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奕玮,凌建英
(山西大同大学文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云冈石窟是公元五世纪的艺术瑰宝,是我国规模最大的古代石窟群之一,蕴含着深厚的传统文化。随着我国实力的增强,提升文化自信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云冈石窟作为传统文化的集成体,是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提升文化自信的重要载体。如果想让云冈石窟进一步走进大众视野,在当今时代焕发新活力,可以尝试探究其教育价值及现代应用,因为教育是立国之本,强国之基,自古以来也是一直被大众关注的话题。1912 年,蔡元培为实现“救国”,提出了将军国民主义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及美感教育“五育并举”的主张。百年过去,社会快速发展,2018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首次提出:“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探究云冈石窟的教育价值,将云冈石窟应用于现代教育中,可以为云冈石窟赋予时代性,还能将传统文化融入到教育教学中。
云冈石窟文化内涵丰富,其中的教育价值可分为德育、智育、体育、美育、劳动教育五个方面。
德是立人行事之本,云冈石窟的德育体现在造像汉化上,这主要是受到北魏的汉化改革政策的影响。鲜卑族虽热爱自己的民族,但孝文帝深知自己民族的落后,也意识到必须通过汉族文化这个桥梁来获取汉人的民心。因此,深受汉文化熏陶和影响的孝文帝,采取了一系列的汉化改革政策,如迁都洛阳、禁胡服、禁鲜卑语等。孝文帝能够实现鲜卑与汉族的融洽,主动打破民族的界限,包容、接纳、借鉴汉族文化,实现民族大融合,是仁政的表现,也体现了鲜卑族能够海纳百川的仁德之心。北魏的汉化改革政策对当时云冈石窟雕刻风格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佛像的形态、容貌由鲜卑族的宽肩雄武向汉族窄肩清秀变化,服饰由胡服改为汉服的“褒衣博带”,[1]建筑风格开始趋向于汉族建筑,还出现了许多庑殿顶和博山炉等汉族装饰。这些变化体现了鲜卑族对汉文化的借鉴和包容,也表明了他们汉化的决心。云冈石窟的汉化元素为我们展现了鲜卑族对“仁”的实践。这种民族开放性、包容性,勇于借鉴和学习的品质,是当今需要去学习的优秀品德。
云冈石窟中的智育,体现在石窟的开凿方式上,其中蕴含着丰富的知识内容。开凿石窟首先要选取合适的地理位置,云冈石窟开凿于武州川峡谷北岸,这样的选址蕴含着昙耀的多重考虑。武州山有山林、河川,景色壮观且环境幽静,十分适合僧人禅修,同时武州山又是皇帝祈福的神山,对北魏意义重大。武州山的环境还符合中国传统的风水学选址,晋人郭璞所著《葬经》记载“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2]云冈石窟所处位置方向朝南,背山面水,既可“得水”又可“藏风”,是风水最佳处。最后,云冈石窟选址还要注重对开凿的地质、石质的选择。武州山的地质构造大多属于侏罗纪厚层砂岩,岩石的主要成分为长石和石英。这层砂岩上部较坚硬,下部较疏松,易于开凿和雕刻,对于开凿石窟较为理想。[3]可见,云冈石窟在选址方面就已十分严谨,不仅考虑到佛教禅修,还考虑到其与北魏之间的关系,更要考虑其是否处于风水最佳处以及地质、石质是否易于开凿,将这些选址条件集于一身,足以看出昙耀丰富的知识储备。
洞窟内佛像的雕凿方法,主要是从上而下进行雕凿。大窟开凿难度很大,这是因为大佛窟的造像距离地面太高,使得运送石块困难并且危险。因此工匠们便在石窟上部开凿明窗,将大佛头部周围的石料从明窗运出,再逐次向下开凿,这样不仅减小了造像的难度,也降低了雕凿的危险系数,保障了工匠的安全。[4](P532-547)此外,明窗还能使光线照射进洞窟,不仅使石窟中的雕刻品被照射得非常清晰,还让大佛像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5](P532-547)更加庄严雄伟,凸显出帝王之气。这种创新性的雕凿方式,得益于工匠长期积累的理论基础知识和实践经验。
云冈石窟的体育在其杂技图浮雕中有所体现,云冈小窟群第38 窟北壁,有一幅“攀缘木桩”的杂技图,体现了鲜卑民族的体育精神。此图中木桩直竖,上面横卧一人,中间作攀缘上升状一人,桩左有四个奏乐人,六人组成一个杂技队,在街头演出。[6]从云冈石窟这幅杂技浮雕可以看出,当时杂技样式十分复杂,难度极高,但是表演者却能够在杂技施展上游刃有余,带来精彩的表演。这需要杂技表演者意志坚定,十年如一日地苦练基本功。这幅杂技图体现了北魏杂技表演者们不惧困难,在技艺上精益求精的宝贵体育精神。
云冈石窟的体育还体现在对强健体魄的追求,云冈石窟中的地夜叉又称为金刚力士,是保护佛的侍卫和护从。金刚即锐利、坚不可摧的意思,金刚力士代表着坚不可摧的力量。云冈石窟中期的金刚力士,虽服饰上有所差异,但整体特征为身材高大魁梧,身形强健,一手握金刚杵或握三叉戟抑或空手托起顶部,一手叉腰,展现出力大无比的特征,多位于窟门两侧或佛龛两侧,为护佛之意。在第9窟后室南壁门拱两侧力士的上方,雕刻了同样作为护法之一的金翅鸟,身形健硕,双爪结实有力,展翅欲飞,展现出了大鹏鸟的力量感,与力士相配合,强调其护法的作用[7]。云冈石窟的地夜叉和金翅鸟身形上的健硕以及动作上所表现出的英武和力大无穷的特点,表现出工匠对地夜叉和金翅鸟作为护卫职责的深入理解,也体现了鲜卑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对强健体魄的追求。
云冈石窟第6 窟的东壁北侧中层有幅“太子较艺”图,雕刻了太子与其兄弟射箭比赛的场面。画面中间雕刻三人,分别为调达、难陀和太子,三人手持弓箭对准铁鼓准备发射。射箭需要很大的力气,在这幅图中,太子的拉弓动作充分展示了他的英姿飒爽。这样标准、美观的拉弓姿势,没有强健的身体是无法做到的。鲜卑族是游牧民族,这幅“太子较艺”是北魏骑射体育精神的体现,表现了鲜卑族对强身健体的重视。
云冈石窟中的美育体现在具有独创性美学艺术的纹饰图案上。具有代表性的是忍冬纹和莲花图案。忍冬与莲花并非北方物种,它们出现在云冈石窟中,是北魏实行汉化改革政策的成果。忍冬植物并不美丽,在恶劣的环境下也能顽强生存,其价值并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内在所具有的坚韧品质。云冈石窟的忍冬装饰线条简练,以“S”形状雕刻,表现出藤蔓自然延伸之感,象征着生命不息。云冈石窟的莲花同样具有浑朴简练的风格,最复杂的莲花花瓣不超过两层,展现了一种浑然天成之美,[8](P17)凸显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自然不矫饰的品性。云冈石窟中忍冬和莲花的纹饰图案在给人美感的同时,也让观赏者能够体会到忍冬和莲花所代表的高洁的品质,让人潜移默化地受到思想和心灵上的教育,是一种美育的体现。
云冈石窟的美育还体现在佛像上。云冈石窟的佛像之美按照三个阶段可分为三种类型,早期的昙曜五窟,以五尊佛分别代表北魏五位皇帝,雕刻风格借鉴了犍陀罗的“服兼厚毡”的雕刻风格,因此多为厚重的圆线条,在雕刻手法上,以平直式户阶梯式为主,使佛像线条舒缓凝重。佛像身着袒右肩或通肩袈裟,面容宽厚饱满,深目高鼻,异域风格浓厚。五尊佛像都为大像,高度在13.5 米以上,身形挺拔雄健、表情刚毅,这种巨大、宏伟、健硕的造像,将北魏皇帝的气势和鲜卑游牧民族勇武刚毅的特点展露无遗。昙耀五窟的佛像将犍陀罗的异域风情与鲜卑游牧民族的劲健雄伟融合在一起,呈现出中西交融的独特美感。
中期云冈石窟的佛像一方面承袭了早期的特征与风格,另一方面又改造了前一期佛像过分挺拔的特点。由于孝文帝汉化改革政策的实施,这一时期佛像面相丰满有度,更加秀丽,又不减慈悲庄严。该时期佛像服饰已经开始融入汉族元素,向南朝的“褒衣博带”转变,衣纹雕刻采用直平阶梯式手法,这种手法雕刻较深,使得造像的立体感与现实感增加。雕刻技术更加精巧华丽,造像题材也更加复杂,体现了精美细腻的美学风范。首先是雕凿细节上的精致,第12窟又被称为音乐窟,其洞窟内四壁上刻满十方诸佛的同时,又雕刻了层层叠叠的飞天伎乐,[9]十分精美。同时,其艺术渲染力让人仿佛置身于佛籁之音中,因此该洞窟又被称为“佛籁洞”,足见其艺术价值之高。其次,该时期对佛传故事进行了细致雕刻,展现出了细腻的叙事性雕刻技巧,第6 窟对释迦牟尼的一生进行了详尽地叙述,将其投胎出生、降魔成道、宣传佛法、人道涅槃的过程以故事的形式生动地雕刻出来,[9]既让人以一种新的方式了解释迦牟尼的生平,又让人不禁沉浸在精致细腻的雕刻之美中。
晚期的云冈石窟佛像,“秀骨清像”的特点十分突出,因北魏对汉族文化的进一步融合,所以在佛造像雕刻上更多地借鉴了南朝汉族人物绘画,使造像融合更多汉族元素。因此,这一时期佛造像的面相上表现出瘦削的特点,双肩变窄,对直平阶梯式的衣纹加以普遍运用。由于孝文帝迁都洛阳,皇权的控制减弱,因此这一时期的造像多体现民间的美好祈愿,这使得晚期的云冈石窟佛像风格更趋于民间,佛像面相上趋向于平常人,更加亲民,表现出平实之美。第15窟的“千佛洞”中,众多小佛像与早中期的大佛像形成对比,表现出越来越多的平民希望能够进入极乐世界的美好愿景。在佛像的服饰上,随着北魏汉化改革的推进,佛像的服饰更趋向于汉人服饰的宽衣大袖,这也是当时百姓所穿服饰的真实写照,是云冈石窟晚期的平实之美的一种体现。[10]云冈石窟不同时期展现了不同的美感,是美育的典型素材。
云冈石窟中的劳动教育,体现在云冈工匠精神上。云冈工匠精神是“匠人”都有一颗敬业的“匠心”。[11]云冈石窟的工匠并不都是平城人士,他们或因战乱,或因政策从家乡迁徙到平城。虽奔波劳碌,但他们一直坚持着工匠事业,传承着精湛的技艺,可以看出他们坚定的职业信仰和对事业的热爱。工匠们对云冈石窟的雕凿十分严谨,在建造前精细地测量,对石质进行检测,在建造过程中制作适用的工具。正是因工匠们坚守这份敬业之心,才创造出了伟大的云冈石窟。
云冈工匠精神是不厌其烦,一生认真做好一件事。从成果上看,云冈石窟的佛像整体协调,每一个细节都十分精美,尤其是中期石窟的细腻精致,让每个观赏者都不由感叹。这是工匠们在雕刻实践过程中根据雕刻经验,不断摸索,将技术打磨精湛的结果,是工匠们不断要求精益求精的技艺执着。云冈石窟总共开凿了60多年,在这样一个大工程中,工匠们几十年如一日,忍耐寂寞和艰苦,穷其一生雕凿石窟,展现了高尚的职业道德。
云冈工匠精神是守正创新,传承文化。云冈石窟的雕刻是在借鉴印度佛教艺术和文化的基础上进行雕刻的,工匠在学习了西域佛教艺术后并未完全照搬,而是从中国文化中获得启发,逐步将佛像本土化,融入鲜卑族和汉族元素,雕刻出了独具中国特色的佛像。在应对佛像受力不均的问题上,工匠设计了“托臂力士”,不仅美观独特,还实现了佛像的受力平衡,这都是云冈工匠的守正创新精神的体现。云冈石窟的工匠以其敬业、精益、专注、创新精神,诠释了劳动教育的内涵。
云冈石窟中的教育价值,可以因材施教,根据不同的学科和学生特点应用于教育中。
云冈石窟的德育可应用于现代教育的思想道德教育中,以孝文帝的汉化改革政策为出发点,了解当时的时代背景和汉化改革的原因,让学生能够在学习历史知识的同时感受到鲜卑族对汉族文化的包容,对汉人的仁爱之心。再让学生观赏和学习云冈石窟中的汉化元素来加深对孝文帝这一仁政的理解,让学生更深层次地理解文化包容思想、民族融合思想和仁爱思想,提升学生的思想道德境界。
云冈石窟的智育可应用于自然科学教育领域。云冈石窟的开凿包含了许多自然科学知识,在选址上,因古人注重风水,所以会对水文、气象、地形、风向进行严格的考察,这其中就会涉及到地理学的知识。同时,对于云冈石窟石质的选取,需要对岩石特征进行考察,也涉及了地理学知识。云冈石窟大佛从上至下的雕凿和用明窗搬运石块的原理,涉及了建筑学方面的知识。自然科学的学习容易让学生感到枯燥,丧失学习兴趣,将云冈石窟的选址和雕凿作为例子融入课堂来进行讲解,可以提升学生的学习兴趣,让学生明白科学知识理论怎么应用于实践,同时学习了许多课外的科学知识,从而提升思想深度,促进思维发展。
云冈石窟的体育可应用于加强学生体育思想和促进学生加强体育锻炼两个方面。
在体育思想方面,云冈石窟的杂技图展示了杂技表演者的高超技巧,教师可以从这幅杂技图延伸到培养一名优秀杂技表演者的历程,为学生传递杂技表演者不畏困难的精神,和坚韧刻苦的毅力,让学生学习这种优秀的体育精神,实现体育思想的升华。在体育锻炼方面,教师可以应用云冈石窟的护法天众和“太子较艺”图中对强健体魄的追求作为例子,来传递正确的健康观念,矫正学生以瘦为美的畸形审美,促进学生进行体育锻炼,从而提高学生的身体素质,使体育教学具有深度文化内涵和文化特色。
云冈石窟的美育可以提高学生鉴赏美的能力并树立正确的审美价值观。教师在艺术类课堂上可以讲解云冈石窟三个时期的佛像美,首先让学生从石窟认识美,学习其中的雕刻手法和理论知识,再从三个时期的石窟背景文化中理解美,学会怎样去真正地欣赏美。最后,从云冈石窟之美中学习借鉴、吸取美的经验,达到学会创造美的目的。教师在文化类课程中可以应用云冈石窟的忍冬和莲花纹饰图案的例子,让学生欣赏其古朴自然之美的同时,能学习到忍冬坚韧不拔、低调谦虚的品格和莲花高洁傲岸的君子品质,可与德育相结合,提升学生的思想境界和道德情操,实现学生的心灵美。
云冈石窟的劳动教育核心在于工匠精神,可应用于实践类课程中。以云冈石窟的工匠为例,培养学生的劳动思想,明白劳动的伟大意义,树立正确的劳动价值观。从云冈工匠数十年的辛勤劳作中,认识到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之处,促进学生不拘泥于理论知识,而是愿意实践、敢于实践。再通过云冈工匠精神对学生的劳动思想进行升华,培养他们敬业、精益、专注、创新的品质,教育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勤奋刻苦,专心钻研,并激发他们的创新能力。也教育他们在以后的工作中保持敬业精神,用心做好本职工作,追求细节和极致,打造出一流产品。
可见,将云冈石窟的教育价值应用于实际教学中,不仅充实了现代教育的方法和内容,还实现了云冈石窟的多元发展。
随着时代的发展,文化自信的重要地位越来越突出。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云冈石窟时谈到:“云冈石窟体现了中华文化的特色和中外文化交流的历史。这是人类文明的瑰宝,要坚持保护第一,在保护的基础上研究利用好。”[12]提升文化自信,需合理利用传播手段,把我们国家独具特色的传统文化,跨越时空继承下去、跨越国界弘扬出去,展示中华文明魅力。探究和应用云冈石窟的现代教育价值,正是利用了云冈石窟这一文化载体,将我国优秀传统文化巧妙结合在当今的教育教学中,让北魏历史文化艺术以一种新的方式重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向更多的人普及优秀的云冈文化。提升文化自信有助于进一步促进文化交流,1953 年大同政府赠送给朝鲜人民志愿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云冈石窟》图册中写到:“为了表达我们大同市人民热爱和平的心情,特将大同市古代劳动人民伟大的艺术创造云冈石窟照片集印成册,献给我们最亲密的朋友——朝鲜人民志愿军和我们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志愿军,作为我们向您们的慰问。”这是人们以云冈石窟文化为媒介表达对志愿军的关怀,对志愿军必胜的信心。不仅展示了我们的文化自信,还促进了云冈文化跨国界交流。云冈石窟的教育价值加强了云冈石窟文化的时代性,也将进一步促进云冈文化的世界交流。