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琦
1
作家是孤獨的。心灵的孤独、精神的孤独、想象的孤独、生活的孤独……尽管孤独如此强烈,但唯独文字却不孤独,甚至有些喧嚣。
之所以称之为作家,皆因作家这个行业的特殊性。从前是一沓信纸一支笔,书写着人间百态,艺术再现生活场景;如今是,坐在电脑前,敲打着激扬的文字。
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无所不能,万物的先知者,看透了枯燥生活的本质,然后去临摹生活的另一面,企图以此渲染更美的生活。
作家也可能是你的邻居。除了写作,在生活里几乎是个低能儿,木讷、呆板、枯燥,与人交流甚至口吃,完全不是写作时的状态。
作为以文本写作的作家,被人诟病的举止,恰好是作家最好的状态,因为作家是生活在自己营造的意境之中的人,具有看破红尘的潜能。
当我们阅读他们的作品,无论是哪种体裁,都能读出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段段历史场景,不仅为作家提供的故事而感动,还带着许多复杂的情绪诠释人物的内心。
作家把人物与事件送到读者面前,看似与作家若即若离,其实,很多时候作家会出现在作品里,悄然变成一个角色,再悄然变成另一个角色,只要你用心去读就会有所发现。
作家具有天赋异禀的功能,在进入创作的时候超凡脱俗,偶尔出现忘我的状态。
昨夜,落了稀疏的碎雪。天明时分,拉开窗幔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物所惊喜——房顶与街边的车上,都留着部分积雪,像画家笔下随意的泼墨。
许是梦里潮湿过,似乎做了与雨雪有关的梦境,我站在屋檐下,瞭望着万里雪飘的世界,等待着一个人,一起去街边的咖啡屋喝一杯滚烫的咖啡。
那个人戴着浅灰色的围脖,从脖子上摘下来,然后笑呵呵地在我对面落座,端起咖啡小口抿着,静静地等着我与之倾诉。
一杯咖啡几乎可以一饮而尽,但我们却足足坐了一个下午。窗外的雪花舞蹈着,不时有雪花被风吹到窗户上,看我们聊天的样子。
梦中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包括与我喝咖啡的人,他或者她都可以,坐在我的对面,那些嚅动的嘴唇,或许是许多人的影像。
场景几乎是跳跃的,转瞬之间,我被切换到了另一个地方,音乐在低低徘徊着,我同样等一个人,推开门与我拥抱。
2
喜欢独处,也喜欢热闹,二者属于截然不同的氛围,投入喧嚣时忘我,独处时依旧很安逸,丝毫没有被寂寞所左右。
有些人一年不见有些想念,再一见还是如故,有些人几天不见,再一见却记忆模糊。说破了,就是见与不见,形同未见。
人与人谙熟乃至交好,靠的是一种缘分,心灵的契合,目光对视时的温馨,觉得相见恨晚,这样的友情能带到永恒。
亦如初恋,也许具有瑕疵,但却被凝固起来。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那种刻骨铭心的痕迹,总是抹不去,每每想起都记忆犹新。
从出生到老去,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成长的过程,被许多人指引,被许多美好的事物感动,有骄傲也有懊悔,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难能可贵的是,黄昏一直在,夕阳不落山。在明媚的时光中,走着幸福的人,走着感觉惬意的心,走着脸颊始终挂着微笑的身影……
多少年以后,梦想开花,忽然万紫千红的景象令我目光眩晕。我呆立在幸福的屋檐下,吸着一支烟,像神仙似的悠然自得,脸颊红润。
我把城市远远地甩在身后,轻装上阵与田野交融。用清新的空气洗肺,用唇上的湿润嚅动着幸福的牙齿,用脚窝里的温度烘热土壤,用目光虚拟春暖花开的意境。
一个人瞭望着广袤的土地。稀疏的树林,几十只伴飞的鸟,款款吹拂的微风,身影斜偎在甬路上,多么闲适的同行人啊,一起晾晒着春光。
心思一一打开,与春风相濡以沫,被洗濯,被沐浴,被抚摸,被呵护;悄然而至的福祉,从足下往全身攀爬,直至发梢,坐在我的头上,撩开发丝,随我看春天的景象。
蹲下身,看着我谙熟的蚂蚁洞,一个、两个……远处还有其它的洞口。而我只关心眼下的这两个洞口。它离我如此之近,仿佛一呼唤,一群可爱的小蚂蚁便会应声而出。那时候,劳动的景象映入眼帘,哼着小曲,我甚至看见了蚂蚁们汗流浃背的身影,青草掩映的门扉,隐秘的洞穴里,堆砌的粮仓那么富庶。
它们小小的胃,健康的身体,渺小而浓缩着勤劳的身姿,一点儿不妨碍在我心中树立高大的形象。我梦中的它们,似乎与人同等地生活。
我厮守着这两个洞口,替蚂蚁们守护着它们故乡的隐私。我时常想缩小我的身体,变得与它们一般大,参加它们的劳动。
洞口的气息吸入了我的五脏六腑,以至于我回到城里,嗅觉中还回荡着那种夹杂着微风的味道,犹如爬满了记忆的小蚂蚁,不时让我周身瘙痒。
世界上最小的动物,五脏俱全。它们也有幸福和痛苦;它们也有惊喜与恐惧。在巴掌大的领域,完成着一生的使命,既悄悄然又轰轰烈烈。
3
朋友是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好朋友更是一种馈赠,容纳了四季的温暖,无论岁月多么蜿蜒,他都能摒弃寂寞,在友情的长河中遨游。
朋友是可以想念的。被想念的人,充满了善良和谦恭,在某一时间段内,彼此真诚相待,敞开心扉,这为以后的别离,制造了回忆的版本。
朋友偶尔也会因误解暂时离开了彼此的视线,那是一种浅浅的疼痛,无以言说,只能默默在时光中消解,倘终生不得宽宥,未来总会带着些许的遗憾。
有些人,一生中接触片刻便终生难忘;有些人常年厮守却印象模糊,有些人自带光芒照耀着你,令你渐渐升起辉煌。
朋友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处着处着就发现,好朋友高于血缘,从精神层面更是递增了友情。这时候,感动的事情此起彼伏,你便想这个人是你终生最亲近的人了。
我们来到世上,飘荡在五湖四海,人与人擦肩而过,总会有人停下来,与你默默地对视,彼此审视着对方。友情与爱情,几乎是成长时代不可或缺的珍稀事物。平静的日子,总是在安谧中度过,一点点小孤独,一点点小寂寞,惹来一点点小遐思。按理说,耳顺之后的人,所谓的遐思,已经见不到涟漪了,只是水中的一丝微动而已。
如是梦,梦得风生水起,醒来又是一个呆愣之人,年龄决定了稳重,心中的波澜正在逐渐偃旗息鼓。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时的自己,做事一定是充满激情的,不管不顾地努力工作着。所有的勤奋,几乎毫无浪费地献给了事业,与世无争,留了个好名,却没获得一点儿实惠。
而专心经营自己未来的人,总能在关键时刻攫取功名利禄,给自己铺就锦绣前程。
尽管我鄙视那些人,内心丝毫未感觉出窘迫,曾经的失落,随着心态的攀升而变得豁朗起来。人与人之间潜移默化的关系,在我读懂了其中的奥妙之后,已然成为了成熟的笑柄。
慰藉自我的最好办法,无非是学会心胸宽广,与人为善,不与世俗为伍,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全新的人。
4
梦里多半是田园的风景,醒来便想着去圆梦。私家车的存在,也配合著旅行。平日里车子闲在库里,日积月累落满了尘埃。
远方从来都是吸引人的。所谓的远方就是城外,出了城还有外围的小城。真正的乡村并不是我的终点,但凡环境安谧了,也就泊车就地休息了。
下了车,与花花草草簇拥一会儿,闻一闻它们身上散发的清新气息,仿佛在它们耳畔低语,懂得了花草的语言,那种默契感油然而生。
一棵棵谙熟的树木,总是葱茏在五月的日子里。它们遮风避雨,欢迎着我的光顾。习惯性地摸摸躯干,似乎在与它们说,又茁壮了许多。
草丛里那两个蚂蚁洞,又迁徙来了许多的邻居。幸好我做了记号,进进出出的蚂蚁们,好像熟悉了我,爬到我的身边逗留。
我往低洼处倒了一瓶矿泉水,对于蚂蚁们来说,足可以称之为小河了。它们啜饮着,惊讶着怎么忽然多了一条河流呢。
我静静地坐在草地上,浑身的筋骨显得壮实了些。猛地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我发现,那一瞬间,所有的蚂蚁们仰望着我,如同告别一样。
喜鹊落在九楼的窗沿上,在原地蹦蹦跳跳。我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给它拍照,拍到第六张的时候,它飞走了。我回到手机相册里看它的样子。
它轻盈的舞姿是天生的。鸟儿们都是舞者。它们的舞台就是整个天空,人们唯有仰望,才能懂得飞翔的自由与欢畅。
一座楼舍,密密匝匝的窗台,它能独独栖落在我家的窗沿上,这是一种喜悦的传递。我的心里不由得掀起了微澜,一圈圈扩散,像涟漪追撵着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