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智,周世勇,傅定然
(贵州中医药大学,贵州 贵阳 550002)
急性肠系膜缺血(AMI)被定义为肠道灌注突然减少,通常可导致肠梗死,是一种罕见的疾病,致死率高达50% ~70%,占腹部急症的1% ~2%[1]。AMI 包括血液供应不足、炎症损伤和肠壁坏死,可能由于动脉血栓形成、肠系膜静脉血栓形成和其他非闭塞性原因所致。本文报道了1 例肠系膜上动脉(SMA)闭塞致严重并发症的患者,经中西医结合治疗取得了较好疗效,现将其诊疗过程报道如下,以供临床参考借鉴。
患者,女,57 岁,因“胆囊切除术后4+月,上腹部疼痛12+d”入院。入院前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上腹部疼痛,呈间歇性隐痛,持续时间1 ~2 h,伴呃逆,无放射痛,无黄疸、恶寒、发热、咳嗽、咳痰、恶心、呕吐、头昏。查体:腹平软,上腹部压痛,无反跳痛及肌紧张,肠鸣音1 次/min。辅助检查:血常规:白细胞计数26.46×109/L,红细胞计数3.71×1012/L,中性粒细胞百分比89.30%;凝血象:凝血酶原活动度75.8%,纤维蛋白原8.06 g/L;D-二聚体2.89 µg/mL。行全腹增强CT 检查示:(1)SMA 起始段及中段非钙化性斑块形成并远端血管闭塞,不完全性小肠梗阻CT 征象;(2)腹主动脉内混合性斑块形成。诊断:(1)SMA 栓塞;(2)小肠坏死并弥漫性腹膜炎;(3)腹主动脉多发溃疡并血肿、主动脉硬化;(4)陈旧性下肢动脉栓塞。
签署手术同意书后,给予患者血管外科手术联合普外科手术,行经SMA 切开Fogarty 球囊扩张动脉成形+肠系膜动脉取栓术+ 肠切除吻合术,术中从SMA中抽出约2 cm 血栓栓塞物,术中见大面积小肠肠管坏疽,切除坏死肠管约200 cm,腹腔内见大量脓血性臭味液体,吸净、冲洗后放置引流管,术毕转入ICU监护治疗,待病情允许后转出。患者好转后出院,出院后长期于我院门诊随诊,表现为典型的“短肠综合征”症状,门诊长期口服中药(辨证用药)治疗。
术后一诊:患者自诉术后饮食不下,腹泻,腹胀,头晕,乏力,小便量少,大便次数增多,舌淡、苔薄白,脉沉濡。查体:面色萎黄,腹部压痛,血液检查提示低血红蛋白,电解质紊乱。中医认为病因是手术治疗导致胃肠为金刃所伤,气血化生不足,脏腑经络离断,功能失司,瘀血留滞。中医辨证为:脾胃两虚,气血不足,兼夹血瘀。药用:自拟翁苓参芍汤加减五倍子,具体方药如下:党参15 g、茯苓15 g、白头翁15 g、五倍子20g、秦皮12 g、黄柏12 g、黄连12 g、芍药15 g、当归9 g、槟榔6 g、木香6 g、黄芩9 g、官桂5 g、白术12 g。水煎服,150 mL/次,一日3 次,7 d为一周期,服用完后复诊。术后二诊:患者自诉饮食差,腹胀减轻,仍感头晕、乏力,小便量少,大便质稀次数多,舌淡红、苔薄白,脉细濡。方药:党参20 g、茯苓12 g、白头翁15 g、五倍子20 g、秦皮12 g、黄柏12 g、黄连12 g、芍药15 g、当归9 g、槟榔6 g、木香6 g、黄芩9 g、官桂5 g、白术12 g、山楂12 g、鸡内金6 g。水煎服,150 mL/ 次,一日3 次,7 d 为一周期,服用完后复诊。术后三诊、四诊等:患者自诉食欲较前恢复,腹胀、头晕、乏力较前减轻,小便量可,大便次数多,舌红、苔白,脉濡。此后继续于门诊随诊,在上述方药的基础上加减,多次复诊后无明显头晕,乏力感减轻,时有腹胀,大便次数多但基本成型,病情基本得到控制。
急性肠系膜上动脉栓塞(ASMAE)是AMI 的主要亚型,占AMI 的40% ~50%,患者通常表现为突然剧烈腹痛。但本例患者腹部体征表现并不明显。临床通常认为,ASMAE 三联征是早期诊断本病的线索,即剧烈腹痛而没有相应体征、胃肠道排空症状(呕吐、腹泻等)、存在栓子的来源(常见于瓣膜性心脏病、冠心病、细菌性心内膜炎、既往心肌梗死和心房颤动患者)。因此,临床在诊断该病的过程中,当患者腹部体征特异性不明显时,应尽快完善腹部影像学检查。美国胃肠病学协会推荐的肠系膜血管造影是过去诊断ASMAE 的金标准,近年来CTA 在本病的诊断中得到了日益广泛的应用。据报道,高质量的CTA提高了ASMAE 的早期诊断效能,敏感性达93%,特异性达96%[2]。完善辅助检查有助于ASMAE 的诊治,研究发现肠脂肪酸结合蛋白(I-FABP)、D- 乳酸与D-二聚体联合检测有助于提高本病诊断的特异性及敏感性。1-FABP 是细胞质中的一种小分子水溶性蛋白,占细胞质蛋白总量的2%,广泛存在于小肠黏膜细胞中,一旦肠道黏膜屏障受损就会释放进入血液。有学者研究指出,1-FABP 在诊断ASMAE 中具有一定的敏感性和特异性,有望作为ASMAE 的早期诊断工具。血乳酸水平连续升高是全身状况恶化、灌注不足,甚至死亡的标志,血浆乳酸值大于2.5 mmol/L 则高度提示肠坏死,但其特异性并不高。
从20 世纪60 年代起,胃肠外科手术开始应用于ASMAE 的治疗中,并逐渐形成一系列的共识术式,包括剖腹探查术、SMA 切开取栓/ 动脉旁路术、肠切除吻合术等。目前认为,ASMAE 的早期手术理念是解决危急因素,避免行一次性根治术,及时控制损伤,之后根据肠坏死情况决定是否行二期根治性手术。Betzler[3]认为,对于行二期手术的ASMAE 患者来说,一期手术需要对可疑肠管行肠外旷置术,在术后24 ~36 h 将无活力的肠管通过二期手术切除,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术中误判,减少术后并发症,但二次手术对于不具备二期手术条件的患者来说存在巨大挑战。损伤控制性手术(DCS)的基本措施[4]:一期对小肠远近两端行双腔造口,并给予肠内营养支持,持续、积极的ICU 复苏,有计划地确定二期手术时机,一般3 个月后肠管血供和功能恢复,可以行二期造口还纳。近年来随着微创外科理念的深入,导管溶栓和经皮抽吸取栓术等多种血管内技术不断在国内尝试。Liu 等[5]报道,经皮抽吸取栓术用于治疗栓塞性SMA 闭塞,可成功实现血管内血运重建。
对于肠系膜动脉闭塞致肠管坏死的开放式手术来说,手术的成败不仅取决于当时手术的成功与否,还取决于术后患者能否有质量的生活。手术给患者带来的是生命的希望,而术后有质量的生活才是患者治疗的真正意义。中医学认为,胃肠手术患者常因手术过程中手术器械牵拉、切割造成脏腑损伤,经络离断,功能失司;人体正常的生理功能得益于脏腑相合,气血得运,每个脏器都有自身的整体适应性,当部分脏器损伤时,可引起整体功能失调。脾主运化,将食物水谷转化成人体所需的精微物质,也就是生命活动所需要的营养物质,以维持生命活动及人体生理机能。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当脾胃被金刃所伤,脾不运化,胃不受纳,就会出现腹痛、腹泻,饮食不消化进而出现消瘦等营养不良表现。小肠具有受盛化物、泌别清浊的功能,手术切除导致小肠面积减小,易引起食物吸收障碍,出现便溏、泄泻、完谷不化等表现。手术损伤不仅是宏观解剖上的脏器、神经、血管等损伤,还包括中医学中的经络损伤。经络是脏腑之间气血运输的通道,联络脏腑功能,调节人体整体功能。本例患者经历大创伤性手术后,脾胃、胃肠功能受到巨大损伤,脏腑、经络离断,彼此功能受损,不能协调统一发挥作用,出现复杂多样的临床症状。在治疗期间,患者主要表现为虚证,但虚中夹实,有湿热、瘀血。根据医生治疗胃肠术后患者胃肠功能受损的经验,补益之法不宜太过,特别是首诊时,“虚不受补”之则应当遵守,“小火慢炖”才能做出佳肴,因此用药当遵循剂量小、药味全的原则。本研究选取自拟的翁苓参芍汤加减五倍子对患者进行术后调治,方中五倍子为君药,涩肠止泻;茯苓、白头翁、芍药、白术为臣药,健脾柔肝、调和气血、止泻;黄连、黄芩、黄柏为佐药,清热解毒、燥湿厚肠;槟榔、木香、官桂等为使药,理气助阳。诸药共用,可补气血,祛瘀除湿,减轻炎症反应。中医在治疗胃肠疾病方面有数千年的历史,遵守“脾胃为后天之本”理念,将贫血、乏力、饮食不下等症共同归于脾胃受损的理念下,提供了新的视角以认识疾病。西医单药不具备多向调节功效,面对疾病的复杂性,通常药物选择较局促,而联用多种药物会增加患者的胃肠及肝肾负担,不利于术后恢复。中医治疗胃肠疾病理论成熟,方药完备,名家丛立,中药的灵活加减使其具有多向调节作用,可减少服用药品的种类,降低治疗成本。本例患者在服用相关抗凝药预防血栓的同时,口服中药进行胃肠功能的整体调节,获得了较为满意的效果。
综上,SMA 闭塞是临床上较为危重的急腹症,而早期患者体征不明显使得本病容易发生漏诊、误诊,导致患者的病情急速变化,不利于临床治疗及疾病转归。早期CTA 检查是诊断SMA 闭塞的不二之选。对于存在大面积肠管缺血坏死的SMA 闭塞患者来说,行传统开腹手术能更好地判断肠管情况。近年来,新的手术方式不断涌现,如经皮抽吸取栓术目前在SMA闭塞的治疗中就取得良好疗效。而在肠管切除后,给予中西医结合治疗能使患者更多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