(以下简称“三大城市群”),讨论可能存在的空间异质性问题。为更好地了解三大城市群的环境污染状况的基本差异,对长江经济带环境污染空间重心的动态变化轨迹进行分析发现(见图2),长江经济带环境污染的空间重心经度向西移动1.49,纬度向南移动0.70,表明长江经济带的环境污染空间重心正逐步向西南方向移动。

图2 长江经济带环境污染空间重心移动轨迹

由表5 可见,三大城市群中,技术创新均能显著降低环境污染,但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的影响以及技术创新对其的调节效应均呈现显著差异。首先,长三角城市群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基本一致,这主要是由于长三角城市群的人力资本与技术创新水平居三大城市群之首(见表6、表7)。近年来,随着人力资本积累,长三角城市群环境污染状况随之缓解,呈现倒“U”型关系,当引入技术创新作为调节变量时,能够在人力资本积累减污过程中起到正向调节效应,这与长江经济带的整体发展状况一致,表明长三角城市群的人力资本水平与技术创新适配性较高,促进了生产效率的提高从而增强了环境污染治理能力。其次,长江中游城市群人力资本的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人力资本与技术创新交叉项不显著,说明人力资本积累与环境污染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但技术创新并未起到显著的调节作用。具体看,长江中游城市群的人力资本积累水平较高,能起到显著的减污作用,但技术创新水平相较于长三角城市群仍具有较大差距,无法与本地区的人力资本水平进行高效匹配,导致技术创新的调节效应不显著。此外,以成渝城市群为样本的回归结果看,人力资本的一次项显著为正、二次项不显著,人力资本与技术创新的交叉项不显著,说明人力资本积累与环境污染之间存在线性关系,人力资本积累会显著加重环境污染,且技术创新尚未起到明显的调节作用。究其原因,成渝城市群的人力资本水平最为薄弱,由基准回归结果可知,低水平的人力资本会显著加重环境污染。并且成渝城市群的技术创新水平相对较低,环境污染的治理效果明显低于其他两大城市群,调节作用也尚未显现。

表5 三大城市群的人力资本积累、技术创新对环境污染的影响

表6 三大城市群每万人高等院校在校生数 单位:人

表7 三大城市群的创新指数 单位:分

8 结论与对策

本研究通过实证人力资本积累、技术创新对环境污染的影响机制,得出如下主要研究结论:(1)人力资本积累与环境污染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技术创新能够改善环境污染;(2)技术创新能够正向调节人力资本积累对环境污染的影响;(3)人力资本积累可以通过影响产业结构升级和外商直接投资进而影响环境污染,而在这一过程中,技术创新持续保持调节作用;(4)异质性分析表明,长三角城市群的人力资本积累、技术创新对环境污染的影响情况最为乐观,长江中游城市群中技术创新未起到显著调节作用,这与其技术创新水平较为低下有关,而成渝城市群的人力资本水平最低,其对环境污染的影响最为严重。

长江经济带自成立以来经历了快速发展,但在发展过程中环境污染问题一直是值得关注的热点问题,因此,在大力发展长江经济带的同时,可以关注以下几点:(1)加快人力资本的结构优化。高度重视教育发展以及员工在岗培训等,持续深入开展人才引进工作,为长江经济带的技术创新提供人才保障。(2)持续扩大区域性技术创新扶持力度,加大技术创新经费投入力度和政策支持力度。(3)加快产业结构升级和吸收外资。在加快产业结构升级方面,持续提高第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所占的比重,注重重污染工业的转型,减少对自然资源的依赖,鼓励初创企业大力发展清洁能源技术;在加快吸收外资方面,一方面可以通过增加资金融通渠道提高引进效率,另一方面要严格落实环境监管,预防劣质外资流入,避免环境污染。

然而,人力资本与环境污染之间倒“U”型关系的阈值究竟出现在何时,以及技术创新对其二者间的关系的影响是否会改变阈值等问题,仍有待后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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